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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第23章

        往前追溯旧事,  当年两人结亲,其实是云乔先提出来的。

        婚姻大事素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云乔早就没了爹娘,  只能自己斟酌考量。她拒了那些明里暗里表白、提亲的人,  看上了晏廷这个穷书生。

        当年渡口初见,  惊鸿一瞥,  晏廷就入了她的眼。

        后来渐渐熟悉,她更是喜欢晏廷温润又坚韧的性情,  思来想去,便主动了一回。

        若是换了旁的姑娘,就算爱慕哪个男子,八成也不会主动开这个口。一来是容易显得不矜持,  二来,  则多少有些“掉价”。

        但云乔那时并没考虑太多,  心中喜欢,  便坦诚相对。

        再者,以晏廷那个内敛守礼的性子,  若是等他开口,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

        所以在晏廷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时,云乔开玩笑似的试探了句,“想要个夫君。”

        然后,她破天荒地在晏廷脸上见着了错愕的神色,  像是没想到竟有姑娘家能说出这种话来。

        其实在开口之前,云乔也设想过。

        若是晏廷有半分抵触的反应,又或是犹豫不决,她今后一定收敛了心思,不再越界。

        好在并没有。错愕过后,  晏廷那清隽的眉眼间添了几分笑意,温声问她:“你想要怎样的夫君?”

        云乔双手托腮,眉眼弯弯地同他笑道:“像你这样的就很好。”

        晏廷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既逢生辰,自然是小寿星说了算。”

        于是顺水推舟,两人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如今再想,其实多少有些草率,但那时只顾着高兴了。

        与他二人熟悉的知道、云乔自己也知道,她与晏廷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对等。若是放称上比对一番,必然是她对晏廷的感情更重一些。

        但她一直没怎么介怀过。

        她性情开朗外向,晏廷却是个内敛的人,本就没法相提并论。何况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只要晏廷也喜欢她,就足够了。

        直到境况天翻地覆,云乔

        才蓦然发现,并非如此。

        晏廷……裴承思对她的感情,在平城那样的小地方岁月静好时是够用的,可来了京城之后,便不得不为旁的东西让步了。

        相识这么久,两人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争吵。

        云乔只觉着心力交瘁,裴承思不自觉地错开了视线,并未与她对视,沉默片刻后匆匆开口道:“今日是我失言在先……”

        “只是话赶话争吵,于你我都无益处。改日冷静下来再谈吧。”裴承思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

        似是对她避之不及,又似是落荒而逃。

        云乔看着裴承思的身影消失在竹帘外,随后又听见他边走边吩咐着些什么。声音渐渐远去,听不真切,但想来应该就是他先前所说——

        未经允准不许出门,以及,少与元瑛往来。

        裴承思似乎是觉着,她受了元瑛的诱惑,所以才会一反常态地瞒着梁嬷嬷,出门夜游。

        切断与元瑛的联系之后,她能接触到的,除了循规蹈矩的芊芊外,就只剩下了裴承思安排的人。

        云乔从前做生意时,曾经听人提过“熬鹰”。

        虽然说起来有些荒谬,但她几乎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她就是裴承思要熬的那只鹰。只是手段温和一些,日子久一些罢了。

        这偌大的别院,就是个看起来精致的金丝笼,自这日起,她未能再踏出院门半步。

        栗姑得知此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这样的残躯,也撑不了多久,对赵铎下手时就没想过能活下来。你为了我,与自己夫君闹翻……值得吗?”

        云乔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与他之间粉饰太平已久,会到今日,不仅仅是因为你的事。”

        栗姑见她执意如此,便没再多言,只道:“从前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只管好好养伤。”云乔扯了扯唇角,宽慰她一番后,午后便要往女先生那里学琴去了。

        其实就学琴棋书画之事,云乔与梁嬷嬷起过争执。

        她始终惦记着裴承思那日

        的话,自认规矩学得勉强,这些个风雅之事更是学得稀碎,实在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她甚至赌气似的想,若裴承思当真后悔了,觉着她担不起太子妃的名头,那就……

        算了吧。

        梁嬷嬷却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不疾不徐道:“殿下离开前,着意叮嘱老奴转告您,那话是他失言,还望姑娘不要计较,更不要往心上去。”

        “殿下说,他与姑娘结发为夫妻,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变的。”

        梁嬷嬷推心置腹似的,同她讲了许多——

        说裴承思其实是看重她的,否则大可以直接择世家闺秀为太子妃,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托到陈家那里代为周全呢?

        说裴承思初来乍到,接手圣上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可谓是举步维艰,有些事情上注定不可能面面俱到。

        她不能感同身受无妨,但还请不要苛责。

        ……

        一番谈话下来,云乔被说得哑口无言,再加上在这府中的确也没旁的事情可做,便还是如先前那般学文墨。

        裴承思那日临走之前,曾说,等各自冷静下来再谈。可云乔一直从盛夏等到秋凉,都没有将人等来。

        而她从最初的愤懑,也随着暑热一道逝去,逐渐平心静气下来。

        旁人都说,练字、习琴都是可以磨练心性的事,云乔这回算是渐渐体会到。

        她说不清这种改变究竟是好是坏,也懒得去费神琢磨,每日依着梁嬷嬷的安排,按部就班地过着。

        从前做生意的时候,需得算着日子,补货、上货,这样才能寻着商机赚钱。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些,她偶尔甚至得问问身边的人,才确准是何月何日。

        这日,云乔如往常一样在房中练琴。

        却听见梁嬷嬷在外间吩咐明香她们,让人开库房寻白布裁制衣裳,若是短缺,尽快出门采买,随后便往屋中来了。

        云乔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琴弦,并没因她的到来而停下,只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就连梁嬷嬷这样见多识广

        的人,此时都没能保持住一贯的从容,定了定神后,方才答道:“回姑娘,宫中传来消息……圣上驾崩了。  ”

        云乔反手覆在琴上,乐声戛然而止。

        她一早就听人说过,圣上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自韦贵妃过世后,悲痛欲绝,以致缠绵病榻。

        但这消息来得还是太过突然了。

        而震惊过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裴承思。

        他如今在做什么?又是何心情?会觉着唏嘘吗?又或是……痛快?

        寝殿之中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药味,掺杂着几分安神香,愈发显得一言难尽。但饶是如此,依旧遮掩不住床榻上那人散发的类似腐朽的味道。

        他的身体这些年来已经被酒色掏空,岁月和疾病并不会因为他是帝王而有所宽待。早就没半点九五至尊的威严,让人难生出什么敬畏之心来。

        裴承思冷眼旁观,并无半点悲意,只觉着可笑。

        先帝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这些年来政务上一无所成,不过是凭着祖宗留下的老本,坐吃山空;被个女人迷昏了头,明知道她对自己的子嗣下手,却装聋作哑。

        做下种种蠢事,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

        时至今日,裴承思脸上的冷漠与鄙夷已经算是毫不掩饰,但凡长了眼的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普天之下,已经没有比他更尊贵的人了。

        “一应葬仪既已准备妥当,依着旧制来即可,不必再来多问。”裴承思面对先帝的遗体,一滴眼泪都没落,只撂下这么一句,便转身出了门,“宣朝臣议事。”

        先帝殡天,新帝即位。

        这其中涉及的事情多不胜数,宫里宫外、满朝上下,都因此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吏部在新帝的示意之下,为先帝拟定谥号为“灵”。

        举国举哀,百日内禁歌舞取乐、禁婚嫁、禁宴饮,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长安城仿佛都因此沉寂下来。

        而别院之中,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除了衣着打扮不能着艳色外,并无其他

        改变。

        园中那棵柿子树成熟,结出红艳艳的果,女先生给云乔留了课业,让她就此作一幅画。

        仆从在柿子树附近的凉亭之中备好了笔墨,云乔却难得生出些玩心来,并没动笔,而是领着芊芊一道摘柿子去了。

        “平城的柿子熟的仿佛比这边更早些,”云乔轻轻地将柿子撕开个小口,吮吸了口,皱眉嫌弃道,“没我家院子里种的那棵好吃。”

        芊芊尝了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出主意道:“可以晒成柿干试试看。”

        两人正琢磨着,却见小丫鬟青穗一路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慢些,”云乔含笑提醒道,“若是让嬷嬷看见,又要说你不稳重了。”

        青穗抚着胸口喘气,激动道:“嬷嬷让您快些回房去更衣。”

        云乔扬了扬眉,将那尝了口的柿子放下,拿帕子来擦了擦手上的汁液,不慌不忙道:“何事?”

        “正院那边来了人,说有圣旨到,请姑娘尽快过去一同接旨!”

        云乔手上的动作一顿。

        能让陈家专程将她找过去一道听旨的事,其实并不难猜,也就那么一桩罢了。

        但她心中竟并没觉着多高兴,甚至莫名生出些退缩的想法,还是被青穗又催促了两回,方才抬脚的。

        “云姐,”芊芊扶着她的小臂,低声道,“你这是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云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发颤。她回握住芊芊的手腕,似是自语一般喃喃道:“这算是什么呢?”

        当初之事搁置在那里,她这几个月从没闹过,是想着等裴承思想明白了、得空了,两人再心平气和地将话给说明白,到时候再说是聚是散。

        可裴承思此举,倒像是要将旧事一笔揭过。

        不再提了。

        回到房中后,侍女们手脚利落地替她更衣,重新梳妆绾发,佩戴上简洁大方的钗环耳饰后,便要簇拥着她往陈家正院去。

        云乔忽而停住了脚步,向梁嬷嬷道:“我想见他。”

        “等姑娘入了

        宫,自然就见着了。”梁嬷嬷敛眉垂眼道,“这等旨意,必然是礼部与內侍监一道来的,陈家也等候许久,咱们还是不要再耽搁,快些过去吧。”

        “我不去,”云乔摇了摇头,“我要将话问明白了再说。”

        圣旨一旦接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她得先问问裴承思,将来是如何打算的。

        梁嬷嬷面色不改,一边扶着她走一边耳语道:“姑娘莫要说笑。您若是抗旨,只怕今日之内就能传遍整个京城。圣上颜面受损,陈家也会被牵连带累,届时所有人都成了长安城的笑话。”

        云乔脸上的血色褪去。

        她终于意识到,并不是接了圣旨才没有回头路,而是从裴承思下旨开始,她就没有这个拒绝的权利。

        别院离正院并不远,云乔还没想好如何是好,就已经到了。

        陈家已经设好了接旨的香案,阖家出动,就连老夫人都亲自露了面。灵仪见着她之后,小声问了句:“云姐姐,你的病还没好吗?”

        云乔脸色煞白,勉强露出个笑。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这局面是裴承思有意为之,那他的确是算对了。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她没那个底气去抗旨,也不该将这些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于是,只能随着众人跪地接旨。

        这是一道封后诏书。

        混在新旧交替的诸多事务之中,朝臣们争议许久最终定下,由裴承思亲笔所写的立后圣旨。

        其上浩浩汤汤地写了许多溢美之词,云乔垂首听着,只觉着所描述的那人与自己毫无干系。

        宣完圣旨之后,礼部官员随即露出笑意来,向陈家拱手道喜。老夫人同他寒暄了几句,随即有仆从将早就封好的银钱分给了一道前来宣旨的內侍们,恭恭敬敬地将这一队人马给送出了门。

        云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虽带着笑,但却也透着些僵硬。

        陈家女眷们将云乔这模样看在眼里,都忍不住犯嘀咕。

        当初太子将她记在陈家名下,其中的意味不难揣测,可偏偏没过多久又像是生了嫌隙,将人关在别院数月,对外

        只宣称是养病,再没提什么太子妃之事。

        众人只当是她遭了厌弃,万万没想到,如今竟直接封后。

        而她一个平民出身的商户女,靠着好运气攀上高枝,爬上后位,竟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没什么喜色……

        真是处处透着怪异。

        梁嬷嬷低低地咳了声。云乔回过神来,打起精神到老夫人那里喝了杯茶,而后便借身体不适为由告退了。

        云乔被这一道圣旨搅得心烦意乱,回房之后,灌了一整杯冷茶,都没能彻底平静下来。

        她又想着抚琴静心,却一个不妨,失手划伤了指尖。

        鲜红的血霎时涌了出来,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在那架裴承思送来的焦尾古琴之上。

        云乔自己一声没吭,还是做绣活的芊芊瞥见,火急火燎地让人打水、找药来,给她包扎。

        “云姐,你若是觉着心中难受,不如同我讲讲……”芊芊细致地帮她处理了伤口,轻声道,“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说出来,兴许会好过一些。。”

        云乔略带歉疚地摇了摇头,并没开口,只顺势将脸埋在了芊芊肩上。

        两人年纪虽差不了多少,但云乔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很少示弱,更不会像现在这般。

        芊芊恍惚觉着,她像是一株失了水分的野花,因暴晒太久,已经行将枯萎。

        而裴承思,就是那长久以来折磨她的烈日。

        因看出云乔心情不好,梁嬷嬷便着意等她缓了缓,晚间方才提起不久后的封后大典事宜。

        “再过几日,尚宫局便会遣女吏们入府,一来是正经教礼仪规矩,二来,也是协助帝后大婚事宜。”梁嬷嬷解释道,“寻常礼仪姑娘先前已经学过,但封后大典事项繁琐,别有一套规矩,具体如何做便等尚宫局来教吧……”

        “再者,这院中伺候的人,姑娘想要带谁进宫,也可提前思量起来。”

        云乔原就没什么食欲,听她说完这些,索性直接放了筷子,直截了当问道:“是不是只有入宫后,我才能见着他?”

        “圣上贵为九五之尊,自是不可能轻易离宫的。”梁嬷嬷微微叹了口气,似是不理解她怎么还在为此纠缠不休,“老奴从前就提醒过,如今少不得要斗胆再说一回——圣上先是圣上,而后才是谁的夫君。”

        “您将来贵为皇后,执掌六宫母仪天下,不该只将心神耗在情爱上。”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

        若是以往,云乔可能已经退缩回去反思自己,这次却难得强硬了一回,追问道:“这是他的意思吗?”

        梁嬷嬷矢口否认:“姑娘多想了。”

        云乔并不信。要知道梁嬷嬷向来是个守规矩的,若非得了裴承思意思,又岂会当面说这样的话。

        她咬了咬嘴唇,正欲再问,却见芊芊进了门,悄无声息地递了个眼色,而后轻声细语道:“云姐,有空帮我画个绣样吗?”

        芊芊实在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云乔按下心中的疑惑,若无其事地起身道:“走吧。”

        说着,又向丫鬟道:“不必跟来。”

        云乔不疾不徐地走着,随着芊芊往她的院中去,见四下无人方才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芊芊掩着唇,小声道:“元姑娘来了。”

        云乔大为震惊。

        要知道自那日起,她就再没见过元瑛。

        她被困在府中出不去,只能让芊芊同元瑛报了一回平安,而后便少了往来。

        云乔也知道,以元瑛一贯的行事作风来看,八成是有上门来过的。可门房那边压根没通传过,想必是得了裴承思的吩咐。

        这回入府,八成是不知想了什么法子混进来的,所以才不敢露面,只能辗转让芊芊去寻她。

        果不其然,刚进内室,便见着了身穿粗布衣、系了发巾的元瑛。

        “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云乔一见她这模样,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我正经来了三回,都压根连门都不让进,只说你在养病,不便见客。”元瑛翻了个白眼,随后打量着云乔,又迟疑道,“你不会是真病了吧……”

        按理说,在这府上应该

        是锦衣玉食地养着,可她却还是瘦得仿佛弱不胜衣,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云乔连忙摇了摇头否认。

        元瑛这才松了口气,吃着茶点讲明了来意。

        她在京中歇了这几个月,又觉着无趣起来,便想着出门逛逛,预计年节前再回家。

        “行李已经收拾妥当,过两日便要离京。但我想着,还是来见你一面才能放心,所以想出这法子来。”元瑛摸了摸头上的发巾,又感慨道,“可惜你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宫,届时我再想见你,可是无论如何都混不进去了。”

        云乔沉默片刻后,笑道:“你放心。等你年节前回京时,我一定去见你。”

        “且看看吧。你家那尊大佛,我可不敢招惹。”元瑛调侃道,“他这回吩咐门房拦我,八成是怪我领你逛夜市,觉着你被我给带坏了。”

        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因栗姑而起的矛盾,幽幽地叹了口气:“从前没看出来,他这人竟这么小气。”

        云乔怕元瑛担忧记挂,并没提自己与裴承思的争执,转而聊起了旁的事情。

        只是天色渐晚,元瑛也不便久留,闲谈几句后就得离开了。云乔亲自送了段路,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回正院去。

        才刚踏进正院,云乔的直觉便告诉她,气氛有些不对劲。

        明香随即迎了出来,轻声提醒道:“圣上来了,在书房。”

        云乔愣住了。

        她不多时前还在迫切想着见裴承思,可眼下真得知他过来,心霎时就提了起来,随后想到元瑛此时应当已经离府,才又松了口气。

        云乔抬手揉了揉脸颊,先将思绪整理了一番。她并不想再与裴承思进行无意义的争执,只想将话彻底说明白。

        书房的门半掩着,有微弱烛光从中透出。

        云乔推门而入,只见裴承思正站在桌案前,翻看着她平日里练的字、作的画。

        裴承思应当是隐下身份连夜出宫的,身上穿着墨色的直缀,勾勒出颀长的身形来。并未戴冠,长发以同色的发带束起,乍看之下,竟透着几分少年意气。

        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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