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342新娘
犹如沙尘暴一样的黑雾顷刻间笼罩下来,天地一片漆黑,万鬼哭嚎。
路嘉许坐在车里,惊恐看着天空中的亮光消失,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下意识握紧方向盘。
太可怕了!
这些人和亡魂有备而来,不知阿姐能否挡得住。
黑雾呼啸袭来,凄厉的哭声、叫骂声、惨叫声、笑声,几乎要震碎耳膜。无数只淌着血的手臂,从黑雾里劈头盖脸地伸出来,宛如打开了地狱之门,随时吞噬一切。
元锦一脸冷漠地站在车顶,艳红如火的衣裙被罡风吹起,猎猎作响。
她微抿着唇角,略显嫌弃地看着试图要将她吞噬的黑雾,眼神玩味。此阵名为鬼宴,当年忘川大乱,有厉鬼以此阵猎杀其他亡魂,攫取魂力助自己修炼。
据传,此阵乃茅山派祖师爷所创。又有一说,开创此阵的人乃是玄阳门祖师爷。
在传说中,这两派的祖师爷,都曾用此阵困住一只三千多年的恶鬼。并用这只恶鬼炼制出还魂丹,救治被恶鬼攫取魂魄的凡人,使这些人死而复生。
玄门中人联合鬼婴费尽心思设下此阵,说明他们对如何打败自己依然没数。
还以为那位大隐于市的玄学大师能有一点真本事,也不过如此。
元锦懒洋洋收了视线正准备破阵,恢复过来的澹台策提着剑跃上车曾在寿西城收过一个徒弟,将一身本事悉心传授。”
若布阵之人当真是老祖宗的小徒弟,正好趁着这机会将其一网打尽。生活在活人区的亡魂及其所孕育的鬼婴,皆由此人指导修炼,今日不除,定会留下后患。
“区区雕虫小技,也想困住我。”元锦唇角弯了弯,迈开脚步踏入虚空,若无其事地迎上张牙舞爪的黑雾。
白色彼岸花在她身后盛开,虚空之上,由花瓣铺设而成的通道,随着她的脚步不断朝着黑雾延伸。
她每走一步,身后的彼岸花颜色就深一层,等到所有的花瓣变红,耀眼的光芒骤然亮起。
遮天蔽日的红色花瓣,化作利刃一般的流光,将黑雾包裹起来狠狠绞杀。
惨叫声再起,守住阵法各个方位的玄门中人,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束缚住。鬼婴及其父母被花瓣化作的绳索缠住,尚未来得及逃离,便被拽回阵法中心。
天地恢复清明,藏身各处的玄门中人及布阵的人形亡魂,如天女散发一般,从寿西城各处飞入阵法中心。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渐渐停止,地上已然躺了数百人和上百亡魂。
10多个鬼婴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攥紧小拳头。
澹台策僵在车顶,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几个鬼婴,默默收起自己的长剑。
他入阵之时,是根据老祖宗说的破阵之法走位,没想到其中的两个能够随意变化模样,意外中招受伤。
幸好元锦及时赶来。
否则自己今日怕是很难走出去。
“人数比我想象的要少了一点。”元锦踩着花瓣回到地面,慢条斯理的伸出左手,“鬼就是鬼,修炼的再好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本王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珍惜。”
洁白的彼岸花在她食指上缓缓盛开,上百个亡魂和那10个鬼婴的魂力,转眼如开了闸一般涌向彼岸花。
“我们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们吧。”一名亡魂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脚边,重重磕头,“我们只是想要在这个世界,像人一样活下去,从未伤害过活人。”
“三年前你为了得到升职的机会,将自己的阴气注入同事体内,让其病了一年。”元锦面上泛起冷意,“两年前,你为了购买相中的房子,做法让原房主的小孩出车祸。”
地上的亡魂愣在当场,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下子失了声。
元锦从他身上挪开目光,加速收取他们身上的魂力。
鬼城之内还有许多因执念未消解,而无法去轮回的亡魂。他们等待的时间太长,魂体已经薄的只剩轮廓。这些魂力正好给他们补充一下力量,让他们可以安心等到执念消解。
最后一个鬼婴的魂力吸取完毕,元锦轻轻笑了声,抬脚朝摔得鼻青脸肿的冯副局长走过去。
“关关局长,你听我解释。”冯副局长吓得坐起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此地设阵埋伏你,我真的只是来看案发现场,不信你看我把卷宗都带来了。”
设局埋伏元锦的计划,他从头到尾都知情,并帮忙出谋划策。
那些亡魂都死了十几年,根本没有翻案的必要。死都死了,还在乎这么多干嘛,好好去轮回重新做人不好吗。
这两个月,他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生怕元锦半夜站在床头跟他说:你期限到了。
听闻师祖本门联系上寿西城内的高人,他第一个举手同意除掉元锦。
只有除掉她,他们才有好日子可过。
“我相信你是来看案发现场的,好看吗。”元锦弯腰对上他的目光,笑容戏谑,“我觉得还挺好看,就是黑雾里伸出来的胳膊太少了,也不够吓人。”
冯副局长噎了下,脸颊火烧火燎。
“诸位觉得我刚才提的意见如何。”元锦直起腰,漫不经心地环顾一圈,随手洒下一把彼岸花花瓣,扭头往回走。
花瓣随风飘起,痛苦的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澹台策摸了摸鼻子,从车顶上跳下去,在躺了一地的人里头,找到老祖宗的徒弟一剑毁去他的心智。
元锦毁了他们的道行,他再毁心智,从今往后此人再不能学习任何玄门法术。
收回自己的佩剑,他回头看了眼元锦,老老实实拉开副驾座的车门上车。
车内的路嘉许清了清嗓子,忍住涌到嘴边的笑意。
阿姐不管是收拾人还是收拾亡魂,手段都极其果决,且不接受任何求饶。
“回去吧,我答应了一个小朋友,今天要陪她完成心愿。”元锦回到车上,召出亡魂册抬手敲了敲,吩咐路嘉许开车。
寿西城有鬼婴,其他的城市也一定会有,她得照之前定好的计划尽快把这边的事情办完,前往下一个城市。
路嘉许应了声,发动车子开心掉头。
吓死他了,还以为刚才的阵法会让阿姐手忙脚乱,幸好无事发生。他要努力通过实习,争取今后也像阿姐一样,处理亡魂时能做到像捏蚂蚁那般轻松。
笼罩在寿西城上空的灰色雾气,不知何时散去,阳光明媚耀眼。
元锦回到安置处,撤去方才设下的结界,浑身轻松地走进聚英堂。
被亡魂册收录,却躲着不参与登记的那些亡魂,今天已全部处理干净。稍后她会再下一道命令,今后若再有亡魂无视忘川的规矩,偷偷滞留在活人区,一律不得往生。
天师协会收刮来的赃款,除去支付特别事务局员工的工资外,余下部分她准备用来成立一个慈善基金。帮助那些因供养祖宗,而导致生活贫困潦倒的百姓。
亡魂滞留的时间太长,许多老百姓除了要养家糊口,还得时不时的烧一些纸钱和祭品,给自家已过世的长辈和祖宗。避免他们魂飞魄散,顺道求点好处。
一对夫妻除了要养双方父母,还得养双方已亡故的长辈和祖宗,生活压力巨大。
这个世界的纸扎店盛行,也是因为亡魂滞留的数量太多,时间太长。
元锦坐下来喝了口水,跟自己约好的小姑娘颠颠跑过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局促站好。
她放下水杯,脸上浮起温柔的微笑跟小姑娘说,“我没有失约哦,距离我们约好的时间还有20分钟。”
“那……姐姐你忙完了吗?”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唇角抿出甜甜的笑,雀跃收起自己肥嘟嘟的手臂,“我做好准备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现在就走。”元锦柔了揉她的脑袋,起身牵起她的小手往外走。
路嘉许朝其他工作人员,飞快比划了个继续工作的手势,抓着车钥匙扭头追出去。
小女孩今年4岁,死亡的时间是半年前。她和爸妈在去游乐园的路上遭遇车祸,一家三口当场死亡。跟着父母成为亡魂之后,小姑娘的魂魄被天师带走,错过了与父母一道去忘川的机会。
小姑娘说,她的心愿是去玩一次摩天轮,吃一次。
两人带着小姑娘走出安置处,在附近散步的市民沉默围拢过来,场面略显诡异。
路嘉许本能往前走了一步,紧张挡在元锦面前,“你们要干嘛,安置处进出的可都是亡魂,你们不怕被缠上吗。”
“我们要是害怕就不过来了。”领头的大爷笑起来,回头跟其他人说,“真的是人,地上有影子呢你们别怕。”
路嘉许低头瞄了眼自己的影子,心说他不是人,他是鬼。
阿姐给他捏的壳子跟人一模一样,不止有影子,还有心跳有体温,就是没有血。
“老人家,你们专程找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元锦唇角含笑,“特别亡灵安置处的主要业务,是安置滞留的亡魂。你们是想见自己的家人,还是想找自己的仇人?”
自从天师协会解散,换上特别亡灵安置处的牌子,几乎没有百姓上门求助。
招牌上明明白白写的是亡灵安置处,这些年饱受亡魂骚扰的百姓,知道这里会有许多的亡魂出现。
元锦询问后见无人出声,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居住在附近的百姓几乎都来了,有几个比较面熟的老人,欲言又止,像是有大事要和自己商量的样子。
“是这样的,我们确实有事要找你,不过是好事。”领头的大爷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做了一面锦旗,听说你们是鬼,就一直没敢送过来。”
“我是人。”元锦啼笑皆非,“特别亡灵安置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人,进入安置处的亡魂跟大家走的不是一个通道,不会吓到大家。”
大爷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灿烂起来,“那就好。”
他说完,笑着转过身朝站在远处的街坊招手,“快送过来,小姑娘真的是人不是鬼。”
不敢靠近的街坊邻居听他这么一说,全都放松下来,拿着锦旗敲锣打鼓走出小巷。
路嘉许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他们好像也没做什么事情,但是这些可爱的街坊邻居们,却在用实际行动感谢他们的付出。
“谢谢。”元锦有些意外的看着那面锦旗,眉眼弯起愉悦的笑容,“安置处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工作,劳你们费心了。”
“你们做的工作可了不起。”大爷笑声爽朗,“你不知道,几个月前的寿西城晚上无人敢出门,大白天出门也得带着符箓,否则很容易被恶鬼纠缠。”
“印在衣服上的符箓法力会越来越弱,一些修炼时间比较长的恶鬼,根本不惧怕这些符箓。”大爷身边的阿姨忍不住跟着吐槽,“我们每年光是买符箓买祭品,就要花费很多钱。”
“不止花钱,日子也过得战战兢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恶鬼缠上。只是烧一些纸钱都还好,有些恶鬼什么都要,撞鬼一次的花费比被打劫还要多。”
“以前天师协会卖的福禄又特别贵,能人手一张的都是大户人家。”
“天师协会非常不要脸,他们卖的符箓法力最多维持一个月。”
“我们一家三口在不同的地方上班,每个月光是买福禄,就是一笔巨大的花销。”
“现在好啦,市里没有鬼,我们也不用带着福禄出门了。”
“为了感谢你们做的好事,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凑钱定了一面锦旗,表达我们的谢意。”
大爷和阿姨们七嘴八舌的跟元锦解释,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看得出来,之前滞留的亡魂给他们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和压力。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亡魂骚扰你们的生活,这点我可以保证。”元锦含着笑看向他们送来的锦旗。
这个世界的锦旗样式跟其他世界不大一样,不是红色和金色的搭配,而是黑白两色。
黑色的锦旗上写着四个白色大字——菩萨在世。
元锦盯着那四个字,有点哭笑不得。
她可不是什么菩萨,也不是神仙,她是恶鬼之王。
“我们原本打算送到里面去,但是没敢进门。”领头的大爷从身边的街坊手里拿过锦旗,郑重交给元锦,“感谢你为寿西城百姓做的一切,我们无以为报,只好送你一面锦旗,表达我们的谢意。”
“你们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元锦客气一句,双手接过锦旗。
天师协会在寿西城经营了几十年,百姓怨声载道,别说是送锦旗,不往大门砸臭鸡蛋已经是有素质。
路嘉许看着元锦手里的锦旗,心潮澎湃,“那我把锦旗拿回去挂上?”
“去吧,就挂到聚英堂的墙上。”元锦好笑地将锦旗交给他。
这面锦旗是附近街坊邻居的心意,必须挂到墙上,让大家都看到。
路嘉许拿了锦旗就往回跑,惹得一众大爷和阿姨都笑起来。
元锦陪这他们聊了一会儿,转头去拿车。
小姑娘跟着她一块上了车,好奇发问,“姐姐,爷爷奶奶他们是看不到我吗。”
她一直站在姐姐身边,可是爷爷奶奶好像并没有看到她。
“他们看不到你,因为你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元锦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弯起唇角跟她解释,“你是小天使,很快就要去另外一个世界,所以他们看不到你。”
“原来是这样啊。”小姑娘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低头检查自己的公主裙,“姐姐,我是不是最漂亮的小天使。”
元锦应了声,又忍不住揉他的脑袋。
小姑娘是阴年阴月出生,死后被天师带走魂魄,准备送给鬼婴修炼。她幸运的遇到了几个法力较高的亡魂,得以逃脱。
她的父母在通道打开后找不到她,又听说通道可能随时会关闭,只好忍痛先去忘川。
救下她的几个亡魂,担心天师会找到她,找到盛冉冉他们要了符箓将她藏起来。
特别事务局的员工进入鬼城给亡魂做登记时,才发现她的存在。
小姑娘还惦记着去游乐园的事,轮到她时正好赶上周末。自己想着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理,便答应带她去游乐园玩一场。
元锦打住思绪,又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拿出手机通知盛冉冉和宿展到游乐园门外等着自己。
他们也很长时间没去游乐园玩过,今天可以一次玩个够。
……
寿西城警局因冯副局长受伤,将所有冤案卷宗,转到新成立的冤案平反部门处理。
天师协会在寿西城销声匿迹,玄门各派师祖也陆续离开。
元锦听路嘉许说完外面的消息,拿起写好的拜访函递过去,“发到全国各地的天师协会,让他们做好准备,我随时会到。”
路嘉许接过拜访函,仔细看了一会,弯起眉眼用力点头,“我这就安排下去。”
阿姐要拜访全国各地的天师协会,那些天师收到拜访函估计得吓死。
玄门各派师祖在寿西城吃了大亏,消息估计已经传遍全国各地,让他们吃亏的人即将上门,怎么想都不是好事啊。
9月底,基金会顺利成立,人员招聘工作完成便开始展开业务。
元锦根据寿西城目前的居民分布情况,安排员工分片整理信息,将需要资助的学生名单统计下来,逐个通知他们到基金会的网站申请资助。
这个世界和其他的小世界没有太多的区别,只是增加了灵异元素。
现在一切恢复正常,因亡魂滞留而导致家庭贫困的学生,得回到学校继续接受教育。
第一批资助的学生名单确定下来,元锦将基金会的事情交给副会长,安排好特别事务局的工作,带着澹台策和路嘉许出发前往下一个城市。
这次要去的宁州城,距离寿西城将近500公里,是一座有千万人口的大城市。
通往忘川的通道打开之后,各地自留的亡魂几乎都进了忘川,剩下都是无法进入通道的那些。
由于不是每座城市都有鬼城,这些心怀执念的亡魂,收到她的命令不得走活人区活动,只好聚集在城外。
抵达宁州城当晚,元锦到酒店开了两间房,上楼放行李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几个亡魂,一直尾随跟踪。
路嘉许跟澹台策交换了下眼神,假装看不到他们。
元锦进房间放下行李,等着那几个亡魂跟进来,随即关上门优雅落座,“跟了我一路,你们是打算找死还是找活路。”
从她进入酒店,这几个亡魂就一路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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