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好讨厌
看得出神明的宽恕致使她越来越大胆。
嫉妒神凝视了她一会儿, 目光冷淡而平静，似乎穿透了她的内心。
在神明的注视中，顾绮眼眸慢慢低垂下去, 声音也从试探和期盼逐渐变弱。
“我、我只是想报答您对我的宽容。”
少女抿了抿唇角, 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 她犹豫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这次声音轻不可闻。
顾绮捏着衣角, 表情一垮, 可怜巴巴道“我错了。”
主神在她承认错误之后挪开注视她的目光。
短暂的停顿, 也许是想起什么，祂开口“阿丽黛, 你太活泼了。”
神界的神仆们都循规蹈矩，就算光明比较宠爱蔚理斯, 那位执政官大人偶尔不着调, 可也不会像阿丽黛这样大胆, 嫉妒神虽然觉得宠爱她一些没什么太大关系，可有这么一位过分活泼的眷者在身边, 就算神明也时常会产生些许烦恼。
虽然这烦恼并不算什么, 并且她多数时候能取悦祂。
嫉妒指尖轻轻敲击了几下窗台, 在顾绮忐忑目光中平静道“明尔顿，从今天开始，阿丽黛跟随你学习怎么处理神殿的事宜。”
顾绮目光微亮, 有些迫不及待地蹭在神明身边, 喜悦道“主, 您是不是要让我代替明尔顿大人当您的执政官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无视明尔顿有些苍白与慌乱的目光, 她显得很开心。
嫉妒十分罕见地轻瞥了她一眼, 声音算得上柔和，甚至略带些宠溺，祂叮嘱道“阿丽黛，你好好学习，沉稳一些，不要每天都和明尔顿作对。”
显然主神对于他们之间的矛盾很清楚，祂甚至知道大部分时候是顾绮故意挑衅明尔顿，这个小眷者因为曾经的审判事件对祂的执政官没什么好感，这些事情神明都知道，只是因宠爱她才放任。
但明尔顿身为祂的执政官，哪怕无趣，这些年也矜矜业业，对祂信仰虔诚，为祂认真处理神殿事宜。
主神高高在上，漠然一切，可对于身边亲近的人，祂也会给予一些适当的宽容与宠爱，不过能让祂注视的就那么几个，不是神之右手执政官，就是侍奉左右备受宠爱的神眷者。
眼看希望破灭，顾绮低下头撇了撇嘴，失望道“遵您的神谕，我会好好学习的。”
而嫉妒在注视她之后，又看向自己的执政官。
“明尔顿，你好好教导阿丽黛该怎么做一个沉稳的眷者。”
至少不要做出私自跑到祂的浴池里、还要祂亲自去捞人这种事情，虽然对于嫉妒来说无伤大雅，祂甚至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单纯地可爱，但到底是件离谱的事，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是。”
明尔顿心情沉重，却还是认真点头，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教导阿丽黛，他早已知道自己在某些事上不是这个小眷者的对手。
倒是顾绮眸光一转，突然从失落中挣扎出来，她弯起唇角，拽着神明的衣角轻轻晃了晃，撒娇道“主，您让我跟着明尔顿大人办事，可我只是一个神仆，要不您也给我一个不同的职位吧。”
“执政官只会有一位。”
主神的回复很简单也很笃定，但顾绮并没有就此终止。
仗着嫉妒对她宽容，她继续晃了晃主神的衣角，声音娇软，再次恳求“您最疼爱我了，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神明，主”
嫉妒低头看她，半响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平淡的语气染上了些许无奈。
“阿丽黛，不能因宠爱而骄纵。”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嫉妒还是在她锲而不舍的撒娇下开口“我赐予你门徒之位，高于神仆，低于执政官，但你不能因此而欺辱明尔顿，知道吗”
祂知道自己宠爱的小眷者平时就喜欢欺负执政官，因此特地多嘱咐了一句，显然主神很清楚她平时在神殿中是如何放肆。
而顾绮在得到了祂的赐予之后才露出满意笑容，愉快道“我一定谨遵您的意志。”
她甚至连看着明尔顿的目光都柔和了一些。
虽然那种柔和并没有让明尔顿心情变得好一些。
这件事处理完之后，顾绮和明尔顿本来应该退下，离开神明的寝殿，但就在明尔顿行礼时，顾绮再次贴着神明恳求“我主，让阿丽黛侍奉您休息吧我发誓，我绝对会规规矩矩的，不会做出冒犯您的事。”
像是害怕神明不相信，她还举起手，竖着三根手指头认真地注视神明。
虽然融合了魅魔的血脉让她的外貌偏向于魅惑，但这一刻，嫉妒在她眼里只看到了纯净与认真。
少女的感情本就是纯洁无瑕的，剥离掉那些来自天性的欲望，她甚至没有一丝源于本能的涌动，在这一刻，她单纯地渴求，渴求侍奉神明，渴求遵从自己的信仰。
嫉妒注视了她几秒，轻微地点头。
“我的休息时间较长，如果累了，就自己回去。”
神明不需要睡眠，但也可能沉睡许多天，这完全是来自神明的随性，所以祂们与神仆休息的时间不一样，只有神之右手、神明的执政官能凭借强大的实力与神明同步，所以执政官通常也是神明最亲近的人，因为他们常常侍奉左右。
例如嫉妒的寝殿，普通神仆不能来到这里，但明尔顿可以，他甚至能接触神明的私人物品，比如衣物、饰品、包括一些神赐之物。
顾绮甚至想象过明尔顿为嫉妒神洗涤衣物、端茶倒水、铺床置物等等举动。
这不是不可能，执政官不仅管理神殿大小事宜，也负责侍奉神明的日常生活，虽然神明的衣物纤尘不染，不需要洗涤也十分洁净。
但她可是看到过嫉妒神穿着不同款式的神袍。
这应该都属于明尔顿负责的范围吧。
脑海里掠过一些奇怪想法，顾绮迅速点头，然后就看到神明缓缓从窗边起身，祂走到床边躺下，睡姿优美，平躺在宽大的床中央，神明柔顺的发丝铺散在身后，比人类世界最优雅的绅士更端庄百倍。
祂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完美的存在，就算顾绮也不得不承认，嫉妒神随意往床上一趟，就躺出了她精心摆弄才能弄出来的视觉效果。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神明就算有一些性格上的缺点，在智慧生命中依然属于佼佼者、无法超越的存在。
祂休息之后，寝殿中顿时只剩下顾绮与明尔顿四目相对。
执政官大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想做出任何特殊举动、以打扰到神明休息，因此他皱着眉头向顾绮示意了一下。
无论什么事都离开再说，不能打扰主的休息。
顾绮却无视了祂的举动，她朝明尔顿吐了吐舌头，无声地勾起一个得意笑容，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神明的床边，捧着脸仔细看了会儿神明完美的面容。
明尔顿再次向她示意，但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复。
他表情严肃地抿着唇，与蹲在床边看神明沉睡的顾绮僵持了好一会儿。
大约可能有半个多小时，明尔顿终于闭了闭眼，抑制住怒气，快速走出了神明的寝殿。
他无法做出和阿丽黛一样幼稚的事情，而神殿中等待他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干脆眼不见心为净好了，毕竟神明随时都能醒来，阿丽黛再怎么放肆也不敢真的冒犯神明。
等他走了之后，顾绮才加深脸上的笑容，但她没有挪开视线，依然蹲在床边默默看着嫉妒神完美面容。
不知道注视了多久，直到她起来的时候脚一麻直接跌在了地上。
顾绮迅速往神明的方向看去，好在嫉妒神没有醒来。
寂静的环境总是容易让人产生困意，特别是当外在的压力也消失时。
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神明的侧脸看，边看边露出赞美神情，而等到她再次觉得脚麻时，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揉了揉有些困意的眼眸，顾绮四处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注视着神明宽大的床。
嫉妒神其实只占了中间一部分，并且神明的睡姿十分优雅端正，这么久了也没有动一下。
抿着唇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她咬咬牙，又带着一些偷笑，一边注视神明，一边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神明的床角。
嫉妒依然在沉睡，没有任何反应，但顾绮也没有再继续往中间爬了，她占据了神明一个十分狭小的床角，连被子也不敢盖，只是缩成一团，打着哈欠在神明的床角磨磨蹭蹭地动作，扭动了一会儿，她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再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少女蜷缩成一团，脸颊红润可爱，她蹭着神明的被子，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与神明一起陷入了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姿态优雅端正的神明突然睁开了眼睛，祂从床上坐起，一眼就看见了床角缩成一团的少女，并且她不像神明那样睡姿良好，缩成一团睡着之后还偶尔会无意识地动一下。
嫉妒神面容平静，默默看着她缩在床角还在乱动，本来就十分靠近床边的距离再次缩短，顾绮于睡梦中稍微翻了个身，然后就往床下滚去。
嫉妒神本来只是平静地看着，在她即将滚下床时，祂微微叹息，指尖微动，浅蓝色神光将已经半个身体悬空的顾绮托起，然后挪动她到了中心一点的位置。
神明微微摇头，伸手把被角盖在她身上，看着顾绮翻了个身，把祂盖在她身上的被角抱在了怀里，还满脸开心地蹭了蹭，这才略微沉默，祂重新躺下，恢复成之前沉睡的模样，没有再看睡在祂床上的小眷者。
一切似乎又陷入了安静。
沉睡的时光比凝视的时光过得更快。
昼夜更替，一直到明尔顿再次出现在神的寝殿。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侍奉主，神明沉睡许多天是很正常的事，这个过程中他只需要处理神殿的事务就好了，并不需要来打扰嫉妒神，但这一次与往常都不一样。
主的寝殿里还多了一位骄纵大胆的眷者。
阿丽黛虽然说侍奉主休息，可她毕竟是个人类，明尔顿忙碌完神殿所有事务，才发现她还没有离开嫉妒的寝殿，他这才没忍住又到了神的寝殿里来。
结果第一眼就差点让他的情绪爆发出来。
因为嫉妒在沉睡，他无法训斥出声，但明尔顿在第一时间就走到了主的床边，他紧紧抿着唇，推了推顾绮的肩膀。
和神一起沉睡的小眷者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半梦半醒间嘟囔道“谁”
明尔顿吓得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
然后他才在顾绮逐渐清醒过来的视线中无声地说“和我出去。”
顾绮的眼神清醒了一大半，但依然还有些困顿，她带着困顿有些呆滞地看着明尔顿说完这句话，就在明尔顿准备带她出去时，她不悦地皱起眉头，唔了一声，把脸埋进了被子，甚至有些得寸进尺地更靠近了神明一些。
明尔顿死死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再靠近神，他甚至情绪十分激烈地再次说“阿丽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一次依然接近于无声，只有些实在克制不住的气音。
倒是顾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声嘟囔道“吵人家睡觉，你好烦啊。”
明尔顿心惊胆战地看了眼依然在沉睡的神明，再注视她有些不耐烦的面容，祂深吸了口气，干脆抓住顾绮的手臂，想直接把她抱出去。
顾绮虽然很困，但她的动作并不慢，在明尔顿试图将她抱起时，她就迅速抓住了被角，然后将脑袋整个扎了进去。
明尔顿只好再分出一只手去掰她的手指，这期间还不能发出什么声音以免吵到神明。
而和一个点亮了龙族天赋的少女做这种单凭力气争夺的事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明尔顿掰了好一会儿都没把她的手掰下来，甚至还让她扯动了一下被角。
他紧张地停止动作，抬头想观察一下神明的动静，却撞进了一双平静冷漠的双眼中。
明尔顿愣了一下，脸色迅速变化，他放开顾绮的手臂，跪伏在床边，声音充满自责。
“请您责罚。”
他竟然吵到了神明休息，作为执政官，做出这么离谱的事，这简直是他一生的耻辱。
而死活不肯离开神明床角的顾绮却再次用被子裹住了脑袋，还嘟囔了一声“你好吵。”
她抱着被角，睡得迷迷糊糊，显然没有起来的想法。
神明注视了祂一会儿，甚至没有在乎顾绮的嘟囔，祂只平静道“安静一些。”
明尔顿忍不住强调“我主，阿丽黛”
阿丽黛竟然睡在主的床上，这是无法原谅的亵渎
嫉妒神目光在床边鼓起的那一小团上扫过，略微停顿，祂声音没什么起伏道“随她吧。”
也算是没有打扰祂休息，这对于阿丽黛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嫉妒不想计较这一点小事，甚至在明尔顿发现之前，祂刚刚还帮差点滚下床的小眷者盖了一次被子。
“可她”
明尔顿有些不甘，可在神明平淡面容下，他无法再说出什么，只能收起还想继续说的话，勉强道“遵您的神谕。”
神明宽容，他有再多苛责的话也无法说出口。
哪怕他觉得阿丽黛又在做不能被原谅的事，但只要嫉妒允许，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强忍着想把顾绮拖出去的想法，明尔顿自责又压抑地跪伏行礼，在神明浅淡点头之后，他抿着唇深深看了眼躲在神明被子里裹成一团的少女，低着头走了出去。
等他走了之后，嫉妒才语气淡漠道“还不出来”
顾绮目光有些闪烁地把藏在被子里的脸探了出来。
不像神明那样，连一根头发丝都十分服帖柔顺，她在被子里钻了一会儿，本就浓密微卷的长发便显得十分凌乱，但少女似乎没发现，顶着有些凌乱的白金色长发，她满面笑意爬到神明身边，满足又开心地说“我主，我就知道您更喜欢我，明尔顿得排在我身后。”
嫉妒神目光在她凌乱的发丝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她粉嫩甚至显得有些红扑扑的脸蛋上。
大概是刚刚睡了一会儿，虽然在明尔顿面前的困顿多半是假装的，可她刚睡醒是真的，嫉妒注视了她娇嫩的脸蛋一会儿，伸出纤长完美的指尖捏了捏她的脸。
“你怎么这么喜欢欺负明尔顿”
也许是因为距离的关系，此时的神明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仁爱的宽容。
顾绮被祂捏了捏脸蛋，也不在乎，甚至主动把脸凑近，她丝毫不掩盖，满不在乎道“谁叫他之前冤枉我，还说我喜欢他，主，他也太自信了，我怎么会喜欢他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您肯定更宠爱我，对吗”
“他是我的执政官，是神之右手。”
神明的语气平静，并没有因为她撒娇而改变。
但顾绮一点儿也不在意祂的平淡，她甚至更加凑近了一些，直接爬到了主神的身边，用甜腻腻的声音说“我知道，祂是您的右手，但我不一样，我是您的心肝。”
嫉妒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话取悦到，祂浅淡地勾起唇角，虽然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让明尔顿听见，他必定想再次审判你。”
顾绮笑盈盈地仰面躺下，十分大胆地躺在了主神的膝上，声音依然甜滋滋的。
“不给他听见，祂又不是您的小心肝。”
因为她仰面躺下的举动，蹭得头发更乱了，嫉妒大约有些看不下去，终于提醒了一句“我的孩子，你的头发乱得像鸟窝。”
顾绮灿烂甜蜜的笑容一僵，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头发的触感蓬松又凌乱，忙迅速从主神的膝上爬起，背对神明，她迅速整理发型，还一边解释道“主，刚刚是意外，我平时都很好看的，您千万别嫌弃我。”
嫉妒当然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凌乱就嫌弃自己的眷者，祂甚至觉得自己的小眷者有时傻得可爱。
但有时又很聪明，谁能想象把明尔顿压制得无话可说的会是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小眷者偏偏又是她在众神游戏上纵横无敌，所向披靡。
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智慧生命，虽然大部分人都拥有丰沛的感情与欲望，不过嫉妒觉得她与众不同。
虽然放肆，但她的放肆从不用虚伪掩盖。
顾绮快速整理了一下发型，这才转过身来，继续露出甜蜜灿烂的笑容，又扑到祂膝上，持续刚刚未完的撒娇。
“主，您看，我比明尔顿大人好看多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就是爱纳依最美的明珠，现在这颗明珠正在等您采撷。”
嫉妒神静静听着，目光却依然注视着她额角偏上一点的位置。
因为没有镜子，顾绮虽然快速整理了一下发型，但并不完善，依然有几缕头发翘了起来，让她美丽面容多了几分活泼的可爱。
祂没有对眷者的告白产生什么反应，反而摸了摸顾绮额角翘起的那几缕发丝，语气温和道“阿丽黛，我的孩子，也许你该随身携带一面镜子。”
正在认真告白的小眷者显然不知道主神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目光茫然了一瞬，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角，试探道“您是说我的头发吗”
她顿时紧张起来，又迅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把翘起来的发丝抚平，这次很认真地摸索了一会儿，确认没什么问题，她才清了清嗓子，再次回过头来。
她笑容甜美，声音娇软地又爬了上来“我主”
嫉妒神目光扫过寝殿门口，拦下了她想靠近的举动。
神明略带笑意，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意味，祂微笑道“好了，你也该尝试着理解明尔顿，他虽然有些无趣，但恪守规则，并不是一个坏人。”
顾绮顺着神明的视线看去，即便没有看到人影，但她很快就联想到什么，顿时有些不悦地闷哼了一声，小声道“主，他好讨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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