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12
阿厌拉着季如意狂奔数里,直到筋疲力尽才倒在地上喘息。季如意更是宛若游鱼上岸,连呼带喘,出气多进气少,等他们完全缓过来时天空已经露出鱼白。
季如意坐起来,整理好衣衫,朝寂静的山谷望去:“他们都死了吗?”
“不知道,不过你师兄师姐本领高强,说不定有什么化敌制妖的妙法,可以全身而退。”
季如意听出讽刺,心中五味杂陈。
阿厌看出他复杂的心情,惊道:“你该不会还可怜痛惜他们吧?”
“我……”季如意回想往事,其中不乏很多温馨时刻,更加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茫然的心境,只觉一切都是梦。他迷惘道:“我从小就拜入无双门,师父曾夸我聪明,把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可是我贪玩,有时忘记做功课,每次被考校时都是焦师兄帮我蒙混过关,让我免于受罚。大师姐也一样,对我特别好,总带我偷溜出去吃好吃的……”
阿厌听了满脸不屑,讥诮道:“你还感谢他们呢,你这好端端的聪明孩子都被他们给耽误了!”
“什么意思?”
阿厌双手环膝,淡淡道:“我小时候背心法口诀,错一字,师尊就用戒尺打十下。”
“呃……严师出高徒。”季如意想明白过来,又道,“你是捉妖师?”
阿厌没有否认,说道:“现在还觉得你师兄师姐是爱护你吗,他们是害怕你有朝一日超过他们,所以提前养废了你。”
“……”
“那些拗口难背的心法、前人总结出来的妖物习性,都是在关键时刻能保命的东西。你师父喜欢你,想把这些传授给你,可你师兄师姐显然不想让你掌握,所以变着法子让你耽于享乐,最后一事无成。”阿厌好笑道,“而你,却还觉得他们对你好?”
季如意沉默了。
阿厌道:“有一件事我要问清楚,你师父是想要玉魄珠吧?”
季如意不再隐瞒:“正是,他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消息,说一个叫穆逢春的人身上带着藏宝图,里面有玉魄珠的下落。”
“什么时候得的消息?”
“前日。我们根据穆逢春出城的方向大致推算出了方位,施展缩地术到了临近的伏水县,后来又得到线报说穆逢春似乎朝柳县方向而来,我们又赶往柳县,然后就发现出事了。”
阿厌想,这时间跟梅妖说得差不多,可洪城离渝州城很远,若消息是从渝州城散出去的,少说也得五六日才能传到洪城,可现在却是一同传开,可见散播消息之人势力大得惊人,而且还能调动官府。
除了周致萍,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在这件事上行使这么大的权力。可问题是,周致萍没有理由把事情闹大,因为这样一来只会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夺宝之中,这对他没好处。
他看了眼季如意:“我也算救过你性命了,你就连个谢字都不说?”
季如意马上站起来规规矩矩磕了头:“少侠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扑哧笑出来,只觉得这个季如意傻是傻了点,可也算真性情,傻得可爱:“都说了我不是少侠,你呢也别记着我,最好咱们分开之后立即把我忘了。”
“啊?你要往哪儿去?”
“我还有自己的事去处理,到了最近的村子咱们就各走各路吧。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阿厌伸手:“冰凝珠。”
季如意掏出瓷瓶,突然想到刚才危急时刻也可以用冰凝珠保命,幻化个石头草木之类,躲过诸怀的攻击,只是那时他吓得六神无主,早就把冰凝珠忘得一干二净。他递过去说:“给你吧,这玩意我留着也想不起来用,倒不如给你施展身手。”
阿厌只倒出一颗,把剩下的还回去:“经过这次之后你就会想着用了,别到时候想起来用时才发现珠子全给了我。”
天大亮时他们又回到先落脚的东汝村月老庙,季如意站在残破的雕像前恍如隔世。阿厌没有进去,站在外面道:“咱们就此别过吧。”
季如意向他道别,待阿厌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追出去:“我还没问你师承哪里,是何门何派?”
阿厌回身:“自己想去。”
“一人单干,浮云阁……”季如意站在原地,眼里全是崇拜,喃喃道,“我竟然和高手一路同行。”
阴司地府,死气沉沉。
穆逢春被吊在木架子上已经很久了,每过一段时间就有几个小鬼儿拿着细鞭轮番抽打一通,打不死却疼痛难挨。
在他对面,阿纯被铁链锁在地上,一直昏迷不醒。
他不知道来到这里多久,只记得把李氏踢下车后,群鬼扑上将他淹没,再醒来就到了这间昏暗的石室。
期间有个满脸络腮胡的判官来过,问了姓名,算是验明正身,然后就问及藏宝图的事。
他害怕受折磨,赶紧交出地图,谁知那判官却精明,闻了闻纸,捻着胡须说道:“墨汁还新鲜好闻,分明是近两天新画的,你骗鬼呢!”
他哑然。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到时候我们大人问话你最好老实些,否则油炸了你。”
而今,正是在那之后的第三日。
“阿纯?阿纯?”他呼唤。
地上之人毫无反应。
这是死了?他仔细看了看,阿纯胸口还略有起伏,应是还活着。可为何叫不醒呢?
“阿纯!”他提高嗓门。
大腿上冷不防挨了一鞭子,络腮胡判官靠近他,叫道:“别喊了,省省力气吧,一会儿有你叫的时候。”说着,把他从架子上放了下来,又用铁锁套了手脚,一路拽着走,“你那同伴本就元神有缺,来了我们这里魂魄被暂时压制,醒不过来的。”
穆逢春忍痛道:“你们把他弄醒,要问的事说不定他知道。”
判官疑道:“你难道不是穆逢春?”
“我是,但有些事情他比我清楚。”
判官招来个小鬼儿,把阿纯也拖走了。
泰山府虽是阴司,可制式却跟阳间的公堂差不多,前方高台上设有长条桌案,上面放着卷宗书册,还有个签筒。两边各有个小几案,铺着纸笔砚台。堂下两侧站着几个牛头马面,手持长棍,充当阳间县衙里的衙役,再看边上竟也有写着回避字样的木牌,穆逢春看了不禁想,这泰山府君也要巡行?
他被按跪在地上,身旁的判官不知使了什么法术,阿纯竟幽幽转醒过来。
判官粗声粗气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就升堂。”
阿纯活动手脚,看看四周,问穆逢春:“这是哪?”
“阴曹地府。”
阿纯反应过来,坐起身:“你身上怎么了?”
穆逢春没好气道:“被打了,你没长眼睛吗?”
阿纯不甘示弱:“真可惜,没打死。”
“待会儿他们会问藏宝图的事。”穆逢春道,“我已经有了想法,你就听我说,别出声。”
阿纯皱眉,想问他有什么计划,可就在这时两旁的牛头马面吆喝起来,一声“威武”吓得他们及时噤声。
再看堂上,一个穿戴整齐头戴乌纱官帽的人端坐桌案之后,手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姓名。”
穆逢春心想就是你把我们弄来的,咋还问我们名字,真是脑子有病。但他想归想,不敢真说出来,身上的鞭伤时刻提醒他还是要配合一些。“我叫穆逢春,他是阿纯。”
泰山府君盯着阿纯看了许久,然后才质问穆逢春:“有人控告你偷了东西,还不快把赃物归还。”
穆逢春疑道:“我就算偷了东西也自有阳间律法来管,您主管阴间,这事儿好像不归您管吧。”
泰山府君瞪眼:“你偷的是死人东西,自然归我管。快把藏宝图交出,免得受皮肉之苦。”
穆逢春茫然道:“搞错了吧,藏宝图是周家沈姨娘给我的,怎么能算偷,而且她也还活着,可不是死人。我想知道这控诉从何而来?”
泰山府君一招手:“带原告。”
穆逢春和阿纯都伸长脖子看,只见小鬼儿扯着一人的腰带慢慢走来,那人长发覆面,走得依里歪斜,上下两截身子好像是拼凑起来,完全没有行走时的默契。
等那人跪好之后,阿纯从他头发缝隙里瞧,叫道:“是你!”
穆逢春急于知道是谁,直接扒开乱蓬蓬的头发,愣了一瞬才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跑这里告状来了!”
钱管家怒道:“藏宝图本是我的,被你杀人夺物,我这是天大的冤屈。”
“我呸!”穆逢春打断他,“你这厮说谎竟不脸红,沈姨娘和我早有约定,是你中间插手想要截取,被我发现后又技不如人,怎么能反咬一口?”
“钱管家,说话要凭良心!”阿纯说。
“少叫我钱管家!老子不姓钱!”
“咦?那你是谁?”阿纯和穆逢春异口同声。
“哼,我假扮钱管家低三下四,就为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东西,结果全被你们搅了。”那人一仰头对泰山府君道,“东西就在他手里,我反正已经死了,拿了也没用,只求大人把他们二人油煎火烹,解我心头之恨。”
泰山府君让小鬼儿把人带下去,皮笑肉不笑:“现在还不如实招来。”
穆逢春手指阿纯,说道:“地图已经被他烧毁了,没有了。”
阿纯一惊,才知道被人坑了,叫道:“你看过地图,都记在脑子里了。”
“我没记住,地图是你让我重新画的。”穆逢春对一侧的判官说,“你还记得吧,就是那张假地图。”判官点头,对泰山府君耳语几句,后者重新审视阿纯,说:“我看你元神不全,应该是某个人的分体才对,你乖乖告诉我实话,我就放你离去。”
阿纯恨恨道:“我真不知地图内容,你去问穆逢春。”
泰山府君一看他们二人互相推脱,失了耐心,命令左右架起油锅,烧滚油,狞笑道:“再不说实话就炸了你们。”
穆逢春捅捅阿纯,小声道:“你反正也死不了……”
阿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道:“所以我就该进油锅里洗澡?”
穆逢春眨眼,那意思好像在说: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阿纯无语,就在他被强行架起时,喊道:“我说我说。”
泰山府君一摆手,两旁小鬼儿退下,阿纯道:“在宁湖城。”
“具体位置呢?”
“向阳街,白石牌坊。”
“还有吗?”
阿纯摇头:“只有这些,至于是不是真的藏宝位置我就不知道了。”
泰山府君撤去油锅,说:“你早说这些不就少受些惊吓嘛。”
阿纯道:“不过我很好奇,大人身为上神竟也追求人间的俗物?”
“哈哈,这东西我哪看得上眼,不过是受人所托。”
“谁?”
“告诉你也无妨,玄真宫妙贤真人。”
穆逢春和阿纯一愣,都在想这人谁啊,根本没听说过。
泰山府君哈哈笑了几声:“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安心上路吧。”
穆逢春一下子窜起来:“你这食言鬼,竟然说话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没让你们下油锅已经是兑现承诺了,如今就判你们个腰斩吧。”泰山府君招来一只牛头马面,把阿纯押到前面按住手脚,另一只青面獠牙的鬼差举起大斧。
穆逢春不敢看了,即便阿纯只是个傀儡,他也不忍心目睹惨状。
一声凄厉惨叫,接着又一声,然后是泰山府君的咆哮。
他睁开眼,阿纯的位置只有薄薄的一片黄纸符,而两旁的牛头马面和三四个鬼差已被斧头斩劈成三四截,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那青面鬼看了他一眼,骂了句“蠢蛇!”然后手持巨斧向他劈来,直接斩断锁链。
“阿厌……”穆逢春反应过来,大喜过望。
阿厌去了伪装,恢复真身,对一脸怒容的泰山府君道:“抱歉,打扰了。”
泰山府君看清来人,怒火消了一半:“是你小子,我就说刚才那人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你的傀儡。你若是来要人就直说,为何要斩杀我的人?”
“大人若想要宝藏就找我直说,我还能藏匿不成,为何动这番阵仗把人掠走,叫我好找。”
泰山府君几番思索,说道:“罢了,我与你师尊有些交情,人你带走吧,其他事别过问了。”
“我奉劝大人一句,阳间的事少管为妙,现在为了周家的藏宝图已经快天下大乱,这浑水要是沾上可就洗不干净了。大人还是尽快把柳县的事解决掉,免得被人查出错处,坏了上神的身份。”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敢和我这么说话,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呢。”
阿厌将斧子扔出,正砍在桌案上,怀着极大的仇恨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求你救我了吗?”
泰山府君哼了一声:“你和你师尊的烂账我才懒得管,带人赶快滚吧。”说罢,四周升腾起白雾,等白雾散去时,什么府衙、阴司、鬼差、判官……全不见了,穆逢春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倒在一片枯树林里,边上只有一脸肃然的阿厌。
这是梦吗?他碰碰身上的伤口,还疼得厉害,所以这不是梦,客栈里的鬿雀,路上的恶鬼、堂上的油锅,桌案后的泰山府君,他们都是真的。
他看向阿厌,尽管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蕴含了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但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强撑的精神放松下来,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穆逢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破破烂烂的草屋内,伤口已经上好药,身边盘腿坐着阿厌。
“这是哪儿?”他昏昏沉沉问。
“附近的村子,我说咱们两个是兄弟,出门在外被抢劫,死里逃生路过这里,借宿一晚,到时候你可别说错了。”
“阿纯呢?”
“你又不喜欢他,问他做什么?”
“谁说的,他还挺可爱的。”
“那你把他推出去下油锅?”
“我那是权宜之计,他那纸身子又死不了。”
“正因为是纸做的,他才格外不喜欢水火。”阿厌撇嘴,语气哀怨。
穆逢春觉得不该纠缠这个问题,说:“你既然早就混进去,为何不一开始救我们?”
“我总得问清楚幕后主使。”
“阿纯是替你问的?”
“当然,我既然在那里,他必定听我安排。”
“所以也是你让他说出宁湖城的?”
“不错,与其藏着掖着让人惦记不如把地点公布于众,是否拿到宝藏各凭本事。”
“那你怎么知道向阳街白石牌坊的?”
“瞎编的。”
穆逢春就差竖起大拇指:“阿纯都要被下油锅了,你还让他胡编乱造,你可真行。”
阿厌无所谓道:“反正也死不了,怕什么。”
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饭好了,来吃吧。”
穆逢春被关押期间粒米未进,此时已是饿极,马上下床去吃饭,可当他坐在椅子上时,却不免失望,桌上只有一盆野菜粥,稀稀拉拉的,一点油水都没有。
老妇人拿了碗筷过来,歉意道:“山穷水恶之地没什么好东西,两位公子将就吃吧。”
阿厌起身道谢,给自己盛了一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穆逢春闻了闻野菜粥,忽觉不怎么饿了。
“真是奇怪,你一个蛇妖哪来那么多讲究,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肥拣瘦。”阿厌一碗粥下肚,而穆逢春还在和粥碗相面。
穆逢春叹气,愁眉苦脸道:“你见过哪条蛇吃菜叶?”
“你现在是人不是蛇,要学着吃。”阿厌没好气地又盛一碗,指着盆底说,“你再不吃我就都喝光,你继续饿肚子去吧。”
穆逢春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吃了几口,可野菜的青味儿让他实在难以下咽,最后扔下勺子走了。
入夜,阿厌睡得正迷糊,朦胧中听见狗吠不止。他起身,发现穆逢春不在。推门出去,就见老妇人拿着木棍站在院中。“出什么事了?”他问。
老妇人道:“隔壁说有蛇,我起来看看。”
阿厌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安慰道:“您回去休息吧,要是见到蛇,我来捉。”
正说着,穆逢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接口道:“我哥说得没错,要是有蛇我们就把他打死。”
老妇人看了他们两人几眼,一脸疑惑地摇头走了。
回到屋中,穆逢春问:“她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阿厌有气无力道:“我跟她说,你是我哥。”
“呃……你怎么不早说?”
“这还用说吗,你那张脸一看就比我老。”阿厌说完在心里加上一句,蠢货。
穆逢春摸了摸稍稍扎手的下巴,心想,哪老了,还正春秋鼎盛呢。接着他又看阿厌,承认确实比毛还没长齐的阿厌看着年纪大些。他嘿嘿笑:“没关系,老太太年纪大了,不会把这些事放心上的。”他躺上床,双脚相叠,手搭在肚子上来回揉,俨然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你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能化出原形溜出去,是嫌我的伏妖绳威力不够吗?”
穆逢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得意道:“你说巧不巧,隔壁院子到这草屋的距离刚好三丈。”
“下去。”阿厌说。
“什么?”
“我让你下床去,你一条蛇用的着床吗,找个墙角盘着去。”
“我现在是人。”穆逢春愤愤不平。
“那你变成蛇溜出去,不怕被人打死吗?”
“我饿!”
阿厌懒得废话,手指一弹,穆逢春就被一股力量扯到地上:“乖乖在地上待着,我要睡了。”他重新上床,在穆逢春的抗议声中盖上被子闭眼。
第二天早上,阿厌被什么东西压到,睁眼一看,穆逢春竟然躺在他边上,半条被子都抢了过去,右脚还不老实地搭在他左腿上,鼾声作响。
他一掀被子,将人踹到地上,大叫:“穆逢春!”
穆逢春正做美梦,惊醒后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委屈道:“你干嘛呀,吓死人了。”
“谁准你上床的?”
“我冷,需要在暖和地方待着。”穆逢春又爬回床上,裹好被子,只露出个脑袋,“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我都没嫌弃你在被窝里放屁。”
“你……”阿厌觉得没法说下去了,穿好衣服下床,同时心里犯嘀咕。他睡觉一向警醒,按理说不该察觉不到穆逢春的动作,可为何昨晚什么都感觉不到,反而一觉睡到大天亮,是自己太疲劳还是穆逢春用了妖法?他看了眼还在赖床的人,说道:“起来穿衣服,咱们已经耽误好几天了,得赶快启程,否则那个叫什么妙贤真人的说不定会先一步到宁湖城。”
穆逢春慢吞吞道:“那个……其实也不在宁湖城。”
“什么?”阿厌嘴角抽搐,忍住想扇人的冲动,“把话说清楚。”
穆逢春把被子拉到头顶,闷声道:“我骗你的,真正的地方不在宁湖城,而是宁湖城边上的平州城望凌山。”他等了一会儿,本以为会有疾风骤雨,可当他小心露出头时,发现阿厌比他想象得要平静得多。
“你心眼儿真多啊,是不是想把我骗到宁湖城,然后伺机溜走到相邻的平州城去?”阿厌怒极反笑。
穆逢春点头。
“那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穆逢春不说话。
阿厌自顾自说下去:“是因为我道破了宁湖城,而你害怕更多的人涌到那里,自己没法脱身,所以才说了实话,对吧?”
穆逢春害怕道:“现在你知道真相了,不会收了我吧?”
阿厌好笑:“本来没这打算,但你倒是提醒我了。”
穆逢春大惊之下直接化出银丝鞭,银光把草屋照得亮亮的。
阿厌抱胸,根本不把银丝鞭当回事儿:“就你这玩意儿能挡得住什么,是能抗衡幽昧冥火还是抵御掩日星残?”
穆逢春额上冒汗,阿厌说得不错,若真要动手,他毫无胜算。事实上他怀疑在那两个极招之下,没有哪只妖精能逃出升天——无论原妖还是化妖,都是如此。
银光渐熄,他泄气了:“你要杀便杀吧,给我个痛快好了。”
此时,年长的女主人敲门,说早饭好了。
阿厌应了一声,对引颈就戮的穆逢春道:“都说了让你赶快穿衣服,怎么还磨蹭,吃完饭还赶路呢。”
穆逢春看人出去了,才从被窝里出来,一件件套好衣服,咧嘴一笑,他赌对了,阿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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