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禁
丫鬟青黛打起帘子，提着手灯慌忙走来，匍在床榻边。
“王妃，婢子听您咳嗽和起身的动静了，是又噩梦了吗？”
“青黛，她又来了。”秦满低眸看着丫鬟：“又走了。”
“她？”青黛疑问：“是那个影子姑娘吗？”
秦满点点头，仍有些恍惚，眼角还有些许泪痕。
“王妃焦虑过多，身子骨又弱，兴许有些累了，才总反复梦魇。”青黛安慰道：“奴婢陪着您。”
“好。”她声音微喑。
看着青黛，秦满在这寒冽的冬夜，感受到一份真切的安心和温暖。
对她来说，青黛不只是忠心的奴婢而已，还是十八载来仅有的伙伴。
她浅浅笑着，又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王爷多久没来院里过夜了？”
“算起来，快半月了。”青黛应道。
“这么快。”
秦满心想：果然少了卫如靳的日子总是舒坦得稍纵即逝。
十几日前的一天晚上，卫如靳跟发了邪一样没动她，反而抱着她休息了一晚。
自从那天后，卫如靳除了继续杀人、威胁她、囚禁她，没有再强迫她做更无耻的事情。
秦满倒是有那么些许的讶异，但她并不相信一个禽兽会有怜悯之性。
她宁愿相信卫如靳别有所图。
她继续说：“如此，便可以了。”
“何事可以了？”青黛皱着眉头问道：“奴婢知道王妃不争宠，但是王爷这样忽冷忽热，王妃却不疑惑吗？”
“青黛，你既知我，又何必问呢？”秦满仍是笑着：“人们对自己恐惧和厌恶的东西，总是避而远之或杀而快之。于他而言，忽冷忽热算是个什么道理呢？可于我而言，避而远之却是求之不得。”
“王妃自有一番会意，青黛懂了。”
“明日请王爷过来吃晌午饭，有些事情问问便知。”秦满看看青黛，拍拍她的肩膀：“别守着我了，去睡吧。”
“奴婢担心您……”
“扶莲院外面有一弦他们，怕是刀枪不入吧。只要我不想死，卫如靳不想杀我，就没什么大事儿。去吧。”
青黛不知道她的主子是用怎样的语气和神情说出这话的，只知道眼前的女子，表现出那样的孤傲、冷静，或者说决然。
不再说什么，她只是应着：“奴婢退下。”
第二日，天气放晴，院里的雪化了些。
秦满起得稍晚，随意拾掇了一下自己，就在屋内调茶。
卫如靳是个挑剔的人，对于茶的讲究一厘一毫不肯差错，硬是将茶喝成了规矩。
秦满早就说过，他不适合品茶，自己更不适合配茶。可是他偏偏与她反着来，几乎每次来扶莲院都要她为他调茶、斟茶。
“王妃，王爷来了。”
青黛唤了声，便小步退出脚下的门限，轻轻掩上了两扇朱漆木门。
秦满听了，头也不抬地端起瓷壶，将茶倒入烫好的茶盅里。
“殿下，请喝茶。”
卫如靳看着她，走到桌旁坐下，说道：“今日怎么主动照料晌午饭，还给本王点茶？”
“不主动，殿下不也还是强行要我做这些？”
听了这句不答反问的话，他笑了笑，端起茶盅尝了一口：“茶不错。”
“去年进贡的湖州紫笋茶，加了些款冬捣成的碎末。”秦满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卫如靳注视着她，眼前的女子青丝半挽，依旧是一身姜黄偏杏的素色长裙。看了好一会儿，他竟然用手托起头的一侧，继续似笑非笑地端详起来。
秦满完全无视他的举动，淡然说道：“喝了茶，就吃饭吧。”
“王妃今日准备得如此齐全，性情如此乖巧，为何不顺道把自己装扮一番。”他仍然调侃着她，并不在意桌上的饭菜。
“女为悦己者容。”她对视上他那双枯木般空幽的眼睛，顿了顿，又继续说：“更何况，我什么样子，殿下不是都看过吗？”
卫如靳也看着她黯淡的眸子，一只手转动着杯椽，说：“听上去，王妃倒是有怨气。”
“整日待在院里，被你身边的木头寸步不移地守着，半步都迈不走。”秦满斜了斜嘴角，笑道：“是个人都怕要生出病来。”
“所以，王妃这几日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当然，殿下不是很喜欢吗？那我就学着装。只求殿下能给妾身限制内的自由。”
她依旧四平八稳，说话时看不出情绪。有那么一刻，卫如靳感受到了她的真诚。
秦满知道，卫如靳生性多疑，想要哄骗他，说话就要半真半假，尽量多掺些真话。
“殿下，我们各取所需罢了，不是吗？”她继续补充，”况且，殿下的筹码更大，所以妾还需放低姿态，求您才是。”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怨气，更觉得恶心。
她本是那么高傲的人。即使从小就被人冷落、嘲讽、利用，她依然自惜自爱。
然而如今，身边人尽数淌了黄泉，却只有她在摄政王府苟且偷生。
但是她不得不那么做，冥冥之中，有股力量让她郁结，并告诉她，自己必须找到答案和解脱。
卫如靳看着她，像一只鹰暗暗审视着猎物。
他从来不会小瞧秦满，只要他不注意，她绝对有可能逃掉。
可他也从来不怕，因为只要他想找，就一定能把她抓回来。
但是，他玩厌了猫和老鼠的追逐游戏。
他现在，只想占有她。
于是，他松了口气：“快入早春了，景色想来不错，空的时候让丫鬟陪你去盏园里转转吧。”
“殿下这是许了？”
“王妃不是常说本王喜怒无常，保不准儿一会儿就不许了。”
对于卫如靳这话，秦满有些惊讶，转而又觉得习惯了。她定了定神，方才说道：“我只记得当下，这点小事，王爷既然说过了，自是不好反悔的。”
他见她一边随口说着，一边低头吃菜，试探道：“本王这几日没来歇夜，王妃不想问问本王去哪儿了？”
“比起我想不想知道，殿下想不想说才更重要吧。”
“你倒是嘴上功夫厉害。”他面露黠色，阴冷地说：“但是有些地方太不合格。本王这半月，亲自为你物色了一位师父，让她来好好教教你侍奉之道。”
侍奉之道？
秦满夹菜的筷子不禁抖了半分，牙齿微颤，嘴里的饭菜也变得无味，嚼起来越发无力。
她强忍着一种由心底突然涌上来的呕吐感。心里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解了门禁，现在可不是和卫如靳较劲的时候。姑且先搪塞过去，等出了院儿再探探消息也好。
扯了扯嘴角，秦满看着卫如靳应道：“好……殿下安排就好。”
“既然如此，过几日，本王就安排她入府，届时赏给王妃。”他晃了晃脑袋，慵懒地说：“给本王找点乐子，还能顺道过来给王妃做个伴。两全其美。”
好一个两全其美！
秦满最厌恶的，就是卫如靳这种自以为是的支配欲。
给她作伴，说得倒是好听。
不过是些侮辱她而取悦他的烂把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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