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别离滋味浓于酒(二)……
事实上阿月想的错。
两日后, 天子在朝堂上主动提及魏王挂帅一事,言语之间都是有意让魏王领兵出征。
那些朝臣见状,知道了陛下的想法, 便都上奏说魏王合适。
而此同时, 天子还提了句, 说挂帅一事是魏王自己主动请命的。
为了大恒。
因此朝臣们听了,都觉得魏王大义。
是在朝堂之上,天子即刻下旨,封魏王为元帅,半月后领兵三十万出征盘缙。
朝臣们便也终放下心来,不再日夜担心无人挂帅了。
而他们并未意识到,陛下有开口说如安置魏王妃。
以至当圣旨送到魏王住处后, 魏王领了旨, 才想到天子旨意中有提及阿月。
是他问了前来宣旨的人,结果对方告诉他,自己今日只是来宣读封魏王为元帅的旨意, 至魏王妃,他并不知晓。
及至眼下, 魏王才意识到, 自己被天子摆了一道。
他是想要入宫, 找对方将此事说清楚,甚至做好了不出征的打算。
可被阿月劝住了。
“不必去了。”阿月道, “眼下宗亲朝臣乃至整京城都知道了是你主动请命出征的,也知道不到半月你便要领兵应战盘缙了。如今众人都说阿晔你大义, 连陛下方才的圣旨之中都将你夸了好几遍。眼下你若是再去找陛下,说你不出征,根本不可能了。”
人言可畏。
那些人才不管魏王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不愿出征的。
在他们看来, 这便是魏王出尔反尔的为。
再加上眼下确实有合适的人能够挂帅了,届时即便魏王不愿出征,天子一句众望归,魏王也不能拒绝。
而当时魏王和天子谈的那些话,除了他二人,并有旁人听见。
根本做不得数。
魏王听了阿月的话后,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我万料到,皇兄竟会如此……”最后那两字,他说出口。
但他和阿月之间,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罢了。”阿月轻叹口,“眼下木已成舟,阿晔你不得不出征了。”
魏王便道:“可我总不能让你一人留在京城!”
“且我以往未有过和盘缙对战的经验,若你不在,我……”
“阿晔,你要相信自己。”阿月看着他,“你兵法一事上的造诣上不比我低,只是你容易忽略细节,还有就是对地势把握不明确。”
她说着起身入了内室,再回来时,手中多了几张纸,和几锦囊。
“这些是我这几日连夜绘的边关地图。外祖父家中有许多地图,我前几日悄悄叫了母亲让人给我送来,我将那些整合了一下,去掉一些多余和不正确的地方,我自己又补充了些,眼下这几张地图便是最为详尽的了。”
阿月将那几张地图一一摊开,接着放在对方跟前。
“你到了地方后,可叫斥候照着这地图上绘的去刺探,看是否有变,届时再……”
她的指尖在那地图上一一指着,而魏王在见她拿出地图来时便已经惊住了。
“阿月,这……原来前几日你日日熬至深夜,便是为了绘制这地图?”
他说着看向地图上,眼下除了山川河流,图上在许多关键部分都有标注,写明了在这些地势之下,可试着怎样的战术应对。
而此同时,阿月还将那几锦囊也放在桌上。
“这里是一些别的战术。”她道,“只是有些过剑走偏锋,若非必要之时,阿晔你万不可照着这上的去做。”
“你……”魏王眼下甚至来不及多思考阿月做的这些,他只是看着对方,“阿月,你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
阿月嗯了一声。
“我和他接触的时间久,以猜得出一些。”
她告诉魏王。
“我重见到他后,我就慢慢发现了,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阿月大致上说了一些她单独入宫时,陛下的举动,接着道。
“阿晔,你和陛下是亲兄弟,以你信任他,但我不一样。”阿月顿了顿,半刻后方续道,“他胁迫我开始,我就已经放弃了对他有的信任。”
“那你为前几日不离开?”魏王急道,“前几日圣旨还未下来,你是可以走的。”
阿月摇头。
“走不了。”她道,“陛下既早已下了决心要如此,又怎会轻易让我离开,那城门看似和平日并无分别,可若是我真的要离京,只怕立时三刻便会有金吾卫来拦住我。”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日阿月有打算匆匆离京的原因,此同时她还告诉魏王。
“我先前之以跟你说,便是因为即便你早知道了陛下的打算,先提出了不出征,他也会有别的法子让你骑虎难下。”
也就是说,眼下魏王唯有领旨出征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可是阿月,我怎能让你一人留在京中!”
前些日子他尚在,天子都频繁召阿月入宫了,若是他真的出征了,只怕陛下更是了顾及。
“事的。”阿月道,“如今我怎么说都还是你魏王妃,且你是领兵出征,为了大恒,陛下总要有忌惮,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的。”
魏王却还是不放心,阿月见了便宽慰他。
“阿晔,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打赢这一仗。盘缙的情况你也知道,此番来势汹汹,便是抱着和吞并库高一样的想法来的,你万不可因着我而不拼尽。”
“你要知道,在大恒,除了我,还有如此多的百姓,我和他们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有你胜了这一仗,才能让他们免受战火袭扰,不必流离失,家破人亡。”
阿月说着,看着魏王的眼神中闪动着坚定。
“库高已然被吞并大半,此番你要做的,便是御敌国门之外,不能让盘缙的士兵,来大恒境内为欲为。”
“我想,你之以喜欢兵书,喜欢研习兵法,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领兵出征,护住这大恒的百姓吧。”
“你不要……想着我。你要想着这大恒千千万万的百姓,想着大恒的百年根基!”
魏王想到,阿月会跟他说这样一番话,这让他心底霎时有无限的情绪涌现出来。
“阿月……”他看着对方,慢慢伸出手来,接着将她整人环住,压入怀中,“你怎么会这么好……”
他的声音都带了丝轻颤。
“我和你如能比?”
方才那时候,魏王的心中想的都是阿月留在京中的情况,而有去想领兵出征之后自己具体要怎样去做。
就如阿月说,他的心中想的都是阿月,届时到了战场之上,只怕都会心有顾及。
可阿月这番话却点醒了他。
他既挂帅出征,心中便不该只想着阿月,而是要记着这大恒千万的百姓。
因为若是他败了,盘缙的大军便会长驱直入,届时硝烟弥漫,战火不息,如今安居乐业的百姓只会流离失,家破人亡。
可这些,都是方才的他想到的。
魏王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惭愧了。
“阿晔,我相信你。”靠在他的怀中,阿月低声看开口,“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赢,我在京城你。”
“你回来。”
之后的日子,魏王便专心准备出征的事。
而此同时,原本被他和阿月派去找丁先生的卫三和紫苑也回来了。
“王妃,因为盘缙南阳城外屯兵,丁先生眼下已经离开了,好在奴婢和卫三去时,恰好赶上他准备换地方,因而便也拿到了大将军病情需的『药』。”
紫苑说着,将那些丁先生给的『药』拿了出来。
阿月闻言心中一喜。
“怎么,丁先生果然能治外祖父?”
紫苑点头。
“奴婢将您的信给了丁先生,又回答了他几问题,丁先生便告诉奴婢,大将军的病情虽重,但还有医治的机会,只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根治,若要彻底痊愈,还需丁先生自己亲自来瞧。”
紫苑告诉阿月,眼下丁先生暂时不得空,因而只能先让紫苑拿些暂时遏制大将军病情的『药』回来。
到他有时间了,再亲自来趟京城。
阿月闻言便放心下来。
她接过那些『药』,嘱咐紫苑明日叫人送去将军府,接着又看了眼在一旁站着开口的卫三。
“卫三,这些日子辛苦你和紫苑了。”
卫三这才道:“属下职责在,王妃不必言谢。”
阿月闻言便笑了声。
“你怎么还是这样一板一眼,也就只有紫苑还受得了你了。”
紫苑听得她这样打趣,一下便红了脸。
“王妃又消遣奴婢。”
阿月便又笑着说了几句,接着才对着卫三道:“王爷不日便要出征,你眼下既回来了,便去王爷那儿,看看他有有什么吩咐。”
卫三闻言拱手应了声,接着便离开了这里。
留下阿月看着眼前的紫苑。
“先前让你问丁先生找的另一味『药』可拿到了。”
紫苑便说拿到了,同时有些迟疑地开口。
“王妃,您要这『药』做什么?丁先生说了,这『药』的作大,一旦服过量,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
阿月却只是让她把『药』拿出来,同时交代:“此时不可让王爷知晓,记住了吗?”
她说这话时,上罕见地带上了厉『色』,声音听着也有些沉沉。
倒让紫苑心下一惊,似乎又看见了当日的皇后一般。
便也不敢再多问,而是忙着应了一声。
而将紫苑遣出去后,阿月才看向手中的『药』……或者说是毒。
其实前几日的那些话,她都是宽慰魏王的。
因为她心中隐隐有预感,就算魏王出征了,天子也不会放过她。
这毒……她要做好准备。
若是到了必要的时候,她……
不知想到什么,阿月的指尖一点点收起,将那毒紧紧攥在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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