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这个宿主是疯批
有人的十八岁熠熠生辉, 有人的十八岁暗淡无光,有人还未来得及经历十八岁,便被过往埋葬, 在污泥中腐烂发朽。
靳珩和闻炎前半生唯一的交集, 停留在他们18岁那年, 像是两股绳子阴差阳错的拧在一起, 短暂的打了一个死结, 就又被强行扯开了, 一头向左,一头向右,至此分道扬镳。
是靳珩亲手扯开的。
高中毕业那年,靳珩考上了省内最好的大学, 而闻炎这个不良少年则因为过失伤人进了监狱, 他们一个在繁华都市中心, 一个在冰冷的铁栏里, 确实没什么再交集的必要。
确实没有……
靳珩离开临城那个小地方后, 再也没有回去过, 很多年后, 他成了z市知名的企业家, 衣着得体,光鲜亮丽,人前的风光足以压过他年少时那段肮脏不堪的回忆。
毕竟谁能想象到, 如今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高中时不过是个被不良少年欺负霸凌到连声都不敢吭的可怜虫。
欠债外逃的父亲, 早病去世的母亲,一间空荡简陋的出租屋,被贫穷和不幸两个字塞得满满当当, 这是靳珩上学时所拥有的一切,他一度连学费都交不起,最后成为了班上众人霸凌的对象。
如果现在问问当初的同学,提起靳珩两个字,他们大概会记忆模糊的道,哦,就是那个被闻炎罩着的小弟吧。
这个不良少年的名声显然比靳珩要大的多。
同样上学的年纪,别人最甚不过逃课抽烟,他却因为聚众斗殴已经进了几次少管所,次次都见血收场,虽说少年是最张扬肆意的时候,可他显然“乖张肆意”得过了头,别人提起他的名字,心肝都会颤两下的那种。
闻炎和靳珩不在同一所学校,真论起来,八竿子打不着。这个外校的不良少年却偏偏护住了靳珩。
众所周知,那些欺负过靳珩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闻炎折腾的很惨——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
还有更多暗地里的,不为人知的,例如靳珩上高中上大学的钱全都是闻炎这个小混混出的,例如闻炎和靳珩曾经在一起过,例如闻炎过失伤人是为了靳珩,再例如,他们其中一个坐了牢,另一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小地方。
两股绳拧在一起打了个死结,最后被硬生生扯开了。
靳珩三十五岁的时候,在医院病逝了,他心事太多,也太重,加上迫切的想出人头地,年轻时不要命的应酬工作已经严重熬垮了他的身体。
靳珩那个时候已经拥有了很多财富,但死时却仍觉得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攥住,什么也都攥不住。
没有原因,凉薄之人,大多如此。
系统在显示光屏中看完了这名宿主短暂的一生,翅膀轻扇,然后飞入了时空隧道,在独属于靳珩的生命线中寻觅到一个缺口,从那个地方穿了出去。
时间的齿轮缓缓倒转,一切重启。
时至正午,烈阳刺目,阳光斜斜透过枝叶的缝隙间,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带着盛夏特有的燥意,让人不禁昏昏欲睡。老师在黑板前滔滔不绝的讲着今年的重点题型,粗哑的嗓门和外间不停歇的蝉鸣裹在一起,就像一团乱麻,教鞭冷不丁一敲,在课桌上发出闷响,吓醒了不少人。
下课铃适时响起,叮叮当当的刺耳,这下那些没醒的学生也都纷纷醒了过来,老师把教案往腋下一夹,闲闲散散的叮嘱了一大通,消磨着所剩不多的课间时间,这才慢吞吞的离开。
“艹他妈逼,磨磨唧唧的。”
不知道是谁忽然骂了一句,就像一滴水落入油锅,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沸腾了起来,书本乱飞,夹杂着各种难以入耳的咒骂声。
教室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位置,坐着一名穿校服的少年,他静静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直到耳边响起喧闹嘈杂的声音,这才艰难的动了动指尖,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
靳珩只觉得自己头疼的要炸了,他皱眉闭眼,五指贯穿发间,然后用力攥紧,那种近乎扯下皮肉的疼痛终于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教室……课桌……黑板……
周遭的环境映入眼帘,像是开启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对靳珩来说,熟悉到了骨子里,他缓缓打开手边的书,待看清扉页上的姓名班级后,瞳孔骤缩,神情惊骇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
高二,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靳珩忽然神经质的抖了一下,他缓缓抬眼,漆黑的眼睛扫过周围那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整个人落在阳光与暗处的交界线处,被硬生生分割成了两半。
憎恨,惊恐。
冰冷,怯懦。
种种矛盾且极端的情绪就这么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直到一个烫红头发的高个子男生走过来,一把攥住靳珩的衣领,将他从位置上揪起,这才打破了他的思绪。
蒋少龙是班上最高最壮的男生,因为青春期,脸上还有几个痘痘,在这个小小的学校,算得上一号人物,他揪住靳珩的衣领,哗啦一声踢开椅子,揪小鸡似的把人拽出了教室,身后几个跟班也嘻嘻哈哈的走了出去,椅子咣一声倒在了地上。
教室一切如常,喧嚣且吵闹,好像没有人看见刚才那一幕,尽管椅子倒地的动静那么刺耳。
靳珩从高一开始,就一直被蒋少龙欺负,噩梦般的三年永远都脱不开面前这个人的手笔,以至于上辈子毕业后离开这个地方,也还是忘不掉那些污遭的记忆。
那种恐惧渗入骨髓,潜藏在灵魂深处,只需稍稍拨撩,便如猛兽倾巢而出。
靳珩喘着粗气,神思恍惚,陷入某种梦魇中难以自拔,他似乎想挣扎脱身,但又被一种莫名的惊惧给压了下来,以至于手脚僵硬,冰冷得连血液都开始凝固。
蒋少龙把他拽进了男厕所,又狠狠推在门板上,发出咣的一声闷响:“艹你妈逼的,还敢告老师,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是?”
他啪的扇了靳珩一巴掌,又觉不解气,照着他肚子踹了一脚,在同龄人中过于高大的身材压迫性极强,打人也是下了十足十的狠力道。
几个跟班站在门口把风,以防教导主任突然袭击。
靳珩捂着肚子,被接连而来的疼痛击得说不出话,耳边嗡嗡作响,侧脸密密麻麻针扎一样疼,还未回过神,就被按在了门板上:“长的他麻痹跟个娘们一样,听说你妈当鸡,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摆明故意侮辱,全班人都知道,靳珩的妈妈因为胃癌去世了。
少年的爱不需要原因,恨也不需要原因,欺凌更不需要原因,弱就是原罪。
蒋少龙这次的霸凌却罕见带了些原因:“再他妈的往唐果身边凑,老子弄死你!”
靳珩大概是好看的,不然校花也不会总是和他说话。
课间铃响了,蒋少龙终于罢手,搜走了靳珩身上仅剩的二十多块钱,走出了洗手间,原本人潮拥挤的教室走廊一下子空荡安静了下来。
水龙头没有关好,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水,一滴,两滴……
第三滴的时候,靳珩摇摇晃晃站起了身,他很瘦,身量却很高,只是在蒋少龙过于强壮的身躯面前,难免有些落了下风。
靳珩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身上的疼痛提醒着他,这并不是一场梦。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久久都未抬起头,半晌后,终于直起腰身,靠在了水池边,厕所昏暗,将他大半身躯都裹了进去,眸色阴沉,晦暗不明。
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靳珩手里有一支黑色的水笔,他按下笔帽,一下一下的磕着水池边缘,在空荡无人的厕所显得怪诞且令人毛骨悚然。
他仰头,神情病态,闭眼叹了口气,竟听出了几分遗憾。
因为靳珩觉得自己手里应该握着一把刀,而不是笔。
系统躲在暗处观察,用小本本记笔记,见状郑重写下了几个字:这个宿主是疯批。
靳珩不算无害,起码不是表面上那种任人欺负的小白兔,尽管他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力,但心机太深,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利用闻炎,一步步把那些人全部都收拾了,最后还能全身而退。
重来一世,要走老路吗?
当然要走,因为靳珩发现,重来一世,他原来,还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恨那些人……
“啪嗒。”
厕所内响起的敲击声终于停了,黑色的水性笔扎入瓷砖,笔尖倏的断折,被扔进了角落里。
六中门口经常有小混混扎堆,有泡妞的,有勒索保护费的,没人罩着就会沦为被欺负的对象,俨然形成了一个微型小社会。晚自习打铃后,不少学生都陆陆续续走了出来,打算买点吃的垫肚子。
盛夏的夜晚气候闷热,街道熙熙攘攘,摊贩叫卖声不绝,漆黑的巷口有人打架,路灯下有蝇虫飞来绕去,嘈杂且热闹,脏乱又放肆。
六中门口今天多了一群人,为首的男生站在路边,身形带着少年独有的单薄料峭,骨节分明的手夹着一根烟,蓝白的职高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打着耳钉,手背有纹身,看起来不是善茬。
烟雾散去,少年模糊的眉眼也清晰了起来,锐利分明,绝对称不上温和,却不妨周围的一些女生频频看过去,小声议论纷纷。
“看,是闻炎。”
“他来干什么,不会是打架的吧?”
“八成是打架的,他们哪天不打架,等会儿躲远点吧。”
前几天六中的骆明和闻炎他们发生了冲突,不知道原因,反正在这个地方,不良少年打架不需要原因,看你不顺眼都能按在地上揍一顿。
闻炎是来找场子的,他的耐性只有一根烟,一根烟抽完了,还没等到人,把烟头随手一弹,砸在其中一个六中学生脚边,溅了四散的星火。
闻炎一双眼黑少白多,看起来不似善类,他抬眼问道:“认识骆明吗?”
声音没什么情绪,听了却让人后背发凉,头皮一麻。
靳珩垂眸,看了眼脚边半熄的烟头,又看了看面前聚众的一堆外校混混,目光最后才落在闻炎身上,一寸一寸,像是要看透他的内心。
那堆混混见他不说话,不知是谁,又弹了一个烟头过来,这次直接砸在了他肩膀上:“妈了个傻逼,问你话听不见吗?”
靳珩不动,任由烟头掉落在自己脚边,他抬起头,五官暴露在路灯下,长的很干净,在夜幕的衬托下就更干净,那双眼却偏偏带着一种妖气,听不出情绪的说了两个字:“认识。”
闻炎盯着他,五官线条凌厉,声音懒散:“把他叫出来。”
靳珩:“不熟。”
因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拽。
闻炎眯了眯眼,因为心情不虞,直接攥住靳珩的衣领,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衣襟上满是烟味,冷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想挨打?”
看起来太过狠戾。
以至于谁也不知道闻炎喜欢男人,而且还是个纯0,在外面乖张桀骜的样子,和在床上红着眼睛被艹哭的样子,完全天差地别。
靳珩以前也不知道,不过后来就知道了。
靳珩看了眼他攥住自己衣领的手,骨节分明,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手背上纹的什么,片刻后,竟是笑了笑:“我说了,不熟。”
闻炎挑眉:“什么不熟?”
靳珩:“跟他不熟。”
跟你,却是很熟的……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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