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殷梅想早退。
刚走到苏良旁边,就看见仇子高盯着她。
殷梅只能硬着头皮坐回去。
到了下课人烟散的时候,她混在人堆里,出了画室,走出巷子口,打算打车。
张手招停,出租车却没一辆停下来的。
眼看周围的同学散了个七七八八,仇子高还在不怀好意地笑。
殷梅赶紧转身就走公交站走,到了站口,一心二用,一边看仇子高,一边偷摸看公交。
她等的公交来了,她并不上去,仇子高抄着胳膊和她对峙。
殷梅趁着公交关门的前一秒,跳上公交车。
门关上,她差点卡到门,周围的几个阿姨心惊胆战,说她不小心。
殷梅只觉得自己躲过一劫,长舒一口气。
仇子高始料不及,追上来追个寂寞,拍一把车门,骂道:“操!”
公交车扬长而去。
回到家,殷红召还没回来。
殷梅吃过殷红召留的饭,疲惫的上了楼。
撑开画板,继续画画。
夜渐渐深了,冷不丁就飘起了雪,风声呜咽像女人在哀哭。
巷子里流浪的猫狗为了垃圾桶的食物打起架,一会儿嗷呜一声,一会凶狠地汪。
殷竹一早回来了,正在做自己参赛的手办,被猫猫狗狗吵得不厌其烦。
他正烦躁不堪,就听见殷梅上楼的声音。
殷梅上了楼,进卧室,然后叹气,‘咯吱’一声拉开椅子腿儿,然后翻开画册的哗啦声,撑起画板,铅笔刷刷的排线声。
没画几笔,又是好长的叹气。
这干嘛呢!
大晚上找晦气是吗!
过了一会儿,又‘嘶——’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殷竹霍然站起,直接走到殷梅的房间门口。
“咚咚咚”就狠狠敲门。
“出来!”
殷梅吓得一个哆嗦。
她不想跟他杠,按照他的习惯,自己不对阵,他过会就撤了。
谁知道,殷竹却很有耐性,咚咚咚一直敲。
殷梅怀疑门会掉,又想着殷红召快回来了,到时候看见他两斗嘴,老好人殷红召又该头秃。
于是殷梅站起来,过去开了门,只开一道缝。
“干嘛?”
“还干嘛?!你干嘛呢?!吵死了!”
“我没干嘛啊,”殷梅茫然,她画了会儿画,实在注意力不集中,就削铅笔了,谁知道削铅笔划破到了手。
自觉诸事不利,就放空发呆了。
怎么了?
发呆也不行吗?
殷梅回过神,也凶:“我就在呼吸,你觉得吵个什么鬼?”
“就是吵!”
殷竹耳廓有些红。
殷梅看穿他想拿自己撒气,神色恹恹:“你觉得吵就吵吧。”想关门。
门被殷竹一手拦住。
“什么叫我觉得吵就吵吧?”殷竹脸色涨得通红,他瞥见她手,上面裹着卫生纸,立刻精神:“你手怎么了?”
“削铅笔……”
“真蠢!”殷竹哈哈笑。
神经病。
殷梅哐一声关上门。
殷竹没再发神经,回自己卧室了,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殷竹跑出来,他的脚步声很大,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又去了楼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过了会儿,他又来敲门,殷梅打开门。
殷竹扔过来一个创可贴,脸色沉沉:“防水的。”
殷梅接了,殷竹就走,殷梅来了勇气,喊道:“哥——”
她很少叫哥,因为殷竹讨厌她这么喊。
“干嘛?”殷竹倏忽回头。
殷梅:“哥,你明晚能接一下我吗?”
明晚殷红召要值班。
殷竹回头,吐出两个字:“不能!”
殷梅对他也没抱什么希望,第二天硬着头皮去画室。
又撞上仇子高,显然仇子高昨天没得手,今天带着怒气,一到画室,揣了挡着路的画板一脚,其他人对他敢怒不敢言。
殷梅只觉得心情糟糕。
到晚上放学的时候,犹豫两次,想给殷红召发短信,但后来想想都算了。
她硬着头皮想学昨天的套路,结果仇子高早有防备,强行跟着追了公交,殷梅只好朝着前面挤,仇子高带着两个朋友围追她。
眼看再没地儿能走了,她挤在后门的玻璃上,心里一阵绝望。
就这个当口,公交车停下了。
前面刚好绿灯,行人在过马路。
殷梅背靠着车门,仇子高冷笑,借故朝这边走。
殷梅心里惴惴不安,偷偷伸到书包里,握住之前藏在书包里的剪刀。
正想着,身后“砰砰砰”响起拍门声。
殷梅吓的差点魂飞魄散,如惊弓之鸟,一回头,隔着车门,她看见一手握着自行车把,一手拍门的殷竹。
殷竹气急败坏:“下来!怎么回事你!”
刷够了存在感,跑去前边拦司机。
司机也骂:“这儿不能开车门!”
“不能开也得开。”殷竹耍横,自行车作势要横在公交车面前,公交车司机也是醉了,骂骂咧咧开了车门。
殷梅三两步下了车。
公交车走了,仇子高没胆儿追来。
殷竹满脸通红,一副缺氧的样子,一肚子火气:“怎么回事你!你让我接你,结果你自己跑了,我就超市买个糖,又没多久,看都不看我车在门口停着就跑!追的累死我了,要不是我车技好,能敢在路上这么飙车吗?一天天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殷梅被他骂,却笑。
逃过一劫。
殷竹看她笑,顿时索然无味:“就知道傻乐!”
朝后座一甩头:“上来吧。”
殷梅坐上去,单手扣住殷竹的腰。
殷竹的腰线一瞬绷直。
他们兄妹小时候关系很好。
父母恩爱,家庭稳定,其乐融融一家人,后来父母感情出现问题,分崩离析,殷梅又生病需静养,在外婆家住了几年。
再接回来的时候,兄妹已经互不相识。
殷梅从外婆家来西安这个二层楼的第一天,殷竹去上课,殷红召带着殷梅去学校,就撞上殷竹大肆表白转校生苏西溪。
殷竹老师三催四请,殷红召草草将殷梅在学校安置下,就去接受老师的处分。
晚上,殷红召接殷梅放学回来时,殷竹已经因被老师罚站,他翻学校墙早跑出来到家里,睡了一觉,正起床气,炸着鸡窝头站在阳台上。
夜里星空闪烁,阳台上放置着一架天文望远镜。
殷梅不熟环境,揪着书包带站在大铁门边,殷红召去屋子里开门开灯,絮叨着说话。
殷竹趾高气昂俯视她:“喂!”
“喂什么喂。”殷红召跑出来,仰头喊:“你妹妹,怎么,不认识了?”
殷竹在殷红召凶狠的脸,和夜空下,他发缝几丝闪闪的白头发,妥协:“她不叫哥我怎么认识?”
“哥。”
殷竹一阵恶寒,全身如过电流,瞪她:“别叫了!”对上殷红召的眼睛,又小声哼唧:“太久没见,听着不习惯。”
那段时间,殷红召刚调过来,诸事都忙,殷竹便被迫载她去学校,刚开始的时候,他坏心眼,故意骑快自行车:“赶紧上来啊,坐啊,我停不住,也慢不了,你得自己上来,快啊!”
殷梅跑得气喘吁吁。
晚上回去,殷红召问:“他欺负你没?”自己的亲儿子自己知道斤两。
殷梅摇头。
殷红召如释重负,赞赏看看殷竹。
殷竹领了不光彩的奖,心里发虚,又见她头发蓬乱枯黄,有了恻隐之心,开始慢慢做个人,会骑慢一点,她能追的上车,跳起来坐在自行车后座,但拘谨地不敢碰他。
被减速带颠簸后,一下子搂紧他的腰。
他笑:“出息!”
可惜两人天生不对盘,不久后,家里发生一次大的争执,两人分道扬镳。
殷梅怎么都学不会自行车,幸好学校距离近,她上学就是走着去,但是画室远,走着到不了。
这天天气太好,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如同蕴藏一枚和氏璧。
殷梅轻轻靠上去,她听到殷竹的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一如往昔。
两个人快回到家的时候,又吵起来了。
这次是因为殷竹自己车技不怎么样,还玩单手脱把,差点连人带车冲进了绿化带。
殷竹把所有错都算在殷梅头上。
殷梅心里感谢他今天救了自己,照单全收。
殷竹骂到最后,反到不大好意思,红着脸丢下一句:“自己走着!”
于是,殷梅走着,殷竹骑着自行车。
他骑得很慢,车轮歪歪扭扭打着圈,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谁也不说话,踩着冬天的落日,一路回家。
后来只要殷红召加班,殷竹都会去接殷梅。
而仇子高也在第二天办了退费不再上课,有学生问苏良原因。
苏良说:“搬家了,转了新学校,离这里远,就不来了。”
殷梅长舒一口气。
转眼,就快放寒假。
学校照例补课,要到年根才放十天,天气也凑热闹,天天下雪,简直成了雪灾。
北方人看雪没感觉。
但殷家有特别的仪式感。
每年第一场雪的时候,要吃火锅,且雪大的话,殷梅和殷竹就会在巷子里自家门口堆个大雪人,殷红召老顽童心性,也参与其中,闹得靴子湿了,才作罢去炒菜做饭。
他早年离异,一个单身男人拉扯一对儿女,过得不算艰辛,却格外孤独。
但性格乐观,能吃苦,也好学。
做饭很像样子,只要有时间,就在家里做饭。
殷梅和殷竹堆好雪人,殷竹团个雪球,砸到殷梅脖子上。
“你!”殷梅团一个扔回去。
殷竹嘿嘿笑着闪过:“没砸着!”
两个人打闹,屋里殷红召炒菜热火朝天。
扔过一会儿,殷梅累了,坐在地上:“休战,休战,我没力气了,你不做你的手办吗?”
殷竹:“刚做好,一会儿拿下来给你开开眼。”
三个人吃过饭,苏西溪和宋菡萏来找殷梅玩。
殷红召格外开心,他总怕殷梅不合群,对这两个同学拿出十二分热情,桌上茶水点心,简直像过年。
三人在家坐了一会儿,徐梦阁突然又来借作业习题。
殷梅的被宋菡萏预订了,宋菡萏大方说她不要了,给徐梦阁就行。
徐梦阁却突然磕巴起来,不肯接,正说话,殷梅看见刚洗完澡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殷竹,徐梦阁猝然移开眼睛,殷梅顿时明了。
殷竹和她们的用的资料是大致相同的。
殷梅就借了殷竹的,殷竹对除了殷梅以外的人一向大方,答应了。
取习题的时候,徐梦阁提到殷竹的参赛,殷竹便将他的手办出来,众人看过,都觉得格外精巧好看。
看完了,雪也暂停。
殷竹去买菜,徐梦阁抱着习题册先走,而后殷梅和苏西溪、宋菡萏也出门去。
星期天,她们逛了赛格,吃了一顿饭,又在商场买了点东西,然后在天桥上踩电格子玩,寒风冷冽,苏西溪一直沉默。
途中遇见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孩,穿着校服背书包,在天桥台阶上蹲着,面前放个纸板,水笔写着:我钱包被人偷了,没钱坐公交回家,想借用两块钱。
殷梅觉得可怜,就给了两块。
结果小孩飞速收了钱,仍旧蹲着。
殷梅明了,骗钱的。但她也不声张,这种多是团伙作案,她们三个只是女生,没必要为两块钱惹麻烦。
那是12年的深冬,小寨天桥上还能摆地摊,一到夜里,小贩的台灯五颜六色,格外热闹,而西安城区内的乞丐多不胜数,他们行乞的方式五花八门。
在给这个学生钱后半月,殷梅还见过一个妇女,三十多,饱经风霜一张脸,在夜色里,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只墨黑骨灰盒。
她声泪俱下地哀求:“我丈夫在工地被人坑了,他没拿到工钱,还意外死了,我借的钱,大老远坐火车过来的,结果来了,对方已经火化了我丈夫,连个说法也没有,还要打我,我现在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求各位好心人可怜可怜我。”
那夜风雪急急,围观的人兴致勃勃,她头磕的砰砰响,不像募集,像在自杀。
殷梅只等车的时候看了一会儿,便收眼作罢。
良莠不齐,她也不是富翁,善心有限,怕再上当。
再后来的时候,她听到要城市风貌建设,严打严抓,街头乞丐瞬间消失。
在16年夏,她在课堂上,才得知,乞丐并非是个人简单组织,他们背后有着庞大的势力,多数乞丐小孩,都是被拐卖所得,弄残疾之后,由专人看管乞讨赚钱。
他们每日乞讨金额,有硬性指标。
殷梅当时天真,还发问:“大街上,不怕小孩父母找到自己的孩子吗?”
新闻传播学的老师,是个儒雅女性,一推鼻梁上眼睛,陈述:“一个残疾的孩子,找回去,能怎么样?拖垮整个家里吗?”
老师尽管冷血冷酷,但听上去,未必不是那个道理。
彼时殷梅痛苦,深觉无力,站在课堂上,如同一只‘何不食肉糜’的小丑。
而此时殷梅还小,只觉无端掉了两块钱,颇不开心。
宋菡萏摇她胳膊:“贴个膜吧,我请客。”
说着,她真的在路边蹲下,挑了个贴膜的小哥,也是大学生,来赚一点外快的,见她们三个活泼,有说有笑,就给了折扣。
贴膜的手艺没得说。
三个人闹完了,又朝电视塔方向走了会,想去逛逛师大,师大警卫很通情达理,看过学生证,验明是学生,便态度和煦放她们入内参观。
三人进去溜达一会儿,再出来,宋菡萏家的司机已经开车来接宋菡萏。
车就泊在校门口。
宋菡萏非要将剩余的两个人送回家。
苏西溪习以为常,殷梅受宠若惊。
宋菡萏说:“哎呀,没事儿了,就当看看西安的夜景嘛。”
西安的夜景是真的好看,后来的年岁里,殷梅因为工作之便,去了不少的城市,总会在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在城市里走走看看,但是她再也没有觉得,能有哪一个城市,如西安这样,灯火热闹辉煌,让人心生暖意,如同一锅熨帖的串串在沸腾,像烟火人间,全是家的感觉。
三个人上了车,没多久,宋菡萏妈妈的电话就来了。
她声音抑扬顿挫:“怎么还不回来?小徐老师等你半天了,你当你是公主吗,还得让人等着!我警告你!”
宋菡萏立马将手机挪远了点,调低了声音,小声说:“知道了,正回去呢。”
小徐老师是宋菡萏的补习老师,大学生,在勤工俭学,修法学和教育双专业,小县城的状元郎,因家庭穷困,被迫选择师范免学费专业,但读了两年,通晓人情世故,便选修本心所爱:第二法学专业,想以后做律师。
殷梅听宋菡萏说这个小徐老师长得清秀,白衬衣干净,一年四季搭着各色裙子,是个开朗的人,她完美符合‘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一流的学者人选!自信、善良,研究律法,帮同寝室的室友维权某大牌,获得成功,引得其老师青眼有加。
殷梅慕名。
她喜欢这个小徐老师。
过了会儿,宋菡萏挂了电话。
车里的温度已经降至了冰点。
宋菡萏被批了一顿,还是坚持说要把她两送回家。
最后,就近原则,先送苏西溪。
苏西溪家在一个老小区,筒子楼,有点年头,高楼两两对立,像交错的犬牙。
苏西溪的妈妈已经在路口等着了,她刚玩回来,衣着鲜亮红呢大衣,嫣红的嘴唇,很有风情的漂亮女人。
宋菡萏和她很熟。
苏西溪的妈妈招呼她:“到家里坐一会儿?”
“不啦。”宋菡萏甜甜一笑:“改天再来,我还要送另一个同学呢。”
点到了殷梅,殷梅只好露面,拘谨喊声:“阿姨好。”
苏西溪的妈妈笑笑:“好乖的同学啊,那下次来玩。”
“好。”
汽车行驶,没一会儿上了主干道,因着风雪,就开始堵车,此起彼伏的车按喇叭。
她们坐在车里,跑逛了半天,也累了,都一言不发。
殷梅坐了会儿,莫名觉得尴尬,于是和宋菡萏说,让在前面一点的地铁站地方放自己下去,她可以地铁回去。
宋菡萏左右为难,结果这个时候她妈妈电话又追过来,宋菡萏只好不好意思的,在路边地铁站放下殷梅。
殷梅下车,站在路边,看着宋菡萏的车离开后,才转头进地铁站。
雪大,不少人都在地铁站旁边拍照po图。
殷梅没有那个心思,只想快点赶回家。
刷卡上了地铁,在地铁上收到殷竹的微信。
他简单粗暴:
“今晚火锅”
每次大雪,他们家都是热腾腾的火锅。
殷梅发过去一个定位,并说:在地铁上了。
殷竹没再回复,八成在洗菜。
殷梅回到家,一家三口又吃火锅,殷梅虽然吃过了饭,但清楚家里的隐形仪式感,也刻意留着肚子。
先是涮羊肉。
两盘羊肉,不够殷竹一口吃的。
结果被殷红召给殷梅夹了大半,殷竹怨念丛生:“我都没得吃了!”看向殷梅:“你怎么那么能吃?!”
白炽灯晃眼。
涮完羊肉又涮菜,吃完之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想着第二天还要早起上课,殷红召一吃完饭,就赶着他两刷牙洗脸去睡觉。
两个都不去,一定要帮忙洗碗。
殷竹洗,殷梅负责冲洗第二遍,殷红召则扫地擦桌子,三人时不时交谈。
话题突然引到白天殷梅给小学生的两块钱。
殷竹语气立刻变冲:“你可真有钱!”
“那是你的钱吗?”殷竹阴阳怪气:“你有那个做慈善的资格吗?”
殷梅一失手,打碎一个盘子,她蹲下去捡,被殷竹膝盖撞开,他捡拾着碎片,撩眼皮看她一眼,轻蔑一笑。
当夜,殷梅从殷红召那儿才知道,殷竹参赛的手办出了问题。
她们所有人离开后,殷竹回家,发现自己的手办被人摔碎了。
“他做了很久,花了心血,就很生气,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殷红召拍拍殷梅肩膀。
殷梅站在门口,看着天上纷纷落雪花,薄薄一层,覆盖又覆盖,院子墙角碎了的盘子碎片闪着光,雪白雪花簌簌堆积,殷梅眼底一片清冷。
殷红召让她上楼去睡:“没事,别管他犯病,过两天就正常了。”而后自己也去睡了。
殷梅毫无睡意,但应一声‘知道了。’,半夜好容易才浅寐,就听到‘嘭’一声响,巷子里的狗疯狂嚎叫,被震到的车,呜呜呜尖锐地响警报。
殷梅睡意全消,她躺了会儿,起来站在阳台上,雪还在下,周遭一片雪白。
21年的第一场雪,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殷梅下了楼,无处可去,莫名就朝着墙角走去。
墙角堆放着垃圾桶,盘子碎瓷片在最上面,闪闪发光,她第一次发现,这盘子是骨瓷,圈口鎏金一圈,盘身上描绘着鹅黄色的水仙花和郁葱水绿叶子。
她蹲着,一直腿脚发麻,屋子里的殷红召咳嗽一声,像是要醒,她才回神,蹑手蹑脚上了楼,躺在床上,瞬间暖和,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殷梅起床,去上学时,走到大门外,她看见大门外昨天堆的雪人,被人一脚踩碎了脸。
殷红召也看见了,骂:“哪个缺德鬼?!”
没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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