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吴晓峰，我看见他们的人了。】
“你现在在哪里?”
【老福利院边上的公共电话亭。我住的仓库暂时回不去了，你如果真的想用我当诱饵，那就快来，鱼已经上钩了。】
“我们已经有人去了。”
曹敬在另一头挂掉了电话。
战略指挥室，吴晓峰拿着手里的手机，沉思了一会儿。他手中的是一只诺基亚7110，在1999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这个型号的手机能够提供网络服务，而吴晓峰手中的7110是特制的型号，在通讯安全上有更为牢固的保障。
台下有十几个人在等着他接完电话。
“……跨国宗教集团圣子教的极端分支，‘新世纪之门’组织。这个组织和我们也有很长的渊源了，在座的各位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名字可能是在1985年的‘蒙大拿号事件’。”
幻灯片换了一张，分辨率不高的彩色照片，海面上起火冒烟的巨大军舰。
在座的都是军警部门和本地政府的头头脑脑，自然不会不知道蒙大拿号事件。1985年，新罗马共和国的蒙大拿号战列舰发生兵变，隶属于新罗马第七舰队的蒙大拿号战列舰携带某种特殊使命，在马绍尔群岛停泊了两个月。8月15日，舰上军士长吉姆·富勒和宪兵长官皮埃尔·莱西中校秘密挟持了舰长，假造了来自国防部的命令，将蒙大拿号开离了马绍尔群岛，驶向广州港。
蒙大拿号的叛逃事发后，新罗马国防部大为震怒，但切断一切通讯的蒙大拿号短时间内无法在广袤的太平洋中精准定位，然而蒙大拿号上的兵变事件意外泄露，令舰上的士兵陷入了血腥的混战。混战中有人破坏了蒸汽轮机，导致战列舰失去了主要动力。
接到信息后，亚太海军大举出动，根据对方最后联络的地点展开了大规模搜捕，同时和大洋对岸的新罗马海军对峙，战争的阴云一触即发。然而当数日后在关岛以北找到蒙大拿号的时候，舰上人员已经死伤殆尽，种种迹象显示，有第三方抢先登上了蒙大拿号，不仅将船上的所有人员全部屠杀殆尽，还带走了蒙大拿号携带的秘密。
根据现场调查，蒙大拿号事件中，抢先登船并制造屠杀事件的第三方中存在非常强劲的进化者。船上的新罗马海军中不乏优秀的进化者军官，但或许是在之前的混战中被杀死，又或者是在进化者之间的战斗中不敌，并没能让对方留下一具尸体。
调查结果显示，战斗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宣告结束，而第三方甚至有余力将战场打扫干净。舰上海军尸体全部被抛入大海，而战列舰内部曾经改装的秘密舱室也被洗劫一空。情报搜集专精的进化者无法从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虽然至今没有得到有力的证据，但是情报部门研究判定，‘新世纪之门’组织的嫌疑是最大的。他们有圣子教的财政资源作为后盾，以极端手段培养、收集各种危险的、与世不容的进化者作为他们的工具。而梅和勇——这个制造了数起血案的危险通缉犯，就是他们的爪牙之一。”
幻灯片转了一转，十几张经过放大、剪裁后的照片。
“11.13北海道特大杀人案，死者25人。94金陵特大杀人案，死者14人……还有一些零散的人员失踪，也有可能需要由这个连环杀人犯负责。根据他每次选择的目标，我们判定他每次杀人都是为了某种政治上的目的。”
吴晓峰继续转动幻灯片，将几个人的照片投在苍白的荧幕上。
“这些人有的是人类进化研究方面有着赫赫声名的学者，有的是国内特殊部门的主管——秘密身份，但通过某种渠道被泄露了，这些人都在这些大型恶性杀人案件中被杀死。根据我们的推测，梅和勇本身性格就因为其能力而不可预测，每一次他执行杀人任务的时候都会有巨大的连带杀伤行为。”
“屠灭满门，一人不留。这是我所遇见过的最恶劣的超能力杀人者。遇到这种穷凶极恶的对手，抓捕小组的折戟并不意外。”
室内的气氛沉默得好像要从紧闭的房门中流淌出去。
“梅和勇具备改装易容的能力，据推测应该是源自其自身超能力。梅和勇本身具备巨大的情报价值，除了他是新世界之门的重要头目外，有可靠消息显示，梅和勇的能力或许来自于蒙大拿号当年装载的秘密。”
吴晓峰面无表情地停顿了一下，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看着台下人骤然变动的表情。
“蒙大拿号上装载的东西至今众说纷纭，但是根据我方情报人员对马绍尔群岛的后续潜入搜查，相信是与秘密人体试验有关。新罗马在人体科学方面的研究是高级机密，人工制造的进化者——听上去是天方夜谭，但并非没有可能。或许当年蒙大拿号上的秘密是有关于增强进化者能力的秘密……但这些在没有证实之前都只是空想罢了，但有一点值得注意。”
吴晓峰停顿了一下，让台下诸人的注意力集中。
“梅和勇此人，查不到过往，没有任何出生证明、驾照、身份证、户口……连名字也未必是他的真名，仅仅是五年前我们从外围组织成员嘴里挖出的信息，可以说是彻底的三无人员。但根据他第一次作案的时间，以及他的年龄的推测……他甚至可能不是亚洲人，而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
这句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联系前文，已经有人皱起了眉头。
“有更多的情报，我们就能制定抓捕计划。”有人在台下举手发言，“抓捕高危险级别的进化者不能有一丝懈怠，专家组已经在研究现场，如果内务部能够提供更多情报，我们……”
“已经有人去追他了。”吴晓峰喝了口茶。
“能成功吗?”
“我希望他能成功。”吴晓峰露出牙齿——
曹敬挂断电话，电话亭外的津岛郁江抱着手等着，他回了一个“搞定了”的眼神。劫后余生，两人都心有余悸。
两人作为进化者，分别从不同的方面体验了一下那个行凶者的手段。津岛郁江不理解对方杀人的方式，只是本能地惧怕未知能力的杀手;曹敬则是结结实实地正面和对方的非人类意识碰撞了一下，一瞬间体察到对方的恐怖。
只是见了一面就让两人惊吓不轻，并非是因为二人胆小，而是难以言喻的“食物链上的格差”。作为超乎普通人阶级之上的进化者，这种原始的，生物性上的强度差距带来的是巨大的生理心理双重压迫感。
这种恐惧与之前吴晓峰身上，权力带来的压迫感类似;但比权力的压迫感更为真切，是真正决定生与死的压力。
对方真的有能够置他们于死地的能力，如同顶在太阳穴上的枪口，子弹上膛，一根手指搭在扳机上。
“在内务部的援军到场之前，我们去哪里先避一避?”津岛郁江提议，“那个人如果是来找你的，那肯定会找到你住的仓库去。内务部的人到时候就在仓库那里逮住他，我们就避开仓库，找个地方度过这几天，等吴晓峰通知你安全了，我们就没事了吧。”
“你说得没错。”曹敬点了点头。
但接触过杀人者心灵后的曹敬总觉得心中不安，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异常”，这名杀手的心智和常人是完全不同的形态，他毫无“人”的感觉。用常理去推断他，曹敬总觉得会出事。
“曹敬!”
有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喊了他一声，曹敬转头，看见一个熟人，坐在小卡车驾驶座上。当年成长班的班长，人人都叫他黑兔子，大号王金德，上嘴唇是兔唇。王金德技校毕业后考了个厨师证，最后回福利院工作。曹敬每次往福利院里送东西的时候老能看见他，经常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喝点酒之类的，关系不错。
“今天咋来这儿了，还跟着郁江。是要结婚，来给我们发请帖的么?”王金德说话也不客套，直接开两人玩笑。毕竟是福利院的老兄弟，成年后互相之间关系都很亲近。
“我哪高攀得起。”津岛郁江别开脑袋，又转回来，“福利院里今年有多少人，你们那边还忙么?”
“八十五个小孩，明年可能会人少一点。平时厨房里就我，老肥，两个小工，四个人，忙死了。”王金德点了根烟，他的兔唇现在不太显眼，但叼着烟就特别可笑，“你们逢年过节的就多回来看看呗，我们都要想死你们了。可惜曹老大不能回来，老头最喜欢的就是曹老大，我们中间最出息的一个。给他光宗耀祖了。”
津岛郁江扬起一边眉毛，笑道：“曹老大又不是他亲闺女，怎么能算光宗耀祖?”
“不是亲闺女，胜似亲闺女呀。我们都是他的儿子女儿，你看老头儿对你们都这么好，亲生的都没这么好。”王金德笑得咳嗽起来，“难得回来一趟，去院子里看看呗。顺便帮我把东西都卸下来。”
曹敬点了点头，抹去了心头的一丝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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