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满庭春(33)
刘妈妈果然比他们厉害, 折霜不知道拿菜刀剁砧板是什么意思,但是刘妈妈知道。她当着折霜的面也忍不住轻轻地呸了一声,骂莫老夫人, “听闻在云州那边,这种到人家门前拿菜刀剁砧板的, 便是叫嚣。”
刘妈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流云巷子里面见到了这种事情。
她搂起袖子, “夫人 ,将军, 这种不要脸的人, 你们不要管, 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今日这事情就是如此。她拿着这菜刀砧板来,就没把自己当个老夫人, 只做那泼妇骂街,这得让老奴来。”
刘妈妈就出去了。
开了门,就见着莫老夫人坐在门口, 头发散着, 多了几分狼狈, 可见是做好了准备不要脸面。
她出来,莫老夫人自然也抬头,见着刘妈妈, 心里微微恼怒。
她都拿着菜刀砧板来了,主人家怎么还不出来,派个妈妈出来算怎么回事?
她气愤的道:“如今你们越发欺负人,莫干山和刕晴牙好歹也算是同袍,同袍的老娘来了, 倒是派个贱妇来接。”
刘妈妈冷笑,“你也有脸,你儿子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有个同袍,你却拿着菜板菜刀的过来,一刀又一刀,算是把这袍子给割破了,可别说什么同袍,同袍可做不出你这种事情。”
她啧一声,见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看着,也不惧恼,只大声的道:“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在京都城里面,什么时候有了平妻,平妻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掩耳盗铃的手段,自己捂着耳朵当听不见,还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呀,那铃声都要震破耳朵了,你难道没有听见吗?京都城里,都笑话你家是非不多,奔者为妾,偏向说个妻,什么妻?自欺欺人的欺吗?”
她直接蛇打七寸,知道在泼妇骂街这一块自己可能还比不过这老虔婆,于是就以势压人,“你以为我们家将军是好欺负的,就以为我们家夫人也好欺负吗?瞎了你的狗眼,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家夫人是谁,是能让你拿这个砧板菜刀在这里剁来剁去的吗?老太太,今天你也别急着走,这事情还没完。”
一顿抢白,好几次莫老夫人想说话,都被刘妈妈给压了下去——没错,刘妈妈比声音从来都没有输过。
好不容易她说完,莫老夫人终于逮着机会:“刕晴牙那个不要脸的,当年要不是我们家小山,他能去参军?那么个鬼样子,我们家小山可是救过他命的,你回去,你回去问问他,现在他的救命恩人儿子都要被人夺走了,他怎么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还要逼着我儿子把我孙子给出去。”
“我告诉你们,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你们,大不了你们就杀了我,反正孙子没了,我也不活了,哎呦,哎呦呦,我的这个心,快来人啊,要逼死人了,他们这是强抢我的孙子呀——”
刘妈妈倒是也不生气,而是突然一声大叫,可比莫老夫人的声音更大,也哎哟哟的叫,“怎么这么不要脸哟,跑到别人家们前来要孙子,那是你们家的孙子吗?不要脸,一家子不要脸的人凑在一块咯,当年来京都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吃自己媳妇的,用自己媳妇的,结果呢,结果人家现在觉得自己有脸面了,就要纳妾,跟个商户人家的姑娘眉来眼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妓子,这么投怀送抱的!”
“好嘛,还欺负人家贤惠,这私底下都搞在一起了,还说要做个平妻,妾室都不做,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人,要娶个平妻,用什么娶啊?不是我瞧不起你们莫家,祖上三代都是刨地的,好不容易出个好的,本来就高攀上人家威远侯家,聘礼什么都从简,一分都没要,都给你们家送回去了。结果你们倒是好,吃吃喝喝的心安理得,若是我,早就羞愧死了,哪里还有脸。”
句句都要说他们家一直不要脸,刘妈妈越说越顺,“想当年,莫将军要出来应酬,什么也没有,还是人家容夫人当了自己的嫁妆镯子给他,这才能凑出一顿酒,别的夫人都是穿金戴银,容夫人天天当嫁妆,你们道莫将军欢喜不欢喜?妻子的银子全部拿来花,自己的银子拿去养妾室,如今,妾室也不养了,还想再吃一个妻,那这银子从哪里来?我就问大家,连吃个饭都要逼着媳妇卖嫁妆的人,从哪里拿钱?还不是又逼着媳妇卖嫁妆!”
这话委实有些夸张了,但围观的人就爱听这些。越是夸张的他们愿意听,而且这话真真假假,有些事情还真是没说谎。
莫干山初来乍到,除了沐国公资助,当年泰山黄陛下赏赐的那些东西他根本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家当都是容平一点点的凑的。
莫老夫人也是因为这点才反驳不出,但她最会胡搅蛮缠,立即反驳:“既然成了家,那就夫妻一体,我们家小山在外面多辛苦,供她吃供她穿的,她难道不应该也出力吗?你这个妈妈好不讲道理,女人出嫁从夫,天经地义,到了你口里,倒是说我们家的不是,我倒想问问,难道夫家有难的时候,还不能让她当嫁妆吗!”
刘妈妈:“你那是有难吗?你那是恨不得杀了人家,然后独占人家的嫁妆。我且告诉你,没门!你瞧着吧,你也继续闹吧,这事情越闹越大好,闹到皇后娘娘的面前去,请她评评理,看看这天下,有没有夺儿媳妇嫁妆去娶平妻的!”
以势压人果然吓住了莫老夫人,她来的时候确实是凭着一腔“孤勇”。孙子被人夺走了,她悲痛万分,只想杀了刕晴牙这个杀千刀的,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没有想到皇后娘娘身上。
她倒是想到了折霜,但几次见面,折霜都是一副温厚无害的模样,她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刘妈妈就冷哼,“你别在这里耍横,我且告诉你,我已经去叫官兵了,待会儿你就吃牢里面好好的吃吃饭——哎呦喂,这也好,省了你们家好几顿饭钱,毕竟大牢里面的饭是白吃的。”
莫老夫人听见这句话彻底慌了,这怎么,同僚之间的事情,还能闹到官府去呢——
她僵硬着脸庞,支支吾吾的道:“你们将军呢,我来跟他说,都是同袍——”
刘妈妈十分不耐烦地站在大门口甩了一下帕子,“哎呀我说莫老夫人,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听不懂人话么?早跟你说了,这同袍同袍,可没有哪家的母亲拿着砧板上同袍家里来的,既然来了,那就割破了,然后就再也没什么同袍了,割袍断义,这话听说过没?”
正好此话刚说完,就见莫干山匆忙跑来了,气喘吁吁的,听了刘妈妈这句话,顿时脸就黑下来:“刚刚那句割袍断义,是你说的,还是你们家将军说的?”
刘妈妈:“不管是我说的还是我们家将军说的,这话都是被你们家这砧板菜刀逼出来的。”
她冷哼一声,“莫将军,我们家夫人让我给你带着话,说是这么多年,您就那么点俸禄银子,还交给了您的母亲,她倒是想问问,你们一口一个孙子儿子的,可成为你们的儿子孙子出过什么银子?”
“整日你在外面应酬不着家,孩子是她一个人带出来,您的母亲就像尊只知道坐在那边的佛——哦,不对,佛还能不吃不喝活着,可你们就不一样了,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可一点都没落下过,”
莫干山被说的脸色通红,却又反驳不了,在这一刻,他内心的恼火比羞愧更多。
他的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家这些事情,别人都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一个婆子都能说出来。
必然是容平把他们在这些事情都说了出去,他心里暗骂一声贱人,然后拖着莫老夫人回家。
“阿娘,你跑这里来做什么,还嫌儿子不够乱吗!”
莫老夫人却跟莫干山想的不同,她有自己的一套观念,觉得媳妇的就是丈夫的,就是他们莫家的。而且现在儿子到了这里,她突然又不害怕了。
再者说,她终于想起自己跑到这里来是想要夺回孙子的,这群不要脸的人一直逼着她儿子放弃孙子,简直罪大恶极,刘妈妈却一直在颠倒黑白的说其他的事情,让她差点把来的目的都忘记了。
她在云州那边跟人吵架可吵惯了,熟练的往下面一坐,抱着莫干山的腿,稳稳的坐在那边,莫干山一动,她就哎呦哎呦的叫,“怕什么,天底下那么多和离的夫妻,只要是孩子都是归丈夫的,哪里被妻子带走,京都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莫干山大怒,“阿娘,快别说了。”
刘妈妈却已经讥讽出声,“我说多少回了,要点脸吧,若是按照你们说的来,自古嫁出去的被娶的养,那人家容夫人出了那么多银子养你们,你们早变成入赘的了,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碰见那种厉害的妇人,早就让你们还银子了,还能让你们有银子继续娶平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此话一出,莫干山的脸变了好几变,可能伤及了他的自尊心,拔腿都要走,莫老夫人哪里肯让他走,儿子就是她的勇气,是她的主心骨,他一直不来还好,结果来了又走,她的“孤勇”就没那么多,勇字去掉,只剩下了一个孤,她可不敢!
于是情不自禁的又搂紧了一点,结果莫干山太过于着急,脚一抬,倒是把莫老夫人踢了一脚。
刘妈妈:“……”
得,这回不用她来骂了,莫老夫人自己开了口,“个小畜生,胆子大了,我是为了谁呀,不都是为了你吗?你竟然还敢踢我——”
莫干山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终回走几步,背着莫老夫人就走。
刘妈妈满意的拍了拍袖子,“什么人啦,白费口舌。”
她今日其实都不敢放肆的骂,毕竟莫干山大小也是一个官,还牵扯着沐国公府,她也只能骂这么多了。
但下午,威远侯夫人就带着礼物上了门,指名道姓要见一见刘妈妈,道:“我得好好谢谢他,那么多话我们都不敢说,唯独她说了,我听了都解恨,想我家平儿对他多好,这么多年舍了多少嫁妆,如今倒是觉得她是个累赘了。”
刘妈妈收了礼,只道:“夫人不必言谢,老奴也只是说了一声公道话而已。”
她拿了东西下去,折霜就道:“如此就已经撕破脸皮,沐国公那边,婶娘可去走动了?”
威远侯夫人连忙道:“肯定是去了的,你放心,你都这般帮我了,难道我还要拖你的后腿吗?必然是不会的,沐国公夫妻两个人咱们都知道,眼里也是容不下沙子的,我说不能让他们再跟孩子见面,他们也同意了。”
折霜点头,“那我就安心等着你的好消息。”
威远侯夫人斗志昂扬的走了。另外一边,沐国公和沐国公老夫人正在莫干山的事情。
沐国公虽然恨铁不成钢,很是生气,但觉得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 那个商户人家的女人,无端的勾引有妇之夫,心里打的什么歪主意,打量大家不知道呢,这样的人,若是实在喜欢,就给一个妾室的位置,便也罢了,人家现在拿准的,可不是他要纳妾,而是娶平妻,就这一条,都能置他于死地。”
沐国公夫人如今并不喜欢莫干山这个人,自然是要为容平说几句话的。
“这么多年她可不容易,有好几回,我都听莫干山的娘拿她跟阿霜比,说都是京都的贵女,为什么人家家里能让刕晴牙升那么快,她却什么都不做。”
沐国公老夫人早就想要吐槽莫干山一家子人了。
“今日阿霜家里那个妈妈骂人的话你可曾听说?我觉得说的样样都对,这些年都是容平养的孩子,为什么要给他?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警告道:“折霜和刕晴牙都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立场,威远侯夫人来府上两次了,就是为了让我们不要为了莫干山,就不要自己的良心了。”
沐国公就在下午找到了刕晴牙,“你真打算跟莫干山老死不相往来了?”
刕晴牙面对沐国公还是很敬重的,他道:“他被京都的繁华迷了眼睛,如果他不把眼睛睁开,我们怎么来往呢?他是瞎的,看不见我,我倒是能看见他,但我不想跟一个瞎子为伍,您也知道,如今不太平,瞎子为了看见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莫干山迫切的需要黎明,那什么东西,都能去蛊惑他。”
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沐国公也知道两个人的隔阂已经产生,便也不能修复了,既然如此,他也要做出选择。
想了想,派人去叫莫干山来沐国公府一次。谁知道这蠢子上门的时候,把想要娶的平妻林铃也带过来了。
这还没进门呢!
沐国公老夫人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放着话去不会见林铃,莫干山还有些遗憾,“铃铃很想见见夫人的。”
沐国公就觉得之前有些缺心眼,他气道:“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着调。”
莫干山却一扫前几天的郁闷和不得志,道:“老将军,你别着急,山人自有妙计。”
他最近暗地里可是搭上了承恩侯,这可比什么威远侯家厉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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