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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84米,风起时,杀戮锋亡(一更)


  墨九心里狠狠一痛。

  本就容易流泪的眼,像受了风,当即潮湿一片。

  为了宋妍,也为了那对受人爱戴的诚王夫妇,心,抽痛了。

  原来宋妍此番,竟遭了这么大的变故?

  那一对传说中恩爱两不疑的夫妇,那一个让世间女子皆羡慕嫉妒的诚王妃,那一个终身只娶一妻只生一女,且把妻女宠得如珠如宝的诚王爷,就这样没有了?

  他们怎么舍得留下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儿?

  “妍儿,坐下说吧!”

  墨九第一次对她用了亲近的称呼。

  然后,握住宋妍不停发颤的手,拉她坐在身边,又白眼珠子横扫向意态闲闲看热闹、根本就没有同情心的苏逸一眼。

  “相爷,茶都凉了,你还不走?”

  撵人了?

  自衬长得如花似玉赛潘安的苏大相爷,就这么赤裸裸地被人嫌弃了,不由微微一愕,懒洋洋地扯一下广袖,有点儿不服气的样子,“墨九小姐,我大老远地拎着酒来探望你,这是何等深情厚意?你却这般不识好歹,不请我吃晚膳也就罢了,茶都不让我喝完?简直伤痛我心也。”

  “你心伤不伤,关我何事?我又不是你娘?”

  “……”可怜的苏相爷,英俊的小正太,只剩撇嘴的分。

  “小毛孩子,出去玩吧!去去去——”

  墨九赶苍蝇似的挥手,毫不在意地在他伤口上洒了一把盐,看他无可奈何地起身,再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放梨觞的案几,慢吞吞抿一下嘴,又软了语气,“相爷好走,我就不送了。不过好心提醒你,苏赫王爷就快回来了,你若有兴趣,可以去那边客堂等一会,来都来了,和他叙叙话也是好的。”

  苏逸脚步一顿。

  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眼,似乎有些迟疑。

  “墨九,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着,他的眼瞄向宋妍,意犹未尽,似不便出口。

  墨九回视着他,这样的视力情况下,苏逸颀长的身子像笼罩在一圈光影中,有重影,却也好看。不由轻轻一笑,她再次挥手,表示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相爷要问的话,可以不必问我。直接去问王爷也是可以的。”

  她不愿意宋妍知道萧乾还活着。

  这念头,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有一点小女人的小心思——宋妍喜欢萧乾,若让她继续牵挂,她自己会觉得别扭,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自己的男人永远被另一个女人偷偷爱着。

  另一方,宋妍以为萧乾已经死了,对她未言,又何尝不是好事呢?人都死了,她的情弦也就断了,时间可以磨平一切,未来的未来,她或许还可以开始属于自己的恋情。若知道萧乾活着,她也会永远活在自己的执念里,永远去期盼一份没有结果的爱,那比知道那个人死了,还要痛苦。死了心,才会有新的开始。

  看着她的微笑,苏逸挑了一下眉头。

  她这——算默认了吗?

  苏逸得到了想要的答应,莫名其妙地叹一口气,又看向两坛梨觞。

  “敢问墨九小姐,梨觞何时吃?”

  “关你何事?”

  “待你吃时,蹭一口。”

  “嚯嚯!”墨九笑得奸奸的,眼睛弯成了豌豆角,“梦里。”

  “唉!你对人也太不友善了。我很伤心。”

  可怜的苏丞相,被人半撵半哄地赶出了棱台坊,形单影只的样子,看上去真让人忍不了心。所以,墨妄友好地送他去王府的堂屋等萧乾,顺便在路上榨干了他的剩余价值——唠了一会临安和兴隆山的情况。

  两个男人说起来,话也不少,墨妄又是一个极懂套话的人,苏逸这会儿正少个人说话,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把能说的都说完——

  而同一时刻,墨九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宋妍两个,不由两两注视,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久别重逢,有欣喜,有激动。

  可这样的情况下,欣喜和激动都不合适,反倒沉默了好久——

  “墨九。”宋妍的脸颊瘦了,下巴也尖了不少,落寞的神色,也不再是当初在盱眙驿站里,墨九初见的那个趾高气扬的调皮小公主了。

  她的眉、眼里蕴含了太多的忧伤,也失去了快乐。

  而一个人最痛苦的,其实不是不曾拥有,而是失去。

  当初宋妍的幸福,在于有人宠,有人爱,她是真正的公主。

  如今,她的一切倚仗都失去,得有多难受?

  怀了小宝宝的墨九,同情心比以前更为丰富。她扶着宋妍的肩膀,慢慢坐在她身边,执起她的手,看着那白皙的手指,紧紧握了握,“妍儿,你和我说说,都发生什么事了?诚王和诚王妃,他们的身子不都挺好的,又不曾干涉朝政,整日寄情于书画诗词,这样的人……也不触及谁的利益啊?”

  宋妍苦笑,低下头,握紧墨九的手,没有马上回答。

  一个细微的动作,就看得出来,她长大了,懂得思考了。

  “只因我的母妃,姓了一个萧字。”

  一个萧字,可她嫁给了皇家,就是皇室的媳妇了啊?

  半眯着眼,她不解地问:“宋熹原来这样狠恶了么?说到底,萧氏已诛,五百余口一个不留,而诚王是他的亲皇叔,诚王妃就是他的婶子。留着诚王夫妻,可以扬他既往不咎的美名,却不会碍着他什么事,他何必非要赶尽杀绝?你母妃即使姓萧,一个女流之辈,没有萧家做靠山,她能有何作为?”

  她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宋妍听完,却“呵”的一声冷笑。

  “有些事情,不能单看表面。那个皇室,骨子里已经烂透了,他们那些人,也已经都坏透了,坏到根里了——”

  “哦?”墨九半眯双眼,“怎么一个坏事?”

  宋妍咬牙,长吁一口气,才徐徐道来:“以前我亦是不懂,父王、母妃和嬷嬷们也从不对我说起,我原以为那个姓谢的贱女人与我母妃幼时交好,是手帕之交,故旧之心,而且她对我挺好的,不曾想,原本她竟一直肖想我的父王——”

  “以前我皇伯伯尚在人世,她纵有贼心,却无贼胆,一直把这腌脏之心压着,如今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她的侄女做了皇后,整个南荣朝廷都被他们一家牢牢把持。她一面为谢家平反翻身,一面大肆行她的淫乐之事,偷偷召壮男伺候枕席,还满足不了她的心,最终,竟然还是把主意打到我父王身上了。”

  谢皇太后肖想诚王?

  这件事,墨九以前略有耳闻。

  后来到了兴隆山,用相思令寻找萧乾时,曾有多方的消息来源,对南荣皇室的秘闻,也慢慢地,就知晓得更多了,只不过那时,她无心旁人的丑事,听过也就罢了。

  只说那宋妍的娘亲萧明珠,是萧乾的亲姑母,与谢青嬗的母后——如今的谢皇太后是形影不离的手帕交,两个人十几岁待字闺中做姑娘时,不巧都喜欢上了英俊潇洒的诚王。可造化弄人,一个最终入了宫,嫁给了诚王的亲大哥至化帝,做了一子一女,丈夫最终爱上自己的女儿,做得那等丑事,而她一生亦既然不太得至化帝喜爱,所得的地位,也无非因为她背后有一个谢家。而萧明珠嫁入诚王府,做了诚王嫡妃,诚王不仅宠她一切,还终身无小妾无通房无外室无旁的女人。

  这一切,属实能让谢皇太后红眼加发狂。

  当她没有能力翻转命运的时候,只有凄苦怨怼。

  当有一天,她大权在握,可以主宰无数人命运的时候,终是按捺不住了。

  她要得到——曾经得不到的。

  她要毁灭——让她痛恨嫉妒的。

  于是,幼时的梦,少女的情,终于慢慢爬上心尖,嗤心锉骨,让她整夜整夜睡不着,哪怕召了无数年轻强壮的少年儿郎入她枕席,甚至有一些眉眼间还酷似年轻时的诚王。可惜,满足了身体,一颗心却越来越空虚。

  她年岁不小,其实也不大。

  慢慢的,她终于明白了,那些空虚、那些寂寞、那些冷,世上只有一人可以填满。

  她要得到那个男人,那个眉眼如画,二十多年来,从来不曾忘记过的男人,那个不管什么时候见到,都离得她远远的,让她想多看一眼解一解相思之苦也不得的男人。

  她发了狠,不得到诚王不肯罢休。

  于是,借了萧家一案,她巧立名目,罗织了罪状将诚王妃萧明珠入狱,意指她与故去的大哥萧运长等人勾结,有篡逆之名,有戕害之罪。然后,她直接了当地告诉诚王,要救诚王妃的性命,只有一途。

  以他的人,换她的命。

  诚王爷终身富贵,却也只是一个闲散王爷。

  他手上无兵、无权,亦无党羽。满朝之上,无一个可以帮他的人。

  萧氏已亡,妻子入狱,他能如何?

  为了诚王妃的性命,他含辱应下,说只要王妃平安归来,便依从了她。

  可惜,诚王妃萧明珠虽然一生荣华,从萧家到诚王妃,都始终被娇养,但到底也是出自萧家的女儿。萧家,那是一个数代簪缨的世家,便是闺阁女儿,也识文断字,晓义明理。在萧家出事之时,若非为了丈夫与女儿,萧明珠早已不能独活,追随家人而去了。

  如今她留着性命,本就有苟活之心。

  坐在冰冷的大牢里,她也会思考——谢皇太后在萧家大案已结案数月之后,再罗织罪名让她下狱,所为何事?

  她心底很快就清楚了。

  幼时认识的闺中蜜友,她如何不懂谢皇太后?

  多少年来,每逢宫中大宴,那一双望着她丈夫的眼睛,她又为何不懂?

  左思右想,她为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

  当诚王去皇城司狱里接到诚王妃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

  她不愿意让自己的丈夫因为自己这条本就该死的命,受制于一个女人。

  一个堂堂王爷,南荣皇叔,如何能成为妇人裙下之奴?

  纵使让她死上一百次,她也不愿看到。

  萧明珠在皇城司狱,自缢而亡,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但她想说的话,这些日子以来,夫妻俩已交流很多,诚王是懂她的。

  二人夫妻二十多年,情感与思想,早以通过那些书画诗词,融入到了彼此的骨髓里。诚王是这个世上最明白诚王妃的人,他一直知道,她在萧家蒙难之后,每一日便活得生不如死,度日如年。

  这样选择离去,于她,兴许是最好的解脱。

  她的死,让他恨。

  恨他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竟被她想成了那个一个男人。

  甚至于,她都没有留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当然不可能成为谢皇太后的男宠。原本他已经想好了他们的退路,等把诚王妃救出去,便连夜带着宋妍,一家人远走高飞,离开这个精致的牢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或往北,前往传说中的兴隆山,或往南,去往四季如春的苗疆,或随便选一个地方,寄情山水,实现他们想了一辈子,却没有做到的梦想——诗酒田园,简单一家。

  然。

  再多想法又如何?

  人已去,万事皆空。

  奈何?何奈!

  他以皇叔之尊,谢皇太后当然不能把他如何。当然,她也不舍得把他如何。听说诚王妃在牢中自缢,她其实也是有一丝慌乱的。同时,于她而言,这也是最可悲的地方——她最爱的男人,她能掣肘他的东西,竟然只有那个女人。

  诚王妃一死,那男人得多恨她,他还能从了她吗?

  她在宫中坐立不安,没有想到,诚王当天晚上却来赴约了。

  就像没事人一般,他说,人死不能复生,他得为将来考虑。

  谢皇太后大喜,令人烧菜备酒,含一抹少女的娇羞,与他同桌叙情。

  可诚王对她只有恨,何来情可叙?他说他来,是想告诉她一些旧事,一些让她恨不得一刀捅死他的旧事。

  他说,当年萧家、谢家与皇室的联姻,并非偶然。

  他们的婚事,都是他亲手触成的。

  在那一次竹林交游时,初见谢氏与萧氏二人携手出来,萧氏檀口轻吐一首竹姿诗,便为其抚琴伴奏,他便一眼看中了萧明珠。只那一眼,便已万年,他那时便发誓非她不娶,为此,他跪在皇兄面前整整一夜。

  因为至化帝当初看上的萧家女人,亦是明珠,非而明珠的姐姐——后来的萧贵妃。

  当然,至化帝更没有看上她谢氏。

  亲兄弟两个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戏码,并不少见。

  但像他们这般,解决得平和的却很少。

  至化帝是一个有野心抱负的男人,那个时候,他刚刚继位没几年,南荣内忧外患,老皇太后还在人世,对朝政大事虽谈不上垂帘听政,却在朝中势力庞大,完全可以左右至化帝的任何决策。而那时,他的亲生弟弟——尚未婚配的诚王,不仅能文能武,在朝中很得老臣们喜欢,还是宠爱幺子的老皇太后的心肝宝。

  于是,诚王坦然求娶萧明珠,至化帝就顺水推舟,与亲弟弟做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交易。诚王将先皇大行之前留给他的十五万保命亲兵交给朝政,并表示终身不上朝,不涉政,而皇帝后宫的女人多如牛毛,至化帝也不是什么重情重爱之辈,用一个女人就解决了亲兄弟之间的争端,他当然乐意。

  诚王如愿娶得了如花美眷,本来也就罢了。

  但他听说至化帝准备娶萧明珠的姐姐时,又向皇兄举荐了萧明珠的好友谢氏。

  他说,萧家一个女儿做了诚王妃,一个入宫为帝妃,谢家难免会有想法,为了平衡萧谢两家的矛盾,为了朝政的平衡,不如皇兄一并纳了谢枕的妹妹入宫罢了。

  至化帝一想,就同意了。

  女人罢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要纳他妹妹,谢忱自然也高兴,他何乐不为?

  于是,诚王当初的一句话,决定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同时,他也被造化愚弄了一把,当初的因,造成了他和萧明珠如今的果。

  当诚王讲到这些往事的时候,当时心情如何,已无人可知。但谢皇太后听完,却几近崩溃与暴怒。这个男人,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不仅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竟然还是她悲伤命运的推手,是他亲手把她推入这个深渊,让她一辈子不得快活,生不如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恨,恨到了极致。

  可诚王给她的,却是一个嘲弄的冷笑。

  “明珠太善良,她看不透你,她一直信任你。若你不入宫,就会时时刻刻出现在她的身边——以你的歹毒心肠,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得帮她防着你,我亦不想我们的生活中,每时每刻都有你的影子,我觉得恶心。却不想明珠难过,与你割扯不断。

  更何况,把你送入宫,本就是谢家想要,我亦不过顺水推舟。你那个哥哥,如愿了,不是很开心吗?谢氏,我把你送入宫,成全了你一生的富贵,还成全了你的儿子做了皇帝,你不当感谢我么?哈哈哈!”

  诚王的笑,有对她的嘲弄,也有对自己。

  以至对过世妻子的歉疚——是他害了她。

  当初,他就应当更极端一点,不当留这么个女人在世上。

  “感谢你?哈哈哈。是啊,我感激你,一辈子都感激你。”

  谢皇太后也跟着失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人人皆说她蛇蝎之心,连这个男人也这般看她。可她从小被父兄培养,在那样的家庭长大,谁能知她幼时如何度过?她一生在宫中数日度年,凄风苦雨,那些根本无法示人的苦痛,又有谁知,有谁怜?

  突然地,她指着诚王,狠狠地指着他。

  “你不要以为,萧明珠死了,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女儿送去和亲,让她远嫁蛮夷之地去,让她终身不能再回南荣,你们父女也终身不得见,而她将会嫁给那些不懂怜香惜玉的蛮夷,受尽玩弄,哈哈哈,想想就开心!哈哈哈!”

  “随你。”诚王淡然回应,目光里,涣散的全是冷漠,“蛮夷之地,有人性也是天堂。泱泱华夏,被你这种不若禽兽之人把持,那才是人间地狱。我和明珠的女儿,打小看他父母恩爱长大,打小便得到了许多许多的爱。她是一个被爱长大的孩子,被爱,才懂得爱,才会去爱。不论她嫁与何人,都可与夫婿白头偕老,你信吗?!”

  他说到这里,好看的唇角又是一勾。

  “不像你的孩子,不会落得好下场的——”

  谢皇太后想到玉嘉,一张妆扮精致的面容,越来越白,手颤抖得几分不能自控。

  “你——大胆!”

  看她垂死挣扎一般的痛苦,诚王由衷的笑了。

  “你一生不被人爱,你的父母不爱你,兄长不爱你,丈夫不爱你,儿女不爱你。而你,亦从不曾爱过任何人,你才是这世上最可悲的女人。活得高高在上,却不如蝼蛄!可叹!可怜!”

  诚王拂袖而去,当天晚上,他回到王府,亲手为女儿熬了香喷喷的羹汤,在灶房熬了整整一夜,没有合眼,天亮时,又亲手做了一餐饭,陪着女儿吃完,就一声不响地将抱着诚王妃的遗体抱到郊外,亲手焚化了她,然后将骨灰洒在江河之中,再投河自尽。

  府中,只给宋妍留下遗书一封。

  “女儿,当你看到这封字时,为父已不在人世。父母膝下无儿,身后世,只能拜托女儿了。让为父和你娘亲一样,随风散去,随水逐流可好?不要让我们的遗体留在这个腌脏的世界,化为尘土,是我们最好的归属。若来日,女儿要来祭拜父母,可带着你的夫婿与孩子,来河边磕上几个头,相信为父和你娘可以看见,并会祝福于你。妍儿,我们看得见,老天也看得见。你一定要相信,终有一日,河清海晏时,我的女儿与南荣子民,可得安康自在。父:绝笔。”

  三日后,诚王尸体打捞上岸。

  遵照他生前意愿,宋妍焚化了他的尸首,将其骨灰撒入江流。

  这个姑娘也倔强,做这一切,没有流一滴眼泪。

  把那些撒骨灰入河水中时,从头到尾也只说了一句话。

  “父王,你快一点,你得走快一点,莫要追不上我母妃的脚步,让别人先抢了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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