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纪念品
万众瞩目下,所有神明都将目光倾注在神台上的少女身上。
在不久之前，这位新神还只是众神游戏中一位稍稍受主神宠爱的眷者，虽然在众神游戏中脱颖而出,但依然只是一位眷者而已，而现在却成了一位强大的神明。
这无疑让人感到惊讶和震惊。
虽然有关于她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但直到新神诞生，众神才发现她已经达到了这种高度。
而顾绮对祂们的诧异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只是露出温和笑容,在致谢之后继续说“贪婪将作为我的执政官,为我执掌神殿,关于祂的放逐将得到宽恕。”
虽然这件事她只征求了三位主神的同意，放逐之书上的神罚也没有取消，但顾绮依然光明正大地说出这句话。
众神沉默地听她说话,这期间顾绮目光扫过光明神的位置,这位主神仍然静静凝望虚空，面容漠然，仿佛一座完美而沉默的雕塑。
祂没有反驳她关于贪婪的说法,也没有对她的话表现出任何反应,哪怕这位主神并没有和顾绮交流过这件事,也没有宽恕过贪婪。
而因为没有神明反驳,顾绮在说完之后略微等待了一下，就继续往下说“新神庆典之后，将是我与嫉妒大人的庆典。”
她说到这里,有不少神明都屏住呼吸，将目光分别投往几位不同的主神身上,唯独站在顾绮身后的贪婪松了口气。
祂不在乎顾绮到底成为谁的神后,但没人反对解除祂的放逐之约,对祂来说就是最好的。
顾绮宣布完这个消息,又说了几句赞美的客套话，很快走下神台，预示着这简短的发言结束。
接下来就是令众神头疼的送礼时间。
虽然这对于顾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众神仍然感到为难。
新神诞生，是神界中数一数二的大事，到场的神明都会为新神送上一份礼物，见证又一位神明的崛起。
可从来没有哪一位新神的成神过程是这样的，也没有哪一位新神能得到这么多主神的眷顾，导致祂们庆祝的礼物不能太过廉价，可待会儿还有嫉妒的神后庆典，同样要以示庆祝。
那种感觉就像吃瓜还要付钱，并且价格还不便宜。
但每一位新神诞生之后都会举行这样的庆典，这是一个默认的规矩。
顾绮面带微笑地坐在嫉妒神身边，和主神一起围观众神将礼物交给贪婪，并且还要强颜欢笑地向她祝贺。
她凑到嫉妒神身边，低声愉快道“嫉妒大人，看起来大家好像都不太开心。”
嫉妒同样带着微笑，也低声回答她“因为难得要准备两份礼物，并且准备的时间不长。”
神界中盛大的庆典通常都是提前几个月发送邀请，像顾绮这样只留下三天时间的很少，礼物同样是一位神明的脸面，如果太过仓促，导致庆贺的礼物廉价，那么连带着送出礼物的神明也会被众神嘲笑。
强颜欢笑的神明未必是因为心疼，也有可能是为了准备礼物而感到心力憔悴。
与主神有关的事情都很重要，而取悦主神总是摆在第一位的。
顾绮与嫉妒窃窃私语，并没有用神力遮盖，其他次神还好，可几位主神就不愿意了。
祂们来到庆典，不是为了看眷者与嫉妒如何亲密的。
“咳。”
黑暗神轻咳了一声，提醒顾绮“阿丽黛，你是一位强大的神明了，有时也需要注意仪态。”
比如不应该和某位不要脸的主神在大庭广众下窃窃私语，至少祂看到了会觉得不那么舒服。
嫉妒虽然得到了少女的爱慕，但这不妨碍黑暗时刻给祂添点堵，以发泄祂心中的不悦。
顾绮当然明白祂的意思，甚至在场的神明恐怕没有不明白的。
但这么些小方面，顾绮还是愿意满足这位父神。
她当即起身隔着广场向黑暗行了一礼，并且微笑道“您教导得是。”
重新坐下之后，她果然不和嫉妒窃窃私语了。
嫉妒温和的面容顿了一下，目光有些深沉地凝视对面的黑暗，但只得到了那位主神一个十分坦然并且冷漠的目光。
只短短一秒，两位主神都收回了视线，没有做出任何交流。
然后两位眷顾她的主神都送出了自己的礼物。
风暴送的是一件深蓝色神袍，神袍上绣着星辰与月亮，非常漂亮，并且弥漫着浓重的主神威压，可以看得出这并不是一件简单材质的神袍，应该是一件强大的神赐之物。
祂亲自捧着神袍走到顾绮面前，并且当着众神的面将神袍展开，绚丽光芒瞬间萦绕，然后风暴微笑道“阿丽黛，这是我用规则之力亲自为你缝制的，封印了十二颗星辰之力，最适合你的庆典，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神明亲自制作的衣服，当然不会出现合不合身这种问题，但风暴依然这么说，显然不是单纯地让她试衣服。
顾绮略显无奈地起身接过神袍，神力流转，她将这件美丽而绚烂的深蓝色神袍换上，还伸手展示了一下，才对风暴说“感谢您，我很喜欢。”
深蓝色是风暴的象征，而祂在顾绮与嫉妒神的庆典上送出了这么一件带着风暴象征的衣服，显然有些心思不纯，也许和黑暗是同样的想法，不想让嫉妒过得太愉快。
风暴凝视了她一会儿，满意地点头“果然很适合你，阿丽黛，你今天一直穿着吧。”
顾绮提醒祂“风暴大人，我待会儿要与嫉妒大人举行”
“那不是正好”
风暴根本没有等她说完，就直接接着她的话往下说“这是我对你的祝福，我的孩子，你不愿接受我的祝福吗”
主神带着微笑的面容突然黯淡了一些，甚至不等顾绮回答，祂就自顾自地往下说“难道和嫉妒在一起之后，你连我的眷顾也不肯接受了阿丽黛，你从前是很信任我的。”
“”
顾绮沉默了几秒，终于点头“感谢您的礼物。”
“阿丽黛，愿你的荣光永存。”
达成了目的，风暴这才重新露出微笑，然后祂挑衅地看了眼嫉妒，才回到自己的神座上。
嫉妒眼眸微敛，目光很平静，没有对祂的举动做出任何评价，可祂看着风暴的目光显然不怎么友好。
虽然祂和阿丽黛已经成为伴侣，但这段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稳固，阿丽黛对于爱意很执着，但她对于其他主神的眷顾并不太冷酷。
嫉妒无法要求她舍弃与其他主神的善意，只能自己更加警惕。
风暴之后才是黑暗。
黑暗神原本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但刚刚看到风暴的举动，祂似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对侍奉在身边的亚尔丽丝说了句什么。
亚尔丽丝有些诧异地凝视自己的主神，同样低声提醒祂“您没有必要这样做。”
黑暗神不是风暴神那种没有体面的主神。
但黑暗似乎很执着，祂微微抿唇，坚持道“风暴可以，我也可以。”
亚尔丽丝静默了两秒，显然无可奈何。
黑暗的礼物没有亲自送出，由亚尔丽丝代为献上。
主神的礼物都没有交给贪婪，而是直接献给顾绮。
亚尔丽丝目光沉静，似乎叹了口气，才走到顾绮与嫉妒神面前，她首先行了一礼，然后平静道“这是风暴神殿献给新神的礼物，黑暗之门。”
顾绮对待她总是友好的。
哪怕在众神注视之下，她也很快起身，走到亚尔丽丝身边，带着些许好奇凝视她手里有些不起眼的黑色小门，并微笑询问她“亚尔丽丝，这是什么”
亚尔丽丝似乎不太想描叙，可基于主神的吩咐，她还是低沉道“这是一扇独属于黑暗领域的传送门，您可以将它放置在您的寝殿中，能自由来往两个神殿，方便您接受黑暗的教导。”
顾绮脸色僵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远处的黑暗神，然而只得到了那位主神一个罕见带着笑容的目光。
于是她低声询问亚尔丽丝“自由来往两个神殿是我想象中那样吗”
亚尔丽丝没有丝毫犹豫，很快点点头“正如您想象中那样。”
说着话，她又拿出了一扇黑色小门，并且陈述黑暗的嘱咐“我主说您可以将这两扇黑暗之门分别放置在您的神殿与嫉妒大人的神殿中。”
神明都可以在神界自由传送，而经过对方的允许，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按理来说并不需要什么黑暗之门，所以这扇门的主要作用不是传送，而是窥探。
它能让黑暗感知到门对面的情形。
风暴送的神袍也就算了，这个东西顾绮实在不能接受，难道要让黑暗爸爸听她和嫉妒的墙角简直是离谱到家了。
可看了眼亚尔丽丝的表情，显然这位执政官也觉得很无奈。
沉默了几秒，顾绮还是收下了这两扇黑色的小门，并且对她说“替我感谢父神的恩赐。”
顾绮终于有一些招惹了许多神明之后艰难处境的感觉了。
总觉得风暴与黑暗时刻都想着怎么破坏她和嫉妒的感情。
但这还并不是最严重的。
两位主神顶多算是送了一些不会让嫉妒喜欢的礼物，顺便给祂添一些堵，并没有做出什么格外严重的举动。
一直安静端坐在角落里的光明神才是今天最棘手的存在。
这位主神从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很寂静，祂什么话也没说，甚至在风暴与黑暗赠送完自己的礼物之后，祂依然沉默不语。
顾绮没有选择主动招惹祂。
直到新神庆典尾声，那片萦绕着淡薄光晕的光明中依然十分沉静。
祂没有说话，没有送出自己的贺礼，只是端坐在雪白神座上，冷漠地看着顾绮与嫉妒站在一起。
新神庆典结束，顾绮与嫉妒神同时走到神台上，顾绮面露微笑，刚要宣布神后庆典也在今天举行，就看到那片一直很安静的光芒波动了一下，如同一座完美神像的神明从神座上起身，一瞬间就来到光明环绕之外。
于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宣示直接停在了喉咙里，众神都将目光倾注在朝神台缓步走来的光明神身上，祂面容冷漠、眼眸像一块琉璃色的冰。
顾绮目光微凝，但只短暂的静默，嫉妒走到她面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主神的目光同样很冷淡，连声音也是如此。
祂平静开口“光明，你想献上什么礼物”
光明神没有回答祂，只是缓缓往前，直至走到神台之下。
祂抬头仰望，越过面容冷淡的主神，将视线放在了嫉妒神后的少女身上。
顾绮没有试图从嫉妒身后走出来，只是在光明凝望她时，她面带浅淡的笑容，并询问道“也许您想给予我一些特殊的眷顾”
光明神依然没有回答。
祂只是站在神台底下凝望神台上的少女，眼底深处那一丝极小的黑色似乎在祂眼中跳动了一下，广场上一瞬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光明在这种极端的寂静之下，才用平淡而低沉的声音开口。
祂的目光似乎染上了一丝引诱“阿丽黛，难道你不想回家”
祂的话让顾绮面容微怔，但很快她就笑着说“您是说爱纳依，我当然随时可以回去。”
“我说的是什么地方，你真的不懂吗”
光明在这种情况下罕见地露出温和微笑，祂甚至直接无视了顾绮身前的嫉妒神，只是用包容而眷顾的目光凝视她，并再次重复道“我的孩子，我可以带你回家。”
祂的声音太有亲和力，以至于让原本毫无动摇的顾绮也产生了些许波动。
连系统都做不到的事情，她根本不相信光明能做到，更何况光明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这些话大概只是祂刻意用来引诱她的。
顾绮心里很清楚，但下一刻她就听见光明语气缓慢而笃定道“你是在为世界印记为难我的孩子，我可以帮你剔除。”
这句话真正地让顾绮心中剧烈一跳，她甚至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光明大人，您做不到。”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光明目光微敛，语言极富深意“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我能赐予你神位，为什么不能为你剥离世界印记”
祂的确不知道系统的事，但仅从顾绮之前所描叙的故事，祂就从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用这件事来引诱她，而顾绮的言语显然证明了祂的猜想。
她确实对于回到从前的世界有极大渴望，毕竟她当初是被至高规则驱使而来，并不是自愿。
光明的回答顾绮无法辨别真假。
众神公认最强大的神明是黑暗，可就算黑暗也做不到赐予一个人类神位，光明却可以，那么祂找到剥离世界印记的方法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她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情况显然有些出乎嫉妒的意料，这位主神微微皱眉，回头凝望她，并轻声呼唤她“阿丽黛”
顾绮这才抬起头和祂对视了一眼，然后她深吸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抱歉，嫉妒大人，我的情绪有些波动。”
她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情。
嫉妒眉头皱得更深了，祂甚至伸出手往后，握住她的，这位主神极少地用沉重而急切的声音对她说“阿丽黛，不要相信光明。”
祂甚至更想说，不要离开嫉妒。
可这句话祂无法说出，因为祂看得出这种渴望是她的真实情绪，她确实对于回到原来的世界有些期许。
神台下的光明终于弯起唇角，祂朝神台上伸出手，语气更加引诱。
“阿丽黛，和我离开，我可以带你回家。”
参与庆典的众神纷纷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嫉妒与新神的神后庆典前夕，光明竟然要带走新神，并且从新神的某些情绪上来看，并不是毫无希望。
这简直是神界中这些年以来最引人注目的时刻。
顾绮目光深沉，凝望神台下微笑的主神，和祂伸出的手掌，她甚至能看清光明掌心中的纹路。
而身边是面色有些急切的嫉妒。
嫉妒神再次握紧她的手掌，并且重复道“阿丽黛，不要相信光明，祂在欺骗你。”
祂可以阻止少女的举动，却无法阻止她的思维。
“我有没有欺骗你，我想你一定明白，阿丽黛，你真的愿意留在这里，成为嫉妒的神后吗”
顾绮陷入了某些纠葛的思绪中，她在脑海中询问系统“光明真的可以剔除世界印记”
系统也有些不太确定“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但我觉得祂应该是有一些思路的，毕竟祂确实是一位比较全能的主神。”
连系统也这么说，这种纠葛的情绪就更加强烈了。
顾绮忍不住皱起眉头，扭头看向身边目光深沉的主神。
嫉妒紧紧抓着她的手掌，声音染上了些许恳求“阿丽黛，你不愿意成为我的神后吗”
她在沉默中久久凝视嫉妒神，似乎能从这位主神浅蓝色的眼眸中看到祂向自己完全敞开的心底。
就在神台下光明的目光逐渐灼亮起来时，顾绮突然闭了闭眼，她长舒了口气，对嫉妒扬起灿烂的微笑，也握紧祂的手掌，扭头看着神台下的光明神，语气坚定而毫无动摇“抱歉，光明大人，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已经决定留在这里，成为嫉妒大人的神后。”
光明温和的微笑凝固在脸上，祂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难道你宁愿为了祂放弃自己的世界”
“这里也是我的世界，至少从今天开始就是这样。”
顾绮似乎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她目光认真而诚恳凝望主神，已经从纠葛的心虚中走出，并从容道“如果您愿意，我同样可以将您视为亲近的主神，光明大人，也许无数年之后您就会发现，我只是您一时的不甘，时光会淹没一切，包括从前强烈的情绪。”
“也会淹没你对嫉妒的爱吗”
光明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是纠缠于她对嫉妒的喜爱。
顾绮静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不知道，在永恒来临的那一天之前，谁也不知道能否真正永恒，但至少现在我愿意成为嫉妒大人的神后。”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无论光明做出什么样的改变，无论祂怎么挽回，那个少女的决定永远只是嫉妒，哪怕他用她非常渴望的东西来引诱她。
就像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祂与这位眷者永远说着最熟悉的话，关系却是最生疏的。
光明眼中最后一丝光线也黯淡下去。
祂冷漠而平淡地扫了眼站在顾绮身边的嫉妒，似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就算祂与嫉妒开战，就算祂陨灭嫉妒，这一切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那个叫阿丽黛的少女，哪怕不再爱慕嫉妒也不会去爱慕光明，这就是无比残酷的事实，她对祂，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广场上的寂静蔓延，似乎都在等待这位主神做出最后的决定。
光明却始终沉默。
祂身边弥漫的光芒起伏、波动、又逐渐在沉默里消散，静静归于虚无。
这一刻祂做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又或者根本不是祂做出的决定，而是无法选择的结局。
光明眼眸黯淡，神力象征完全消失，祂目光平静、内敛、蕴含着无数说不出的情绪，但祂最终只是抬头仰望，看着神台上美丽的少女与俊美的主神并肩而立，一如从前。
祂闭上眼睛，唇角抿紧，再次睁开眼，光明凝望神台上的少女，摊开的掌心中出现了一枚散发微白色光芒的宝石，祂注视了这枚宝石许久，仿佛在凝视与眷者的从前，半响，祂将这颗宝石递给顾绮。
“从前你向我祈求，但我总是拒绝你，现在你却不需要了。”主神的声音略微停顿，音调低沉而黯然“但我还是想给你，阿丽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嫉妒的永恒不存在了，就来光明神殿找我，光明依然为你永恒闪耀。”
祂将这枚雪致的宝石赠予了顾绮，最后一眼，是无法言说的情绪，深深凝望之后，光明垂下眼眸，像是最后的告别，祂在寂静无声中消失在她面前。
广场上静默了许久才有细碎的声音逐渐响起。
顾绮听见黑暗神不悦道“找你轮得到你”
而顾绮只是凝望手中雪白的宝石，她叹了口气，神力注入，想看看光明留下了什么给她。
但神力刚刚注入进去，她的脸色突然一变，迅速将差点凝聚出来的神力画面击碎。
对上嫉妒温柔的眼眸，她轻轻咳了一声，平静道“没什么，光明留下了一些小的纪念品，大约是纪念祂曾经眷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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