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击掌
“你真是个蠢货,今天她只是说说,明天她得了宠,生了儿子,就敢吹枕头风,搬弄是非,让太子嫌弃你,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您还真是半仙,什么都给算出来了。”景明珠阴阳怪气。
杨婉仪:“你还小,见过的事不多,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那些从底层爬上来的人,见了富贵就不撒手,使出的手段要多下流有多下流。”
景明珠轻哼,说得像出身富贵的人就愿意撒开富贵似的。
一个污井,一个臭沟,谁比谁清白?
杨婉仪见她横眉看着自己,脸上一红,像是被戳到痛处:“你是不是又嫌弃你娘虚伪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叫体面。你别不听,到时候吃了亏,是你自己受苦。女人选男人,求的是什么,当然是权力和财富。”
景明珠坚决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杨婉仪道:“你天生家世优越,看一切都是美好的。你哪里看得到,有些女人只有美貌一张牌,以容貌谋生计,她们想上爬,吃相格外难看,她们的所作所为,没有底线可言。这种人,要把她们的机会扼杀在摇篮里。”
景明珠不屑地问:“怎么,您又想干什么?”
杨婉仪见四下无人,悄悄将一瓶药送到景明珠手中:“这药是我托人从苗疆商人那里买过来的,药效极强,妇人喝下,便再无生育可能。”
景明珠脸色大变,忙嫌弃地将药退回去:“我才不干呢。”
她知道母亲为她好,所以没把话说得太过分。
要是其他人让她做这种违背底线的事,她说不定要怎么骂人呢。这么损阴德的事,亏母亲能够想得出来,反正她不做。
杨婉仪知道女儿是个拗脾气。
她好心劝:“非常时期非常之举,孟淑娟是个能把家里搅个天翻地覆的主。”
景明珠高傲地说:“再大的风浪,也要吞得下我才是。”
杨婉仪心急了“哎呀,你果真是属牛的,怎么就这么犟呢。为娘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吗?为娘是为了你啊!为了你啊!你是不是担心杨清平怪你?女人太贤惠也不是个好事,你心地善良又如何,这年头谁看你这些?”
这根本就不关杨清平的事。
就算杨清平说他喜欢杀人放火的女子,她也不会为了他去违法犯罪。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总是有底线的。若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意损害别人的利益,那才是真正的失败,真正的堕落。
“我守我自己的原则,与旁人无关。”
“你真是!气死我了!”杨婉仪扬起手就甩了景明珠一耳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生条狗都知道给我摇尾巴。”
景明珠的脸顿时印上五条红痕。
景长风正好回了家,他刚刚得到消息,陛下的病情越来越重。
太医说,最多也就撑两个月。
他正烦恼着,跟吏部尚书论事,满席珍馐食之无味,回家来,本想休息一下,却见老婆和女儿吵成一团,他的头开始痛。
景长风赶紧拉架:“怎么了这是,母女俩吵来吵去,像话吗?”
景明珠愤然:“不知谁无理取闹。”
杨婉仪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忙拉着景长风评理:“你看看你的女儿,被一个男人迷得鬼迷心窍,我为她好,她居然说我没底线。我可警告你,皇帝身体越来越差,等杨清平得了权,上了位,看有没有你好果子吃。”
景明珠怒道:“我往后会如何,不劳烦母亲费心。”
“好,那你就击掌盟约,以后不管你过得怎么落魄,都不许回来求景家!”
杨婉仪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她一直按照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在教导景明珠,一直以来,景明珠都是她的骄傲。可现在,她为了一个男人,竟连连做蠢事。
忤逆母亲,当着太后的面发疯。
她不允许在生出一个跟上流社会标准不符的女儿,她只要优秀的孩子。
景明珠听到母亲这么说,得心很累,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她愤怒而无助地哭喊着:“我是你的女儿,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逼我!”
“你别跟我撒娇,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跟景家断绝关系。”
景长风在一旁准备劝和,却被杨婉仪一个眼神逼退。
“不许为她求情!每次我教训他,你就在一旁做好人,你以为这是为她好吗?她如今做的事,关系到整个景家的安危,你担待得起吗?”
景长风被杨婉仪得话压制得死死的。
“别哭了,快点说,我没时间跟你耗。”杨婉仪步步紧逼。
她是个谈判高手,总能达成她想要的。
景明珠死死咬着牙,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这时她不再慈祥和蔼,她身上的压迫感像层层叠叠的乌云,将她逼到退无可退。
除了伤害孟淑娟,她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若真做此事,那她跟她所厌恶的,瞧不起的,不耻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她有自己的原则,违背原则的事,说什么她也不会做。
景明珠不愿再退让,红着眼眶,决绝地说:“既然母亲执迷不悟,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击掌就击掌。”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她本是个坚强的人,可面对母亲的逼迫,她总是显得那么软弱。
不把她逼到绝境,她绝不会做这种选择。
“三击掌后,盟约达成,母女情分,从此断绝。”母亲丝毫不留情面。
景明珠被推出景家大门。
门砰一声,将她隔在外面,她觉得自己没了归宿。
景明珠哭了一路,马车停下颠簸,轻声在她耳旁说到了太子府。她真希望路程能长一点,马能跑慢点。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杨清平。
她信誓旦旦地承诺,孟淑娟的伤跟自己无关,现在又要把话吞回嘴里。
这段日子,她发了许多完不成的誓。
夜深了,见西院的灯还亮着,她亲自拿了礼物到孟淑娟房前。
孟四德进门禀报,孟淑娟倒是很吃惊。
大小姐们架子极大,向来不把出身低的人当人,景明珠纡尊降贵来向她赔礼认错?
孟淑娟翻着白眼:“也不知她暗地里做什么打算。”
孟四德道:“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有太子撑腰,还怕她不成?况且这西院是我们的地盘,量她也不敢造次。”
景明珠被请进了屋子。
跟随她的仆人将赔罪的礼物放在桌上,她认真而恳切地表达了歉意。
孟淑娟根本没听她说什么,眼睛被桌上的好东西吸引了。
晚霞纱,这种颜色鲜艳如晚霞,料子虽不算绝佳,但颜色极难把控品质,世上妄图复刻的,或偏红,或偏橘,永远仿不出它的独一无二。
十年前,宫中出过一批料子,此后的日子,便再也染不出这个色彩。
故此,这种布料有市无价。
景明珠道:“今天是我母亲的错,我替她向你赔罪。”话刚刚说到一半,杨清平便从外面进来了,他看着她,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
杨清平冲到她面前,急忙护住孟淑娟,逼问道:“还嫌自己闹得不够吗?”
他看孟淑娟的眼神多温柔,看她的眼神就多冷漠。
比渭泾还要分明。
刚刚跟母亲吵完,她一回府就马不停蹄赶过来道歉,结果被他劈头盖脸一顿吼。她脸色惨白,感觉身体无法支撑自己的呼吸。
她真的好累,好压抑。
委屈汇集到酸酸的鼻尖,她又快要哭了,最近她总是想哭。
如果是以前她受了委屈,她一定要到处找人倾诉,昭告天下她受了多大委屈。可是现在,她看着杨清平,话到嘴边都说不出。
她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不知该怎么解释,他才不至于更讨厌她。
景明珠红着眼眶回了句:“我没有。”
她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很怕杨清平。面对他时,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只要他一个不高兴的眼神,一个不满意的语气,就能左右她。
连她自己也不认识这个软弱的自己。
孟淑娟故意在杨清平面前装出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殿下,您误会姐姐了,她是来替长公主道歉的,还送来了好些礼物。”
孟淑娟那句“姐姐”将景明珠恶心坏了,她才不想当孟淑娟的姐妹。
跟孟淑娟相提并论是一种很讨厌的事。
杨清平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礼物,鼻子发出轻不可闻的嘲讽声:“果然是值钱的宝贝,这就是你们家惯用的伎俩吗?”
他冷冷道:“随便践踏别人的尊严,然后拿钱摆平?你们可知富贵不能淫!”
景明珠见杨清平这么不给她面子,气得脸都白了。
她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放弃尊严。
景明珠连表面上的温和也不想表演了,拉下脸,语气如暴风雨前的沉静:“我礼物已经送到了,想扔就扔,随便你怎么想。”
说完,她便拂袖而去。
不管她怎么诚心诚意道歉,他都不会接受,那她就不道歉好了。
她没道理热脸贴他冷屁股。
他命令景明珠的随从将礼物拿出去。
孟淑娟脸色大惊,她哪里舍得到手的好东西飞了,连忙拦住杨清平,嘴里还大言不惭:“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我怎么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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