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与仇


电视台购买的EC-135是商品,照刘毅之前乘坐过的那些军用直升机,隔音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

        尽管头顶引擎的轰鸣声依然不小,但就算不戴隔音耳包,也不会被震得太难受。

        一行人上了登机后,刘毅和宋焱被安排在舱门背靠着驾驶舱的座位上。

        两名枪手隔着舱门处拆掉坐位后腾出的空间,拎着枪坐在他们对面,始终虎视眈眈的盯着刘毅。

        至于显然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的宋焱,则基本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里。

        狼王和那个姑娘坐在最后一排,与中间的两名枪手不同。

        他们似乎对俩人质非常放心,狼王在直升机顺利升空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那个姑娘则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只有几寸大的笔记本。连上卫星电话后,不知道在鼓弄着什么。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警惕,刘毅始终没有回头看驾驶舱的方向。

        貌似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透过窗户看向窗外。

        他能感觉到,身边的宋焱非常的紧张,尽管强自镇定,但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EC-135的巡航速度,能达到二百五十三公里每小时,最大航速更是接近二百八十公里每小时。

        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飞跃了京城的范围。窗外陷入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任何光线。

        狼王一行人,事先应该经行过了周密的计划和分工。

        直升机起飞后,前面的两名机组成员,完全没有任何的请示和沟通。

        他们不说话,刘毅就没有信息来源。只能凭感觉判断出,现在的航向是西北方向。

        这符合他之前的猜测。

        因为直升机航程有限,一伙人想要尽快离境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往东走,从津港附近入海,用最快的速度撤到公海。

        另一个,就是往西北走,穿过草原进入外蒙。

        对刘毅来说,对方往西北方向走,要好过往东走。

        因为,往东走在直升机最大航程内,就能接近公海。

        一旦对方在海上安排了船只接应,很容易可以脱身。

        而茫茫大海上,刘毅的可操作性空间非常低,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连会不会游泳都不好说的宋焱。

        往西北走就不同了,就算取最近的线路,距离出境也有两千来公里。

        狼王一帮人想离境,要么半途舍弃直升机改陆路,要么就得找地方加油。

        无论对方怎么选,刘毅自认为都有大把出手的机会。

        心中打定主意,刘毅开始闭目吐纳。

        直升机在空中飞着,他不敢胡乱折腾。所以要积蓄力量,等待落地的那一刻。

        就在刘毅刚刚进入吐纳状态时,熬不住的宋焱用打着颤的声音小声问:“他们…他们会放了我们吗?”

        刘毅眼都没睁,懒散的说了一句:“老爷子,人家姑娘问你话呢。”

        狼王一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模样,睁开眼睛语气平静的问:“问我什么?”

        “问你会不会放过我们。”刘毅用鼻音儿哼哼着说。

        “哦~”狼王点了点头。

        慢吞吞的琢磨了几秒,脸上带着点笑模样的反问:“那你说呢?你觉得我会放过你们吗?”

        “嘶~”刘毅表情认真的琢磨了一阵。

        换了个姿势靠着后,叨咕着说:“那就得看您老讲不讲究了。”

        “那你觉得我是讲究呢,还是不讲究呢?”狼王还是笑着反问。

        刘毅想了想,沉吟着说:“按说吧,能混到您这个年纪的人,应该都是讲究人。

        不过吧……国外的生存环境咱不算了解。兴许讲究人不长命也说不准。”

        “哈哈哈……”狼王笑了起来,有趣的打量了一阵刘毅。

        意味难明的问道:“小子,想出国见见世面吗?”

        “我倒是想啊~”刘毅感慨了一声。

        眼睛看着舷窗外漆黑的夜空,带着些惋惜的:“有长辈有媳妇的,哪出得去呀。”

        两人一问一答,潜台词非常明显。

        狼王试探着向刘毅伸出了橄榄枝,毕竟刘毅的能力,在过往多次交锋中,已经充分的展现了出来。

        刘毅的回应是,拖累太多,跟着你们做事,家里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都是人之常情,狼王可以理解。

        又劝了一句:“你可是得罪了老宋家,这趟就算回去了,以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嗨,挺上几年呗。只要熬过去了,谁让谁不好过,那还两说呢。”刘毅不在意的笑了笑。

        “怎么说?”狼王来了兴致。

        “我媳妇的姥爷,今年七十有五,身体硬朗。只要不出意外,再活个五七八年的,根本不是多大的问题。

        可宋家那位……”

        刘毅余光扫了下身边宋焱,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非常明显。

        “呵…哦~”狼王瞬间理解了刘毅的意思。

        他到现在为止,对刘毅最大的疑心就是,不觉得一个聪明的小子,敢和宋家这个庞然大物起逆。

        就算傍上了高梅,也不敢!

        但刘毅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感情宋家的老爷子身体不咋地。

        感觉到身边宋焱,正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自己,刘毅大大方方的转头和她对视。

        看着对方眼中的疑问和难以置信,刘毅呵呵笑了一声。

        痞懒的说:“别那么看着我,我自问除了新兵连时打抱不平,揍过一次宋若波,从来没有招惹过你们宋家。

        可你知道你们家的人,往死里坑过我多少次吗?”

        一句话说完,刘毅便从宋焱脸上收回了视线。

        刚刚那一撇已经足够了。

        余光中驾驶舱中的GPS图像表明,直升机正在往草原的方向,以每小时二百六十公里的时速航行。

        线路和他预判的基本相同……

        宋焱之前一直以为,刘毅那晚和宋若波打架,是因为高梅的原因。

        但今天偷听到伯父和刘爷爷在讨论,要不要趁机干掉刘毅时,才忽然意识到,问题根本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只是当时她来不及多想,一个是刘毅救过她的命,一个是刘毅当时身处险境的原因,完全是在替她抗雷。

        再加上心里对刘毅多多少少的好感,还有自小养成的,早已成为习惯的与高梅的竞争意识。

        头脑一热,就偷跑出家门,赶往偷听到的事发地点。

        现在听了刘毅的话,好奇心不由得越发的严重。

        连害怕都忘了,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刘毅,等待着更多的解释。

        然而,刘毅一点儿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直接把问题甩给了狼王:“老爷子,跟咱们的宋大小姐说说,他们老宋家坑过我多少次。”

        宋焱马上将视线转到狼王身上,但狼王却好像根本没听到刘毅的话一般。

        目光看着窗外,脸上浮现出追忆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才忽然问了一句:“你那小媳妇的外公,姓郑吧。”

        “是啊,您认识?”刘毅顺势问了一句。

        “认识啊~”狼王感慨的点了点头。

        面朝着窗外,目光空洞的说:“当年带兵把我打出国境线的,就是他。”

        “嚯~照这么讲,您二位这是大仇啊!”刘毅心中一紧,但面上却没有露出来。

        “恩仇哪那么容易说明白。”狼王再次感慨了一句。

        抬手摸了摸身边姑娘的脑袋,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口中喃喃说道:“当年我和手下的一众弟兄,被郑司令围在了山窝窝里。

        那时候解放军是有汽油弹的,还有那个……喷火器。

        那玩应在林子里才猛呢,只要用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我们一帮子全都给烧成碳。

        可是啊,郑司令带着人生生围了我们一天一宿,中间不断的派人喊话劝降。

        说什么华国人的血,已经流的够多啦。投降后罪过不重的,保住命肯定没问题。

        就算罪过重的,最后挨了枪子儿,也不至于变成游魂野鬼……

        那时候啊,我脑子里想的是,就算变成游魂野鬼,老子也绝不挨枪子儿。

        现在回过头再一琢磨……他说的对,不如投降了,就算最后被毙了,也死在自己的地界上不是……”

        随着狼王的感慨,机舱内所有人都听的入神。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声。

        “唉……”过了很久之后,狼王才叹息了一声:“郑司令妇人之仁啊,这才给了我们机会,趁黑钻山逃出生天。

        我估摸着啊,他事后挨顿批都是轻的,搞不好是要背处分的。”

        刘毅悬着的心逐渐放了下来,听狼王的话头,不像是要翻脸迁怒的模样。

        结果刚放松了一些,狼王就从衣服里怀中掏出了个东西扔给刘毅。

        刘毅接到手里一看,是个装着不明液体的小注射器。

        等刘毅拿着注射器研究了一阵,狼王才慢吞吞的说:“别琢磨了,不死人的。”

        说着话,老家伙有些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哼哼唧唧的说:“老啦,折腾了一阵脑子直犯迷糊。

        你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消停喽我不放心啊。”

        刘毅把玩着手里的注射器,笑嘻嘻的说:“嘿,您老就踏实休息吧。飞这么高我哪敢乱动啊,又不是拍电影,掉下去大家都得玩儿完。”

        “总要降落加油的,这点儿药也就能让你消停五六个点儿。”

        狼王脸上疲惫,但一双微眯的眼睛却亮的吓人。

        刘毅不觉得狼王现在就想干掉他。

        但也看出来了,自己不就范,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心里默算了一下,近两千公里的路程,起码七八个小时之内,飞机别想飞出国境线。

        于是一狠心,在狼王的注视下,把注射剂扎进了大臂。

        按下推柄,将里面的液体顶进了肌肉中。

        药劲儿比想象中要迅猛的多,只几秒钟的时间,刘毅就觉得脑袋跟浪打的似的,一阵阵的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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