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别怕,我在呢。
第十章
云城每年清明这天都会下雨, 今年也没例外,昨天还阳光白云的,今天天没亮就开始飘雨丝,等吕濡醒来时, 细雨已经笼罩整个城市。放眼看去, 到处都是湿哒哒灰蒙蒙。
天『色』阴沉,无端就影响心情。
吕濡拥着被子看着窗外发呆, 脑袋宿醉后的一点点胀, 比起整夜失眠后的那种头疼,这点胀不算什么。
些庆幸昨天严斯九带去喝酒, 让能好好的一觉睡到天亮, 没失眠。
是不知道严斯九睡的好不好。
估计不会太好……
起床收拾好自己,吕濡去隔壁敲门, 半天严斯九才打着哈欠来开门。
吕濡真诚道歉:【我昨晚占你的房间……对不起。】
严斯九一脸阴郁看,声音些哑:“还记得昨晚的事?”
吕濡视线向下飘,盯着他睡衣的纽扣, 缓缓摇摇头。
“一点也不记得?”
吕濡心跳些快,再次摇头。
严斯九盯着, 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说句“可以”。
吕濡心跳怦怦,不敢抬眼, 生怕被他看出异样。
昨晚的事,记得一些的。
比如, 他让喊他哥哥……
竟然喊……
吕濡感觉呼吸都是热的,忙转移话题。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严斯九往门框上一靠,闭上眼睛。
他昨晚何止是没睡好,几乎就没怎么睡。
这破酒店的隔音也太差, 隔壁打呼噜的声音他都听得一清楚,什么走路声,开门声,打电话声……简直别提。
还床品,的确像说的,很差。
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他甚至都些后悔把房间让出去。
真不如一起睡。
反正小哑巴也没把他当男人……
到这儿严斯九又是一阵心梗,『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气无力道:“你说呢……”
吕濡愧疚不已,问他吃什么早餐,出去买。
严斯九就着的机看眼时间,发现已经八点多,摇头说:“不早,带来的东西简单吃点,先去扫墓。”
吕濡犹豫一下:【不着急,可以晚点去,还是先吃饭吧。】
“晚点去?”严斯九皱起眉,扫墓都讲究时辰的,越早越好。
“为什么?”他问。
吕濡沉默片刻才解释一句:【晚点去人少安静,可以多陪他们说说话。】
严斯九拧着眉看许久,最终没说什么,进屋收拾一番,和吕濡一起出门。
早饭严斯九没吃多少,可能是没睡好,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神,胃也不好,吃几就放下筷子。
吃完早饭,吕濡让严斯九回去补觉,去准备扫墓需要的东西。
但严斯九不肯:“忙你的,别管我。”
吕濡好由着他跟着。
现墓园不允许点香烛烧纸钱,需准备一些鲜花和贡品。
鲜花之已经预定好,直接去取就可以。贡品也准备的差不多,差一些必须当地才能买到的吃食。
蝴蝶酥,桂花糕,炸小鱼干,葱油糍粑……
零零散散都买完时间也差不多。
吕濡和严斯九回到酒店,换衣服就开车去墓园。
十点后,来扫墓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青山苍翠,墓园愈发显得寂静。
吕濡他们到的时候天空飘着零星雨点,就没撑伞,没到越往山上走雨就越来越大,不一会儿零星雨点就连成雨线。
吕濡抱着鲜花,祭品都严斯九上。接来,让严斯九回车上等。
严斯九没说话,把空着的右抵上的后背,推一把。
细雨如丝,交织成网,石板路上两道脚步声交错向,一处墓碑停下。
墓碑随意摆放的鲜花和祭品已被雨水打湿,显得些狼狈。
吕濡蹲下,把鲜花一一扶正,祭品摆放整齐,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其间。
爸爸妈妈,濡濡来看你们。
你们还好吗?
是不是很我?
濡濡也很你们。
很很……
风雨交织,松树沙沙,雨雾笼罩着这一方小小天地。
严斯九注视着温柔抚『摸』着墓碑的女孩。
雨水似乎打湿的额发,也打湿的笑脸,细小的水珠顺着脸颊向下滚,浅浅的梨涡盛不住,又一颗颗掉进雨幕中。
他时间可以暂停,让这一年一次的相聚久一点。
又时间最好快进,让这天人永隔的伤痛湮灭时间长河里。
吕濡说完自己的近况,回头看向站身后不远处的男人。
一身黑『色』西装,高大挺拔,雨雾中沉静如山。
吕濡收回视线,弯起眼睛。
爸爸妈妈,你们还记得他吗?
他是严斯九,是那天带濡濡走的人。
也是濡濡喜欢的人。
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
青山不语,细雨无声。
吕濡最后把墓碑擦拭干净,站起身来。
严斯九走到身边,对着墓碑鞠躬三次。
吕濡看着他微微拱起的脊背,起三年第一次见他的情形。
那时他也是这样,一身黑『色』西装,胸别着白花,灵鞠躬三次,然后走到面,对说:“你好,我是严斯九,请节哀。”
关于那一天,的记忆绝大部分都是混沌不清的。
但奇怪的是,关他的场景,都清楚的记得。
-
从父母墓碑离开,向西再走一小段路,吕濡另一座墓碑停下。
严斯九看向墓碑上的信息。
爱子吕显之墓
生于公元一九九九年一月五日
殁于公元零一六年四月五日
……
他知道这是吕濡大伯家的堂哥,是与吕濡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哥哥。
吕濡整理好祭品,把白『色』的满天星靠墓碑,然后『摸』『摸』碑上的名字。
小显哥,濡濡来看你。
你最近还好吗?
我带你最喜欢的炸小鱼干哦!
我也给定期给你写信呦,你都看没呀?
我很你……
……
严斯九跟着吕濡继续向西。
一座墓碑被白『色』的郁金香环绕,碑的一碟葱油糍粑已经冷却。
严斯九看着吕濡把怀中的郁金香摆放其中,把冒着热气的糍粑放中间,跟着的目光看向墓碑。
程融。
生于公元零零零年一月九日
殁于公元零一六年四月五日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被雨水沾湿。
吕濡轻轻拂开水珠,『露』出少年温润的眉眼。
十六岁的少年,永远定这片黑白之中。
雨水顺着发梢滚进脖颈,湿冷一片。
严斯九垂身侧的指握紧又松开,喉间干涩难忍。
他突然些后悔,去两年没陪吕濡回来扫墓。
-
雨水浸湿额发睫羽,滚进眼中,涩涩的刺痛。吕濡最后擦擦墓碑,心中说声再见,然后起身与严斯九离开。
回去的路上,严斯九又将右抵上的后背。
不像来时推一把,这次他一直没放开。
虽然力道不大,吕濡却感觉自己被一股强稳的力量托起,每向走一步,都比以轻松很多。
到墓园大门时,严斯九才收回,让吕濡门庭下避雨,他去停车场开车来接。
吕濡看着他大步走进雨幕中,第一次种尽快离开这里的念头。
叫住他,和他一起走。
吕濡不由自张开嘴,严斯九三个字舌尖滚几圈,就被无形的屏障阻住,消失无声的空气中。
怔怔看着那瘦高的背影消失视野中。
原本,早已接受命运对的审判,也早已习惯这种徒劳无果的挣扎,所以对于这个结果,不应该难,应该像往常一样,平静地接受。
可此刻,还是难。
呼吸间,心脏阵阵发闷地钝痛。
虽然可以忍受,但还是疼的。
吕濡低着头看脚边积聚的小水坑,没注意到从远处走来的一行人。
陆赭撑着伞,走近后才看见门庭下避雨的人,当即心中一慌,侧伞沿挡住身边人的视线,并加快脚步。
程芊边走边抱怨:“怎么每年清明都下雨啊……”
正说着,脚下遇到踩到一个水坑,侧身绕一下,和陆赭错开半个身位,门庭下纤瘦身影出现眼角余光里。
“走啊,愣着干嘛。”另一侧的李严催道。
陆赭听见李严的声音,还没扭头看,心中已经猛得一沉。
程芊直勾勾看向吕濡。
李严惊呼出声:“吕濡!”
吕濡抬头看见面三人,下意识向后退两步,指尖掐进心。
程芊拨开挡面的陆赭,冷笑:“我还以为我眼花呢,这不是吕家大小姐吗?”
陆赭忙打断:“芊芊!”
“怎么啦?我说错?”程芊扬着下巴,讥讽笑道,“哦对,还真错,是吕家‘’大小姐。差点忘,吕家好像早就对外宣称和断绝关系吧?”
陆赭脸『色』瞬时难看,拉住的胳膊,低声乞求:“咱们走吧。”
“干嘛着急走啊?” 程芊挣开他的,转向吕濡,“这不是你们老同学吗?好几年不见,不用叙叙旧吗?你们就不解解人家的近状啊?”
吕濡低垂着眼,一不。
陆赭拦不住,眼睁睁看着程芊走到吕濡面,状似亲昵的拉住的腕,笑道:“听说你去江城啦,怎么样呀,这几年江城又害死几个人呀?”
一霎间,吕濡脸上血『色』全无。
回神的李严大声喝道:“芊芊!”
程芊恍若未闻,盯着吕濡,用天真无邪的嗓音继续说:“吕濡,你每晚做不做噩梦啊?我可是每晚都不忘为你祈祷呢,祈祷你早点去地下陪我哥呢。”
吕濡脸『色』惨白,似乎全身血『液』都停止流,没听觉没触觉没知觉……什么都没,眼的事物越来越模糊,一团虚无的白。
似乎又看到那个被白花簇拥的少年,唇角含笑,意气风发,被永远定格黑白相框里。
“够!”
陆赭和李严同时大吼一声,上把程芊拉开。
程芊死死掐着吕濡的腕不放,状若疯魔,娇俏的脸庞尽显狰狞:“你怎么还不去死!凭什么你还能好好活着!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陆赭掰开的,把人紧紧按怀里。程芊挣扎不,终于痛哭出声:“陆赭,我哥被害死,我哥才十六岁,就被害死……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一声声“凭什么”仿若利箭从心脏穿,吕濡整个人摇摇欲坠。
冷风从心破洞呼呼灌入。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死的不是?
如果死的是人该多好。
……
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四肢、鼻、头顶……
漆黑的水底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脸——
爸爸,妈妈,小显哥,程融。
他们水底睁着眼睛,齐齐看向。
头顶阳光渐渐远去,黑暗与冷水一层层裹住躯体……吕濡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向下沉去。
就黑暗即将完全覆盖头顶时,一大突然抵住的后背。
一股强大的托力带着缓缓向上浮去。
“吕濡……”
熟悉的磁『性』嗓音由远及近,眼的白雾渐渐散开,『露』出一双冷隽的桃花眼。
严斯九。
吕濡嘴唇翕。
“我。”
男人似是听见一般,低声应着。
吕濡失焦的眼神逐渐聚拢,看清面男人这张焦灼的脸。
是他。
他,真的。
严斯九强行压住胸翻滚的愤怒,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看着眼这双近乎破碎无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你的错。”
“吕濡,这不是你的错,不是。”
风雨交加中,男人低沉却坚定的嗓音如利刃,如闪电,劈开混沌,直直送抵的心脏。
不是的错吗?
真的不是吗……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急速涌出,使劲揪着胸的衣服,仿佛这样才能缓解那噬心的剧痛。
所人都说是的错,都怪,怨,恨……
连都没办原谅自己。
按着后背的用力一压,熟悉的温热气息将包围住。
吕濡额头抵着男人坚实挺括的胸膛,肩膀不受控地微微抖。
“别怕,我呢。”
严斯九蓦然收紧臂。
园区门的喧闹渐渐引起他人的注意,各种奇怪和探究的视线纷纷投来,议论声渐起。
程芊见吕濡被严斯九护怀里,被刺激得不择言。
“喂!你知不知道害死多少人?爸妈,哥,同学,全被害死!『奶』『奶』亲骂是灾星祸殃,全家亲戚都不敢沾的边,把赶出云城,你还敢靠近?不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吗?”
伴随着声声诛心话语,怀中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严斯九感觉心脏像是被大锤重重砸一下,呼吸困难。
“芊芊!”
陆赭和李严厉声喝断,再也顾不得什么,要将强行带走。
严斯九用力压住怀中要挣扎躲开的人,扭头:“站住。”
他声音不大,但陆赭和李严立刻就停住。他们虽然不认识严斯九,但这个男人从一『露』面,身上就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让人无忽视。
严斯九脱掉身上外套披吕濡身上,稍稍用力握下的肩膀,然后才放开,转身走向程芊。
程芊看着严斯九一步步向走来,心里忽地升起股惧意,刚才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渐渐清醒。
本能地向陆赭怀里躲一下。
严斯九距离程芊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脸上停几秒才开:“你是程融的妹妹?”
他话一出,程芊和陆赭等人全愣住。
程融这个名字,很久都没人提起。
严斯九语气平缓,像是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你和你哥长得很像。”
程芊愣几秒,眼泪簌簌下。
和程融是双胞胎,这句话从小听到大,甚至都听厌烦。
以最讨厌别人说和哥哥长得像。一个女孩子,干嘛要像男生啊,为什么不说哥哥像!一直不服气。
可后来,再也没人对说这句话。
没哥哥。
一边擦眼泪一边嚷:“你谁啊,你凭什么说这些!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给出头吗?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我说的都是事实,你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
严斯九沉默看着,片刻后才说:“你说的对,我是要给出头。”
程芊用力擦把眼泪,一脸“我就知道”的愤然。
严斯九看着,心中微微叹气。
他是无数诛心的话可以回敬给,可是没什么意义,也是一个被困三年至今走不出来的人。
“我是严斯九,吕濡的家人,我不能让别人随意中伤。”他沉声道。
程芊红着眼辩驳:“我没中伤,我说的是事实!”
严斯九缓缓摇头:“事实到底如何,你心中应该很清楚,今天我不与你争辩。我针对你刚才说的话,澄清几点。”
他随后双目微敛,逐一看面愣怔的三个人,一字一句道:
“第一,吕濡没害死人,从来没,这些不幸并不是的错。”
“第,吕濡不是被赶出云城,是被的家人接到江城去生活的。”
“最后,我很庆幸,愿意让我靠近。”
或许是因他气场强大,具震慑力,也或许是别的缘故,半晌都无人说话,四周静得能听见细雨拂松林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雨渐渐小。
严斯九没再说话,转身走到吕濡身边,握住的肩膀带离开。
纷杂的议论声混着微雨潇潇身后窃窃铺开。
“真是造孽呦……”
“什么情况啊?”
“哎,你们记不记得三年清明节这天,云宁高速那场特大交通事故?”
“呦,你一说我起来,是不是就那次车祸,一辆车里面四个人,死三个,就一个小姑娘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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