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等阿哥们从御花园离开时, 胤禔突然想起胤俄方才拖自己下水的行为，不由转头道：“胤俄……”
“我的章程还一点都没写，先走一步。”
胤俄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猜到他要和自己算账, 直接丢下一句话便撒腿就跑。
胤禔见此下意识蹲下来团起一个大雪球朝他砸过去, 正中他后背。
胤俄感觉到后顿时跑得更快, 没一会身影就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上。
真是出息……
胤禟在心里腹诽一句, 没有跟他一起走。
胤礽和他们不同路, 从御花园出来就直接回咸安宫, 于是等胤俄先跑掉后, 接下来便只有胤禟、胤禔、胤禛、胤祯、胤礼一起同行。
到宫门口时, 阿哥们各自前往自己的马车，只有胤祯还跟在胤禛后面。
胤禛察觉后转头看他一眼：“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去你府上坐坐？”胤祯不答反问。
胤禛见此只能带着他一起上车。
马车驾驶起来后，没多久就直达雍亲王府。
他不说胤禛也懒得再问，将人带回来就直奔书房。
胤祯跟着来到书房内, 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一会，等放下茶盏时终于忍不住看向书案后：“四哥你可是在写章程？”
他之所以突然跟胤禛回来自然是有原因的，康熙要求的章程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在御花园听见胤禛的章程竟然已经要快写完，可不就想着过来请教一二。
只是兄弟二人最近关系虽然还行, 但之前那么多年的生疏也不是假的，胤祯有些不好意思直说。
当然，其实他也可以去请教胤禩，只是他不用想都知道, 胤俄肯定会去找胤禩, 这样一来胤禩不一定有那么多时间。
胤禛确实是在完善自己的章程, 听到他的话微微颔首后问：“你的章程写得如何了？”
毕竟是亲弟弟, 最近关系又缓和很多, 胤禛倒是不吝惜一点关心。
听到他主动问，胤祯立刻回答道：“我还没写……”
胤祯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四哥表情开始变冷，赶紧补充道：“不过已经有大概头绪。”
“说来听听。”胤禛也是没想到，皇阿玛亲口吩咐的差事他还敢拖延到现在都一字未动，表情不冷才怪。
胤祯要是真有头绪早就开始动笔，哪会等到现在。
没办法，让他领兵打仗他都没问题，实在写不来章程这种东西，偏偏整顿八旗子弟的章程事关重大，在没确定前是肯定不能泄露出去的，否则怕是会引起震荡，是以胤祯也没办法找手底下的人帮着参谋。
这会被胤禛问起来，他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要我看，那些八旗子弟成日惹事纯粹是闲的，他们之所以能那么闲，还不是因为领个虚衔不用干活就有饷银领，只要把饷银给断掉，他们忙于生计自然没时间再闹事。”
胤禛听完却是微微摇头，觉得他想得太简单，恩养八旗子弟是祖上定下的规矩，不可能取消，何况另还有八旗子弟不得经商的规矩，若是不发饷银他们怕是要饿死。
等胤禛将道理掰碎说与他听后，胤祯皱眉道：“那该怎么办？要我说，实在不行就把那些闹事的八旗子弟全抓起来狠狠收拾一顿，看他们日后还敢不敢。”
“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非长远之计。”胤禛摇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胤祯实在想不到其他方法。
胤禛见他皱着眉不再说话，将自己面前的折子递过去。
折子上是他写的章程，大体上已经完成，只差再完善细节誊写一遍就能交上去。
胤祯见他愿意将自己的章程给自己看，赶紧伸手接下来，边看的同时心里也有些触动，觉得四哥原来是面冷心热之人，自己以前实在不该用偏见的眼光看他。
“四哥我觉得你这章程不错，就该让他们少玩乐，多练练武功骑射……”胤祯看完手里的折子后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觉得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这些。
胤禛不是缺人认可的人，但难得听到亲弟弟对自己的认同，面上不显心情还是不错的，等他将折子递回来后问：“现在可有头绪？”
胤祯点点头，随即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话就说。”胤禛道。
胤祯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道：“我可以参照一些四哥你的想法吗？”
他认为自家四哥的章程写得就很完美，感觉让自己想也想不到更好的，而且看完对方的，现在思路不自觉就跟着走。
胤禛倒是不介意这点，不过：“尽量多写些你自己的想法，否则皇阿玛那关可不好过。”
若是他完全照着写，等交到康熙那边时可讨不了好。
这点胤祯自然也清楚，点头后笑着道：“四哥你真好！”
胤祯之所以冒出这句话，是突然发现自家四哥人不错有感而发，当然，可能或多或少也有点受承安的影响，毕竟小家伙张口闭口就是这个哥哥好，那个哥哥好。
同样的话从承安口中说出来时胤禛只觉得心里软软的，而且不自觉就想笑，但从胤祯口中说出来，他却有种浑身都不自在的感觉。
他低头拿起笔想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却还是被胤祯发现。
胤祯本来说完那句话自己也感觉有点怪怪的，但看到他这副态度顿时有些不乐意：“怎么，四哥如今只认承安这个弟弟，不认我不成？”
“浑说什么，我何时有这个意思。”胤禛板着脸道。
胤祯：“那为何承安夸你你就笑，我夸你你就冷着脸不理人。”
胤禛：“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胤祯倒不是真嫉妒他对承安好，而是说到这不由想起他待胤祥这个异母兄弟比自己好的事，多少有点借题发挥。
想到他对胤祥比自己这个亲弟弟可亲得多，胤祯就忍不住轻哼起来。
也就是胤禛不知他心里的想法，否则肯定要说明明是他先和胤禩他们走得更近，和他们更亲。
胤禛见他胡搅蛮缠，语气严肃道：“少做这种小儿姿态，过来写章程！”
“我手里又没有空折子和笔怎么写。”见他板起脸来胤祯嚷嚷道。
胤禛直接将自己的桌案让出一半来，又吩咐人给他准备东西。
章程过两天就要交，能有人带着赶紧写完自然再好不过，胤祯不客气地在他身旁坐下来，甚至直接抬手占据一大半的位置。
胤禛也懒得和他计较，督促他一声后开始继续完善自己的章程。
随着兄弟二人都开始埋头写章程，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
“四哥——”
胤祯章程还没写到一半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胤祥的声音，顿时抬起头道：“他怎么来了！”
“什么他，那是你十三哥。”胤禛轻斥他一句后，起身对刚进来的胤祥道，“十三弟。”
胤祥是拿着自己写好的章程过来向他请教的，等看到书案后竟然坐着胤祯时微微一愣后赶紧开口道：“十四弟。”
“十三哥。”胤祯敷衍地回应一声，随即道，“四哥你帮我看看我刚写好的这部分怎么样。”
“十三弟你先坐。”胤禛招呼胤祥在旁边坐下后才接过胤祯的折子看起来。
“原来十四弟也是来向四哥请教章程。”胤祥笑着道。
胤祯看他一眼，话里不自觉就带着点刺：“怎么，不行吗？”
“怎么会，只是觉得我们心有灵犀。”
从胤祥入府后能直接到书房来就可以看出，他和胤禛关系确实十分亲近。
既然如今胤祯与胤禛关系缓和，便是看在胤禛的份上胤祥也会对胤祯宽容一些，更别说对方也是他弟弟。
谁和你心有灵犀……
胤祯心里腹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胤祥态度这么好，他也不好太过分。
“你的章程写完了？”胤祯余光扫到他手里的折子时不由问。
胤祥摇头：“还没有。”
他话落，见胤祯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折子，抬手问：“十四弟可要指正一二。”
“行。”胤祯确实有点好奇，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来。
一目十行地看完后，胤祯不得不承认写得还行，不过嘴上却道：“你这不如四哥的。”
胤祥倒是不在意，反而在没看过胤禛章程的情况下就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胤祯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当初会和胤禛这个亲兄长走得远，反而和胤禩他们走得近，未尝没有胤禛只会冷脸训他，胤禩却待他温柔可亲的原因。
这会胤祥顺毛摸，搞得他也不好再找茬。
于此同时胤禛已经认真看完胤祯写的章程，等他和胤祥说完话就开始详细指点起来。
接下来，两人一起写章程变成三人。
胤禛和胤祥还好，二人十分专注，胤祯写着写着却忍不住叹气：“我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
“十四弟这般聪颖，区区章程又算得了什么。”胤祥鼓励道。
胤祯看他一眼，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探头扫向他面前的折子后问：“你写多少了？”
“才刚开个头。”胤祥没说的是他已经在胤禛的指点下完善章程，这会是在正式誊抄。
胤祯听见他的话，想到自己已经写好大半，重新提起动力来。
他们这边在组队写章程时，另一边其他阿哥们也都在忙着完成章程的事。
正如胤祯所猜测，胤俄出宫后直奔胤禩府上请教，等胤禟后面过来时，便也是三人一起写。
除他们外，胤禑、胤禄这对同母兄弟也聚在一起共同探讨章程。
比起大冷天的还要努力写章程的他们，承安就要幸福得多。
康熙带他回乾清宫后，为了以防万一先带他去泡了个热水澡。
冬日里洗个热乎乎的澡还是很舒服的，洗完后承安坐在软榻上小脸红扑扑地捧着吸杯喝奶。
小家伙虽然已经能吃饭，但奶还没断。
“阿玛要不要喝呀~”承安又喝一口后忽然举着杯子问。
康熙见他用吸杯还能喝到嘴角上，拿帕子替他擦一下后道：“朕不喝。”
“好喝呀~”小家伙见他不喝，又捧回自己面前咕噜咕噜喝起来。
等他喝完奶放下杯子扑进康熙怀里时，康熙顿时感觉他身上奶味更浓。
“乱扑什么。”见他刚喝饱就乱扑，康熙伸手搂住人在他背上轻拍两下。
小家伙冲他笑起来，随即靠在他怀里分享起之前和哥哥们逛御花园的事情。
“安安和二哥看花花呀……”
这会御花园里能赏的大概也就是梅花，听到他说梅花好看，康熙顺口教他念起和梅花相关的诗来。
小家伙学得不错，尤其是最后一句念得格外清晰。
十分有成就感的康熙当即摸着他的脑袋道：“承安完整念一遍给阿玛听听。”
“羊角呜枝梅……”
“凌。”康熙提醒道。
“凌寒咕自开~”
“遥。”
“嗷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不错。”康熙鼓掌后道，“这次朕不提醒，承安自己完整念一遍可好？”
得到夸奖的小家伙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再次念起来：“羊角呜枝梅，凌……凌寒咕自开。嗷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还是小家伙头一次完整念下一首诗，康熙当即龙颜大悦。
候在一旁的梁九功听到小家伙小小年纪就能念诗念得这么好，脸上也不由露出点笑容来，等看到康熙的表情后更是忍不住凑趣夸赞几句。
承安见阿玛这么高兴，也觉得自己很棒，不由捧着自己软乎乎的小脸道：“安安咿害呀~”
“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康熙笑着打趣一句，随即却是搂着他道，“不过确实很厉害。”
两日后，阿哥们不约而同地来到乾清宫呈送关于整顿八旗子弟的章程。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示意他们免礼后想到待会大概要花不少时间，等梁九功用托盘将他们的章程收上来便吩咐人赐座。
“谢皇阿玛。”
阿哥们谢恩后在下方坐下，胤礽等人还好，胤俄以及胤禑、胤禄他们几个却有些紧张。
随着康熙拿起阿哥们的章程开始翻阅，殿内的气氛不由严肃起来。
收章程时梁九功特意排了下顺序，这会康熙是从胤禔的开始看起。
胤禔武功骑射不错，但谋略方面还是差一些，否则当初也不会拉胤礽下马的同时把自己也搭进去。
康熙看完他的折子后几不可查地摇头，显然不是很满意。
随后他又拿起胤礽的那本，刚看个开头就忍不住叹息一声。
康熙之所以叹息自然不是胤礽写得不好，反而是他写得太好，尤其是和胤禔那份对比起来时。
可越是如此，康熙就越是痛惜，最终只看个大概就换起胤祉的折子。
胤祉的章程不如胤礽，却比胤禔的强些，总体来说倒也有点能用的东西。
康熙看完后继续拿起胤禛的，还算满意地微微点头，觉得老四果然是个做事实的性格，这份章程倒是有不少可取之处，只是某些地方太过强硬，比如禁止八旗子弟玩乐，发现就严惩不贷。
下一本是胤祺的，他由于养在太后身边的缘故，汉文造诣在阿哥们中比较一般。
好在康熙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哪怕他写得不好也没什么表示。
接下来是胤佑、胤禩、胤禟的，这三人中胤佑的章程中规中矩，胤禩的章程最佳，只是手段略显绵柔，让康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至于胤禟的章程，因为里面表达了一些他自己关于商业方面的想法，康熙大略看过就放下来，心里有些不喜。
这很正常，康熙本就不喜欢他身为阿哥却行商贾之事与民争利，加上八旗子弟不得经商乃是祖训，所以胤禟这份章程自然不受他待见，没训斥已经是养了小儿子后连带的对其他儿子也宽容一点。
不过康熙这份宽容在看到胤俄的章程时却是消失殆尽，他一目十行看完就将折子拍在龙案上：“胤俄。”
“儿臣在！”
康熙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胤俄却是心里一个咯噔，猛地站起来。
“朕问你，你章程中所说的……”
康熙随口提出几个问题，胤俄却支支吾吾回答的不是很好。
胤禩见此不免有些后悔，觉得之前不该纵容胤俄。
却原来，胤俄那日跑到胤禩府上后说是请教，却在胤禩指点完依旧不愿意自己动脑子，缠着胤禩要照他的章程仿写一份。
胤禩劝过他这样不好，但胤俄觉得反正皇阿玛肯定不可能用他的章程，随便写写交差算了。
他太能磨人，最终胤禩还是拿他没办法，只能同意他仿写。
胤俄虽然没傻到照抄，甚至机智的在胤禩和胤禟的章程中分别拿一部分来仿写，但以康熙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实际上，胤俄若是早知道康熙会在拿到章程后当着他们的面如此认真的翻阅，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投机取巧。
但这会，胤俄就是后悔也迟了。
“儿臣脑子笨，所以求八哥、九哥把章程给儿臣看完后才写的，请皇阿玛恕罪。”胤俄老实认错道。
虽然他已经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但胤禩和胤禟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赶紧跟着起身认错。
胤祯没想到胤俄竟然这么大胆，敢直接照着八哥、九哥的章程写，心里顿时有些庆幸，庆幸四哥对他要求严格，在他写完后让他改了几遍不说，还让他把章程上的内容吃透。
想到当时四哥压着他改第二遍第三遍时他还不耐烦，胤祯偷偷朝胤禛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胤俄这种行为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抄作业，往大了说却有对康熙的旨意阳奉阴违的意思。
康熙想到这个儿子往常就很不着调，让他去工部当差他只知道混日子，现在让他写个章程还不愿意自己动脑子，一时是真有些动怒。
“阿玛哥哥在不在呀~”
就在康熙怒意一触即发时，门外突然传来承安奶声奶气的声音。
这两天阿哥们都忙着章程的时顾不上他，小家伙想哥哥了，于是准备自己去找胤礽。
没等他去咸安宫，刘才告诉他阿哥们都在康熙这边。
刘才本意只是不想他白跑一趟，但承安一听哥哥们都在阿玛那，立刻兴冲冲跑过来，谁都拦不住。
大概是没少被康熙训斥的缘故，胤俄对康熙的情绪还是比较敏感的，见他没第一时间发火就感觉有些不好，因为这代表皇阿玛真的很生气，正在积蓄怒火。
此时听到承安的声音，胤俄顿时如听天籁，觉得他简直来的太及时。
“谁让你过来的？”康熙看到承安直接跑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火气。
胤禔闻言有点担心小家伙被迁怒，不由朝胤俄瞪去一眼，觉得都是他干的好事。
承安看到这么多哥哥都在顿时眼前一亮，等感觉阿玛好像有点不高兴时还是先哒哒哒朝他跑过去，趴在他膝盖上先撒一句娇：“安安想阿玛呀~”
哪怕知道他这话有水分，康熙心头的火还是被他软软的声音浇灭一部分。
“阿玛怎么不高咿呀？”撒完娇小家伙又关心道。
康熙见他仰着小脸关心地望着自己，冷声道：“还不是你的好十哥。”
“十哥不听话呀？”承安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几个哥哥，忽然哒哒哒跑到胤俄面前将左手放到他身上，再用右手往左手上拍一巴掌。
胤俄察觉到他的动作有点想笑，不过未免笑出来惹得康熙更生气，赶紧憋着笑将脑袋垂得更低。
小家伙做完这一切重新回到康熙面前对他道：“安安哒十哥呀，阿玛不生气呀~”
大殿内原本冷凝的气氛因为小家伙的到来，不知不觉就变得轻松起来。
康熙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是在假打，不过想到他方才的动作还是有些失笑，伸手将人抱起来道：“跟谁学的假把戏。”
这还是某次胤俄将承安逗得有些过头，胤禩看到小家伙委屈巴巴地模样，就这样假打胤俄两下给他出气，将小家伙逗笑的同时也让他学会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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