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前方, 秦盛睿已经和秦盛开聊了起来。
两兄弟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感情一直谈不上多好，但面子上总还过得去。
当然, 这其中有大部分的原因，都是秦盛睿压根没把自己这个好吃懒做的弟弟放在心上。
从他无数次看见秦盛开被捧到高处，却又烂泥扶不上墙开始, 秦盛睿就再也没把目光投向他了。
他的对手，不会是这种人。
秦盛开呢，他虽然处于竞争关系之中，自己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平时只顾着吃喝玩乐、斗鸡骂狗。
对他而言, 只要能继续这种奢靡的日子, 他就一天都不想掺合那些斗来都去的事儿。
从这方面而言，反而是他的妻子张明玉更有远见。
这会儿, 也是张明玉率先打破了兄弟俩看似友好客气的问候。
“大哥怎么来得这么晚，路上堵车了吗？”
这话仿佛是在指责大房。
顺便给上次二房参加宴会时迟到的事儿挽尊。
秦盛睿却微微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地开口：“爸问起我了？那是我的错，我这就去赔礼。”
笑容之中却带着明显的轻松。
眨眼间, 形势突然就变成了秦老爷子思念大儿子，等不及要和他见面了。
周围的人免不了都轻轻笑了起来。
有关系好的客人, 还拍了拍秦盛睿：“秦总, 快去吧！老爷子这是要你搀着出来呢！”
老头嘛, 总归还是疼儿子的。这种大场面等不及要见面也是正常的。
秦盛睿自然顺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先进去了。
——张明玉的脸都快气僵硬了。
不仅没给大房扣上大帽子, 反而让人以为老爷子更器重大哥……
她能不气么！
张明玉咬了咬唇, 秦盛睿滴水不漏, 那他的女儿总不会也这么长袖善舞了吧？
等秦盛睿离开, 她的目光便一转, 看向了一出场就惊艳众人的时别云和秦一玥。
两个小姑娘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穿着一身漂亮的姐妹旗袍，端庄又漂亮。
当然，看在张明玉的眼里，那就是嫌弃。
她下意识冷笑了一声。
“大嫂今儿打扮得真漂亮，不过……我看这云云和玥玥也不小了，也该给她们打扮打扮。买点好点儿的礼服嘛。”
张明玉顺势拉了拉旁边的秦菲，一脸欣赏和自傲道：“我们菲菲这身，可是C.C的最新高定……小姑娘年纪大了，也该让她们接触这些适合身份的牌子了。”
话里话外，夹枪带棒把时韵和姐妹俩都批了一顿。
如果只有时韵一个人，她可能就忍下这口气了。
毕竟她一向都性格温柔，习惯于与人为善，也不愿意当着大庭广众和张明玉争辩，惹来其他人看热闹的眼神。
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时韵还是懂的。
可现在时别云和秦一玥还在旁边……
时韵忽然就不想忍了。
她这一辈子，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女？
云云在外面委屈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找回来了，难道还要继续受委屈？
那她这个妈也不必当了。
因此时韵当即就冷了脸，连一贯的笑容都淡了些许。
“弟妹说笑了，就是她们这样的年纪，还是接触点自家的衣服为好。”
时韵扫了一眼秦菲，淡淡道：“我们更注重衣服背后的意义，而不是价格。”
张明玉和秦菲都是一噎，不可置信地看着时韵。
要知道，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从来都和面团似的大嫂也会怼人了！
而且还怼得人无话可说！
张明玉惊讶了老半天，才记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别不是注重不起价格吧？”
一两件旗袍能有多贵？比得上高定么！
说到底，还不是不想花钱罢了。
话音刚落，远处已经走过来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太太团。
无一例外，全都是这个圈子内的知名太太们，她们没听见这里的嘴巴官司，反而远远地看见了时别云和秦一玥，立刻惊讶地笑着走了过来。
“哟，老远就看见这俩小姑娘了，真俊啊……这衣服，是雅韵的？”
“肯定是啊，这剪裁这做工，我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别家哪里有这样的好手艺？难怪我前段时间去问，师傅说暂时不接定制……时太太，这是专门闭门在做你女儿的衣服吧？”
“好看！这设计也太完美了……哎，等宴会结束，我也要去订一件！多少钱都行！”
时韵微笑着看着这几位太太，照单全收：“谢谢大家赏光，到时候给大家打折。”
她这么说，太太团反而不愿意了。
“那怎么行？你这料子有多好多精贵我是知道的，原价呗，你还怕我们付不起钱啊？”
“就是，那老师傅的手艺都不止这个数了，你还要省钱啊！”
大家笑嘻嘻地，充满了愉快的气氛。
被冷落的张明玉则彻底懵了。
她看着那个太太比出的手势，那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不就是件旗袍吗？！怎么可能比和高定的价格差不多！？
张明玉下意识觉得是时韵在打肿脸充胖子，可这旁边这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妇，怎么可能合起伙来帮时韵？
她一时间震住了。
大嫂有家旗袍店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张明玉一直十分不屑，也从未到访过。
这种东西，在她眼里一向是不如国外的大牌奢侈品来得有排面的，哪里会想要去打听打听价格呢？
可刚刚的话，不光颠富了她的想象，甚至还彻底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说人家旗袍不值钱，结果值钱得很！
——说人家没钱打扮，结果这群圈内太太们抢着要给时韵送钱！
张明玉就是想要给自己挽回面子，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她只能推了一把旁边的秦菲，努力挤进话题：“我看，我们家菲菲这裙子也不差……这件高定，全亚洲也只有一件呢。”
限量版的名声，自然还是引起了太太们的注意的。
可这注意还没停留几秒，后方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众人回过头，便看见今天寿宴的主角出场了。
——秦盛睿和奶奶沈萍，正一人一边，扶着秦老爷子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沈萍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看见张明玉时，才露出一丝狠厉。
张明玉立刻明白了。
这种重要场合，偏偏是大哥扶着秦老爷子出现。
这代表着什么，肯定会引起不少人的猜测！
秦盛开到底在干什么？！
张明玉转过头去找自己的丈夫。
结果看见秦盛开居然在这种时候，和一个女服务生窃窃私语！那眼神直勾勾的，谁看了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张明玉简直气个半死。
与此同时，旁边果然传来了不少议论声。
“看来秦家还是大秦总比较得力……”
“这不是正常么，你也不看看这两位如今的地位……”
秦老爷子的目光里扫了一圈全场，连和女服务生站在一起的秦盛开也没漏掉。
他笑呵呵地说了两句场面话，无非是感谢各位莅临之类。
随后便直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秦盛开这会儿才偷偷溜回来，张明玉也顾不上和他发脾气，当即带着丈夫和女儿迎了上去。
——顺便若有似无地，把大嫂和两个女儿都堵在了后面。
“爸，生日快乐。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张明玉说着吉祥话，使了个眼色，便有一列人从宴会厅内鱼贯而入。
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一个巨大的礼盒。
这么大的阵仗，顿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张明玉松了口气，掐了一把秦盛开。对方立刻接着说道：“爸，这都是给您祝寿的礼物，一共八十八件——是我们的孝心了。”
说着便拍了拍手。
队列里的第一个人便走上前来，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一个清代的古董花瓶，稳稳地立在他的手上。
接着是第二个，唐代某大家的画作。然后第三件、第四件……
所有人眼也不眨地看着这些东西如流水一般过去，忍不住议论纷纷。
“我去，这秦盛开是把拍卖会开到这儿来了？”
“嗨，为了讨老爷子欢心，这是下了血本了啊。”
“牛，这是真牛。这下我看大房也很难比得过了……”
哪怕是就这么简单看一眼，这八十八件礼物的亮相都花了不少功夫。
可以说似乎彻底震住了所有人。
此时此刻，秦盛开和张明玉的脸上都写满了骄傲和自得——他们花了那么多精力和金钱，才终于有了这个效果。
就连沈萍，都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下，大房是说什么都比不过他们了。
那么之前收到的，老爷子嘱意的继承人之选……是不是，就该是他们了？！
秦盛开咳嗽一声，这会儿酒囊饭桶也知道要乘胜追击了。
便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秦盛睿，充满自信道：“大哥，你们的礼物呢？也拿出来，让爸一起高兴高兴嘛。”
他就是纯粹地想要炫耀，想要趁机压过这个一直让自己活在阴影下的大哥。
未来，秦盛睿就要看他的脸色吃饭了……
而他会成为秦氏帝国的继承人！
想到这儿，秦盛开简直乐开了花。
甚至都没注意到，秦老爷子从看到礼物到现在，脸上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
的确是在微笑，但也仅此而已了。
没有更多的喜悦，更没有看见心爱之物的激动，和对二房的赞扬。
只不过在场的人几乎都和秦盛开一样，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们只顾着看秦盛睿，想看看他准备了什么。
这场秦家的斗争，到底谁能赢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秦盛睿却好无所觉，依旧是一派淡定。
或者说，他们一家都是如此的淡定。
有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低声道。
“对了，秦总家的那个儿子呢……”
秦一旭，是什么时候不见人影的？
恰在此时，寿宴门口出现了几个身影。
秦盛睿微微抬眼，看向了门口的那几个人，缓缓微笑道：“刚好，我的礼物也来了。”
他看了一眼秦盛开，眼底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
随后再也没看他一眼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看到门口的人时，顿时愣住了。
那不是梁家么！？
并不是管家，甚至不是梁家的其中一位……而是梁家完完整整的三个人，一家子！
居然全都来参加秦老爷子的寿宴了！
这是代表着……两家彻底交好了？还是有什么商业上的信号？
不知何时离开的秦一旭，这会儿正带着梁家的三个人走到了秦老爷子面前。
在外面，梁父梁母都是高贵冷艳的派头，十分客气地和秦老爷子点头致意，并送上了贺礼。
看起来是十分正常的圈内交流，却瞬间让全场的人都窃窃私语，开始议论。
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拿出手机来，迅速开始拍摄这难得一见的一幕。
的确难得一见。
圈内的两大巨头，居然同框了，甚至还友好交流了。
这完全是想都不敢想象的情景！
就连媒体记者们，这会儿都忍不住疯狂拍摄，把镜头对准了宴会中心的这几个人。
在这一派震惊之中，张明玉忍不住了。
明明刚刚他们二房还是主角，怎么突然就变了？！
“大哥，这梁先生的礼物都拿出来了……你的寿礼，还要藏多久啊？”
张明玉忍不住半是调侃半是不客气地开口。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得看清楚，大哥大嫂是怎么被他们比下去的！
她还得要老爷子也看看，他们二房才是真正有孝心的人！
秦盛睿点了点头，朝着旁边的秦一旭示意了一下。
随着秦一旭递给秦老爷子一份文件，他这才出口解释：“这份寿礼，其实算是我和梁总共同的礼物——就是我们双方未来五年的合作。”
他的语气沉稳，但说出的话语却仿佛重磅炸弹。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爷子，这会儿都眼神一变，迅速翻开了那份文件。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这会儿都看得出老爷子脸上明确的震惊，以及……
喜悦和激动。
能够和梁家合作是一回事。
能够和梁家敲下五年的合作，又是一回事。
而能够和梁家签下这份五年的合同，甚至保留了不少利益……
秦老爷子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
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放心了，也是时候退场了。
这份结果，哪怕是秦老爷子自己，都没信心能够做得到。
但秦盛睿做到了。
秦老爷子没再继续看下去，而是合上了文件。
他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
秦盛睿的目光隐含笑意。
他早就知道，这一次必然是他的胜利。
但秦盛开和张明玉等人，却还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他们当然无法想象，就这么几页纸……怎么就可能比过了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呢？
可不等他们再开口说什么，秦老爷子已经率先开口了。
“梁总，合作愉快。”
梁父笑着点了点头。
所有人：“……！”
这会儿，盯着这里的人都明白了。
梁家和秦家，是真的要联合了！
秦老爷子则转过身，拍了拍秦盛睿的肩膀，语带感慨道。
“既然是你谈下来的，就由你来负责。以后……你的担子就重了，要辛苦不少了。”
所有人：“！”
等会儿！上个消息他们还没消化完……这又来了重磅消息？
这是……已经决定了未来继承人的意思？
秦盛睿处变不惊地点了点头。
秦盛开还是一脸茫然，张明玉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反而是一向在外界毫无存在感的沈萍，忽然间开口了。
“盛睿一个人，的确太辛苦了。让盛开也帮帮忙吧。”
她轻声细语道，听上去就像是一位心疼孩子的母亲。
这一刻，秦盛睿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这位继母。
看上去不争不抢，但这种时候，却只有她一个人反应过来了什么。
甚至第一个站出来争取。
如果秦老爷子真的答应了，那么原本看似胜利的天平，就又要回到一开始平衡的位置了。
但秦盛睿没有开口。
这种时候，越是开口，反而越是落了下风。
不过，或许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秦老爷子的目光，忽然看向了后面。
众人也跟着一起看过去。
只见梁家那个小子，从一走进宴会开始，就径直到了时别云的旁边。
这会儿，两个人正旁若无人地低声说着什么。
看上去亲密极了，梁星阑的脸上，居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在熟悉他的人眼里，简直惊悚。
但梁父梁母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居然觉得丝毫不惊讶了……
毕竟是时别云。
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儿子在这个女孩儿面前，总是露出不一样的一面了。
“他们俩的关系倒是好。”
秦老爷子笑了笑。
这当然是件好事。
关系越好，合作就越紧密。当然，商场上沉浮的人经常不讲情面，但情面有时候却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更何况……梁星阑是未来梁家的继承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他自然看得出来，两个孩子此刻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沈萍看了一眼张明玉，张明玉也立刻推了一把秦菲：“菲菲其实关系也不错的，都是小孩子，经常一起玩。”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但张明玉已经敏锐地意识到，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把二房和梁家扯上关系。
就是蹭，也要硬蹭。
谁也没想到，梁星阑居然会开口。
他看起来冷淡，又是在这种公众场合，按理来说怎么也不会驳了长辈的面子。
但梁星阑要是在意这些，就不是他了。
“我和时别云，的确经常一起玩。”
他看了一眼时别云，又转过头，扫了一眼秦菲。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面容越发冷峻了。
“至于她……抱歉，我们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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