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翡翠园中的醉芙蓉
她抬了抬眼,望着溪岸边的一块巨石,上面写着“翡翠园”。她还是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惘,身为低等生灵的痛苦,前途未卜的彷徨,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文明社会的人上人变成卑微生灵的心理落差,几种情绪纠着她透不过气来。这种痛,这种闷,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向谁诉?
可惜她这种植物不会流泪,连个发泄的出口都没有。再憋下去会抑郁吗?植物抑郁有什么症状?不开花?叶子萎靡?只是有一点可以放心,植物没有自杀的能力。如果重死一次,会不会回去?
虽是酷夏时节,清晨的翡翠园凉风习习,温柔地吹拂着每一张生灵的脸,倾城倾国的芙蓉花,可怜习习的狗尾巴草,都一碗水端平。
她看着自己分分秒秒地变幻出色彩,斑斓多姿,可这有什么用呢?谁来欣赏呢?其间只有蝴蝶嬉戏地飞过,可他们光顾着嬉戏,根本无暇欣赏。倾国倾城之姿埋葬在这荒无人烟里,多么可悲可叹。顾影自怜,她越觉得悲伤不可自已。可是在这园子里最不缺的是美丽,牡丹芍药月季蔷薇……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潺潺的溪水多么活泼,奔腾着,跳跃着你追我赶的向前飞去,飞去飞去。她有点羡慕,羡慕轻盈的。
中午的时候太阳的威力大发功,如火炙烤着一切,她的身上热辣辣地疼。傍晚,风起云涌,整个天空布满雷阵云,空气闷热得透不过气来。大风狂拽着她的腰姿,有些花叶受不了这样惨无人道的肆虐,飘飘簌簌而下。一声惊雷响彻大地,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如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刃寒光乍现,划破乌云压顶的沉闷。她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在呜咽……
“小四,你这是怎么啦?病怏怏的睡了两天后,就成为胆小鬼啦?”旁边的木芙蓉打趣说:“快念《花圣心经》,潜心静气,雷电的戾气就伤不到你。”
还没来不及张口,又一个惊天响雷正正当当的在她脑顶的“轰”的辟开,她的灵魂仿佛出了窍了,三魂七魄飘浮在空中无依无靠,又慢慢合拢,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倒回她的脑中,身为醉芙蓉的三百年记忆滚滚如潮回荡到她的脑里。
这里并不是荒无人烟的萋萋荒园,而是一座修仙修真,证求正果的圣地——梵净山,世间平凡生灵心之向往的地方。
无相真人是这座灵山的主人,方圆几百里的灵山,有两座突兀矗立的山仞,两座山仞如一对情意缱绻的恋人彼此相依却又各自独立,是最好的爱情模样。
无相真人就住在山仞之巅,修仙问道,超然于世。闲遐之际,她在灵山的东面,培植了花香四溢的“翡翠园”。
说起来,她老人家寸步不离山巅之上悟道有近三百年了。这三百年翡翠园倒也生机勃勃的生长着。
三百年前,她还是株腰身不稳的花树,随时都有被大风刮断的可能。弱是弱了些,但头昂得高高的,身上有股傲气。雷电交加辟得满园花草呻吟声此起彼伏时,她硬是闭口不吭。
无相真人说:“我教你修道吧!只是修道之路坎坷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至于修炼何种境界,要看仙姿如何,仙根如何?”她欢呼雀跃,拜了师傅,翡翠园的众生灵也欢天喜地地跟拜了师傅。无相子望着千娇百媚的徒儿们,心中很是欢喜,眉眼都带着春风笑意。
无相真人教授了《花圣心经》、《刹罗诀》、《莲花七诀》之后,掀了一块彩云腾上顶峰去了。
众人潜心修炼三百年,也只是略微粗浅地修过《花圣心经》、《刹罗诀》。这两部经诀能抵挡住风雨雷电的威力,能精修灵性。而只有《莲花七诀》才能修成人身,成就仙果。这个七诀,她苦思冥想,细细琢磨,七诀内容烂记于心,却还是不得要领。她的师傅无相真人却三百年不曾下峰,修炼只能靠自己的悟性和勤奋。
有一点她很清楚,她不能是棵随随便便的植物,她要修仙,她要长生不老,她要成为更好的自己!
月夜清辉下的翡翠园如梦如幻,一位少年梳着雅髻,面如满月,踩云驾雾飘然而来。跟在他后面的那位剑眉虎眼,是英姿飒爽的少年仙侠。
“楼云飞,离上次法会五百年了。这梵净山上的翡翠园比过去盛美了许多,这些花草都沾染了这山的灵气,修炼成精了。”少年仙侠说。
“这株醉芙蓉长得真不错,娇媚动人,只是仙姿不足,尚未修成人形。估计再修个一两千年,才会初具人形。”楼云飞怜香惜玉的抚着花瓣说。
“这位公子,我师傅说修成《莲花七诀》不但能修成人身成就仙果,我为什么还要一两千年?”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语气都是求知般的诚恳。
“呵呵,不错。无相真人教授你《莲花七诀》,却没教入门要领,悟法是需要缘分的。”楼云飞笑语盈盈。这样一位无欲无求的上仙,放下身段与一个修不成人形的精灵对谈,是多么的平易近人。
“公子,小女子名唤晓芙!公子仙姿风骨,法术肯定精进,能否提点下小女子修成《莲花七诀》?”她前世善于抓住机会不放过的特性再次表现。
“《莲花七诀》是无相真人教授于你,我可不敢造次。念你这般好学,我有一阙《无影长诀》传授于你,此诀可叫你修成人身,腾云驾雾,变幻万物。”
她满口答应,他一字一句教授,并提点要领。他耐心细致,仿佛她是他座下的弟子,授业解惑是他的本分。
少年仙侠佩着济生长剑,别有深意地望着月华下的人花对话,默默地唏嘘。令他惊叹的是,楼云飞把一股真气输给了这株醉芙蓉。
“楼云飞啊,楼云飞,你果然放不下啊!”少年侠士轻蹙眉头,一脸担忧。
“十日之后,你能修成人身,谨记诀句,法术进阶会很快!如若不忙,十日之后我再来。”他星眸俊目,眼里漾着柔情。可惜她还不懂。
楼云飞说完飘然飞去,他的同伴紧跟其后,说:“感情的世界,谁舍不得放手谁就输了。”
楼云飞悠悠地说:“莫凌霄,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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