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死难
那是真的太阳!
即使连傻子都知道,太阳不可能从他们间跳出来,可当灼灼的太阳真火奔流四方,照彻极之时,所有人心都深深地刻进了一个念头——难以撼移。
低回的音符急拔升,出了开战后的最强音!
在肆意挥洒的太阳真火之下,洛歧昌所主宰的海天剑意,更像是一个笑话,万千暴雨剑气瞬间蒸,翻涌的大浪狂风,像是被一无形巨手平平抚过,顷刻间,阴云散尽,碧空如洗,而那足以撼天搅海的昂扬剑意,更是在大日升腾的瞬间,灰飞烟灭!
强烈的耀斑在人们眼爆开,恐怖的髙温让半个天空都为之扭曲,洛歧昌的躯体也在扭曲的光线变了形。那一刻,周边诸修士甚至以为,他要随着那蒸殆尽的剑气,一起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也在此刻,飞扩散的光波之,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最边缘处窜了进去。
“昂!”
吼声突起,伴此吼声,高空之上,立生狂风。
深厚的吼音在这大风回荡,撼人魂魄,似乎连方辐射的太阳真火,都为之一顿。
清溟不顾强烈光线的伤害,睁大眼睛,虽然在激荡的光波,一切影像都扭曲得厉害,然而他却看清,那是一只体型庞大威武的猛兽,更确切,是一头肋生双翅的猛虎!
插翅飞虎!
半成居士展开法体,扑入太阳真火之,自他皈依佛门之后,越來越少动用这手段。上一次如此这般,怕还要追溯到上次四九重劫的时候。
云从龙,风从虎。
插翅飞虎乃是洪荒兄种,天生神通,显形飞跃之际,自有九天罡风相应和,浩浩荡荡,风动万里,然而在此刻,这万里长风也只能勉强扰动周边天地元气的运行,让他在此灼伤元神的真火围杀下,抢出一条路来。
不计损耗之下,半成居士强行冲过这短短里许的距离,又是一声低吼,掀动天生神通,音波嗡然辟开一条缝隙,他长有三丈的庞**体全不减,硬生生撞了进去。
缝隙的另一边,是已经陷入濒死状态的洛歧昌。
只是一次硬碰硬的正面冲击,当代剑皇的最强剑意便灰飞烟灭,这绝不属于同一个层次的碰撞,而弱势一方受剑意反噬,早已是五痨七伤,此时还能保持身躯大致完整,已经是个不大不的奇迹。
坚硬的虎头蹭上了洛歧昌的侧身,将其远远挑飞出去,这一手太过仓促,才飞出百尺,洛歧昌便口喷鲜血,周身上下更是溅起一层薄薄血雾,显示他的躯体已到了崩溃边缘。
半成居士不是不想心行事,只是如今他实在没有那个机会,在双方碰撞的瞬间,虚空,强光第二次爆。在灼目的光波里,古音的身影幽灵般闪现。位置就在半成居士法体的侧方。
距离……半尺!
古音五指并起,一记最平常不过的手刀向前穿刺,没有任何偏斜,锋利的掌刀直直插入虎身侧腹,一切护体真息便如层层薄纸,一捅便破!
“昂!”
又一声狂吼炸响,狂乱的罡风下,巨大的飞虎法体猛地蜷成一团,借这个势子,坚韧的肌体在扭动夹住了深及体内尺余的掌刀。
稍稍受阻的掌刀二次力,蕴含其的灼热真火,在外界的挤迫下,反而爆出更恐怖的力量,以至于形成了第三次强光的爆。
只是这一刻,飞虎法体竟然虚化了。
太阳真火几乎蒸了十丈方圆内的一切,却错过了那位大妖魔法体转换的间隙。
半成居士恢复成*人形的身躯从虚空跳出来,左肋上方接近心脏处,赫然皮开肉绽,裂开一个深深的伤口,血淋淋的伤口处,还燃烧着幽蓝的火苗,好像血肉才是最好的燃料。
这位大妖魔仍在后退,面目模糊,看不滴神色变化。不过瞧他姿态,对左肋恐怖的伤口好像完全没有感觉。
古咅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反而又是一笑,回手整理微显散乱的,由极动而极静的变化,让周围人们都很不适应。下一刻,幽蓝火苗轰声燃烧,那一瞬间,半成居士半边身于都陷入火焰之,更有无俦暗劲在伤口深处爆,这位大妖魔竟然控不住身形,低哼声,从万丈高空翻翮滚滚落下。
转眼间,两大宗师遭受重创!
直到此时,其余人等才反应过来,距离战斗最近的无疑是清溟,见此情形,他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便被剧烈变化的气机牵动,冲击而上。
大战之初。七位真一宗师天然形成一个完整的攻防体系,以抵御来自古音的强烈威胁,而随后古音趋退如电的连串攻击更如一柄大锤,将这其的连系敲击得更为紧密。
不自觉的,七位宗师间的气机连接已经密不可分。如同一张细密编织的大网,撞击大网的央,网子的边角就要向内收缩。
正所谓牵一而动全身,清溟才冲上去,包括鲲鹏老妖在内,几位宗师纷纷动。不过,他们比清溟来得更远,在高冲击下,其先后距离差的不是一星半儿。
心照法剑微微颤鸣,清溟心却是出奇的平静,从理智上讲,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抵挡住古音绝人的神通,但在剑气迫的那一瞬间,一切胜败存亡的杂念便都被他清扫一空。此时,古音是背对着他,并且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虽然清溟知道正面反面都没有任何差别,但一贯的修养还是让他沉喝开声。
“真是聒噪!”古音始终没有转身,甚至没有动用太阳真火的手段,只是伸手轻抚虚空,便有铮铮之音,响彻天际。直到这时候清溟才想到,眼前的女修,在今日之前是以音杀之术闻名于世的。
虽然不像太阳真火那般霸道,可无形音波犀利如剑,更将天地杀伐之意运转变化,只是三两声过后,清溟迫的剑气便给轰得七零落,而杀意不止,透肌入骨,直撼内脏,先前压下的内伤顿时又给引出来。
至此,清溟距离古音还有七丈远,便又吐血而退,狼狈不堪。
这真是……
清溟又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和古音之间巨大的鸿沟,但这不能成为他缩手的理由,他不求取得什么战果,只想着给遭受重创的洛歧昌和半成居士一个回气的机会。所以,他压下内腑的伤势,再次御剑而起。
在剑气嘶啸的瞬间,古音突然回头直视过来,黑眸,便像是充起了两个的太阳。
被这目光刺,清溟只觉得周身气机一窒,险些又呛出血来,便在此时,他听到了古音冷冷的言语:“你要知道,我不是杀不了你。”
语落,天地骤起狂风,其又有几道铮铮之音透入,音波剑气一触,清溟只觉头面处被一记重锤轰上,脑子嗡地一声,连意识都模糊起來。
昏沉,他被一股大力损起,直摔落数里之外,可依然性命无忧,同时耳边传入对方的低语:“若照我的意思,十个明心剑宗也灭了!只可惜我答应了某人,要饶了你几个师兄弟的性命,并维持明心剑宗的传承……”
话间,她身边正有一圈吞吐不定的光焰,慢慢弥散开来。那是太阳真火的外化,不知古音是用什么法子将吞纳的劫煞转成这种至精至纯的炎法神通,借以天心驱使,确实霸道无比,若是正面硬撼,洛歧昌便是最好的例子。
清溟被摔得远了,厉斗量、罗摩什、褚辰与鲲鹏老妖一起,已冲到了古音近前,正迎上如实质般熊熊燃烧的光焰。
似乎是因为清溟的牵扯,古音并没有及时鼓真火,便连周边元气也没有驱动。
没有周边的阻碍,四大宗师得以从容聚力,从四个角度夹杀而来,刹那间,气机聚合。如果就此出手,必将动自开战以来最完美的一次合击。
但就在这时,光焰央的古音伸出一根手指,伸出的手指没有指向任何人,只是了天空。
古音的动作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纵然明知不对,诸位宗师竟还是不由自主,仰头去看。
视线极致的苍穹之上,有着燃烧的金瞳。而那金瞳也正漠然投视下来,只是那目标,并非是诸位宗师!
这时,太阳真火才轰然爆,当真像是在人们间升起一轮烈日。
强光所及,四大宗师连手之势立即土崩瓦解,四人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一路飞退之下,与古音的距离竟又拉开到十里之外。
他们虽是狼狈,但都心知肚明,并非是太阳真火无可抵御,而是之前的瞬间,爆的太阳真火,一股与真火质性迥异的寒意凌厉如剑,气冲斗牛,虽是一闪而逝,却与天上“金眼火劫”隐然相通,那一瞬间,四人只觉得四肢百骸如遭火焚,其尤以厉斗量更甚。
“那是……”
厉斗量终究没来得及细思,虚空忽又生变!
高空之上,再度响起郁郁雷鸣,与之同时,天空突地放射红光,抬眼看时,只见苍穹之,裂开的金眼火劫之外,又有一层暗红的云气透出来,云气越聚越多,光线也渐渐明亮,然而那血红通透的颜色,却让人极不舒服。
能让罗摩什、厉斗量这样的人物感觉到不舒服的,便绝不可能仅仅是外观的作用,必然还有其它的异处。
诸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初时的不适感过后,便又觉得这红云十分眼熟,尤其是清溟,被这红光一照,心里莫名便起了许多心思,也因此反应最快:“这云,莫不是师弟飞升时的那个?”
钟隐飞升时的异象,对清溟而言,即使相隔百年也依然历历在目,他记起来,当时轰击钟隐的雷火临近结束时,便有这么一层红云意图弥漫开来,却被钟隐反手一剑,封了回去。
只是现在,再没有像钟隐那样的绝代高人,而最接近的一位,看起来倒很是乐观其成。
转眼间,红云便蔓延了大半个天空,这血红颜色一层又一层堆积上去,厚重之余更显得沉沉欲坠,而云层自翻滚,如浪如涛,隔了遥远的距离,众人鼻竟有腥气侵入。
红云堆积,最初的火劫金瞳却渐渐被淹没进去,便是央那道夺目金光,也渐渐微弱下去。
随着那光芒隐退,云间自生变化,忽现出千百雷光,在云层间游动,时隐时灭,乍一看去,更像是无数扭动翻滚的长蛇,诡异非常。
没等诸修士辨清这红云雷光的虚实,红云深处,金瞳光芒突又大盛,一个明灭变化的间隔,那光却是变得高度集。
十余里之外,正摇摇晃晃力图稳住身形的洛歧昌陡然一僵,僵住的并不仅仅是他的身体,还包括他周身一切元气流动!
在场的都是此界最尖的人物,对天心运转、功数生灭都有最敏锐而直接的感应,在他们的感觉里,洛歧昌愣住的刹那,苍穹之上,金眼火劫的功煞洪流,前所未有的大爆!
“不好!”厉斗量失声叫了出来,身形甫动,便又硬生生停下。
若不是他对真息的操控已到了极致,再动个两三寸,四肢百骸内的强绝火力便要应机而,那时候,他的下场,就是如同洛歧昌这样——远处,洛歧昌五官七窍同时喷火!
那不是凡火,而是燃却修士最精纯的一儿生机,在心窍内蓬然亮的心火。当心火燃烧,修士周身诸窍穴如斯回应,轰声爆燃,焰光直通泥丸宫,再穿透天灵与九天劫煞相接,天人交感之下,某种无以言喻的力量从夜空金瞳射出,透过这一道连系,暂压落到洛歧昌泥丸宫。
泥丸宫正焰火飞腾,两股力量在泥丸宫相撞,却没有任何声息,然而高空所有人的心头,都震了一下。
在那瞬间,一切生机湮灭!
这一刻,时间似乎也随之停滞,冥冥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厉斗量等人的心脏,也许只要再加一儿力气,便可以将那脆弱的器官捏破!
“哧”的一声长音,惊碎了僵滞的空气,一道淡青光华冲开洛歧昌已经严重变形的门,朝西南方向电射而去,这是洛歧昌在火劫残留的一灵识,在千钧一之际逃脱出来。
这脱离绝地的灵识仍是修士元神、识神混杂的产物,先天后天之气交织一起,性灵蒙昧,却尽包修士一生识见信息,并有诸多修行妙识,若能成功转世,又经同道指引继续修行。五百年后,便又能屹立于世,算是不幸的大幸。
当然……这要真的成功转世才成!
灵识之光转眼便远去百里之外,然而一道有儿臂粗细的暗红云气,却已无声无息的垂流而下。
前后变故生的实在太快,远众人反应的极限,这边清溟等人还来不及生出合适的心思,便见此暗红之气从天而降,彷佛妖魔长臂,只一探,飞射的灵识之光便光华黯淡,夹在云气缝隙里,被倒卷而上。
“敕!”
危急之时,却是清溟最先动作,他舍了一身玄门剑气不用,口鼻含气,同清浊之音,生成一句符敕令,同时大袖一摆,从飞出一件令牌状的器物,迎风而上,才飞腾数十丈,便放射出蒙萦紫光。
这紫光如有灵性,亦是当空飞射,竟堪堪与卷回的云气追个尾相接。紫光透入红云,照彻尺余方圆,只见那一灵识光华被千百道红丝捆缚,更渐渐受此颜色浸染,变得混浊起来。
清溟按住胸口翻腾的气血,又敕令,紫光随之再亮三分,透入垂流红云之,打散云气,反将那灵识光华包裹在内,向后拖拽。
这令牌模样的器物,实是清溟为日后劫数准备的一件本命灵牌,最能护持灵识,以备万一。此时为了给洛歧昌夺得一线生机,他咬牙使出,务必将剑皇灵识收纳其。
便在此时,众人耳边,都透入古音一声冷笑。
笑音未落,一道暗红雷火从云层透出,转眼撕裂虚空,将黯淡光痕烙在众修士的眼。
清脆炸音响起,本命灵牌轰声破碎,紫光骤息,清溟惨哼一声,受此力波及,又是一口鲊血喷出来,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红云翻卷,将洛歧昌仅存的一灵识吞没进去。
在灵识光华熄火的刹那,高空之上尖音骤起,似万鬼厉笑,无数道刺耳声音汇合成一处,惹得人耳轰鸣。千里虚空,一时间上下倒颠,阴风惨惨,如坠鬼狱。
也是此刻,劫火已蔓延到洛歧昌残躯上的每个角落,一切生机元气都不是阻力,而是助燃的材料,所以火光肆虐,在燃烧到极致时,便从残破的人体内喷出来——那火已经失去了火的形态,而化为了纯粹的光,洛歧昌的残躯便是这强光的一抹黑影,一阵罡风吹过,便无声无息的消散掉了。
剑皇洛歧昌,就此死难!
就算诸位宗师见惯了生死,也不止一次经历过大劫之下好友同门形神俱灭的惨事,可一代剑皇灰飞烟灭的情景,仍化为难以抵御的冲击,强袭心头。
便在此吋,古音刀锋般的眼神从他们脸上划过:“听,你们是要借我来度劫?”
古音的噪子空灵优雅,一丝烟火之气也无,但听在诸宗师耳,却是恶毒到极致的讽刺。
至此他们才知道,之前古音虽然一直忙于控制功煞,但对他们的打算却是了如指掌,而在洛歧昌身殒之后挑明此事,便如同两记正反阴阳的耳光,狠抽在诸位宗师脸上。
“时势变易,天心轮转,这不过是最基本的道理,可笑你们至今不悟,仍异想天开,只道是几万年来一成不变的劫数。也许这就是劫数吧!度劫的却是整个天地大局,要么就此开启新生,要么在死水臭,至于你们……充其量不过是浮游在天地的虫豸,宙火劫煞之下,灰飞烟灭才是正理!”
语至深处,古音灿然一笑,目光竟又回到清溟身上:“这道理还是我从钟隐那里得来。”
当那熟悉的名字钻入耳孔,清溟脑轰然一响,一时间竟不知此身何在。
“莫要她惑心之术!”
厉斗量的吼声是如此模糊,倒像是在遥远至极之处传来,清溟听在耳,却是激灵灵打个寒颤,手上不自觉握紧剑柄。
此时,古音朗朗清音已经扩散开来,十里范围之内,人尽得闻:“看在钟隐面上,我饶你不死,你若还知些羞耻,快快滚回山去,就此紧闭山门,等他百十年月,待大变过后,他日,五门阀,不定还有你们明心剑宗一个!”
心照法剑锵声鸣响,只是这次剑吟,却抵不过那狂涛巨浪一般的冲击,清溟只觉得自家心神飘摇激荡,无凭无依。
他竟然就信了古音毫无根据的一面之辞,才一入耳,他就信了。
看似荒谬,但清溟心透亮,不是他轻信于人,而是冥冥那一线感应,至今才真正明晰罢了。
事实上,自从九天雷火降临在东海上的那一刻起,他便有些感应,尤其是李珣、水镜先生、水蝶兰等先后现身解读那诡异局面时,他更是心神不宁。
此后事态连续变化,固然让人眼花缭乱,但也从各个角度投下怀疑的种子,只不过这种心思被他有意无意的压制,一直没有显化出来。
直至眼下,从古音唇间蹦出那个名字,便像是掀起心底那层幕布,原来答案本来就有,只是之前盖若,故作不知而已。
回溯千年,清溟依稀看到了,坐忘峰上,那抿唇按剑,为师妹鸣不平的修士模样。
“我有一剑在手,何人能挡?”
“天挡、地挡、人心能挡!”
思及当时师徒对话,清溟只觉得心头沉郁,呼吸不得:“师弟,恩师当年的安排,你竟是愤恨至今么?”
高空,有那么一瞬间,气氛变得非常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清溟身上,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但对清溟而言,又没有任何差别。
如果这也是一种劫数,清溟不认为自己能挺得过去。
“昂!”
突来的吼啸声击碎了诡异的气氛。清溟打个了寒颤,像是从梦醒来,在他耳,原本野性的吼声却更像是晨钟暮鼓,直抵心田。
“半成居士?”
此地能出这种吼击穿他人心底的,也只有那一位了,清溟毕竟是修行千载,心性修养近乎圆融无缺,一震之下,心神便澄清许多。
此时,大风起兮。
长风万里,虎啸天地。
绝代妖魔的雄浑傲岸,是经过数万年来天地劫煞的层层打压,沉淀而来,那历经岁月磨砺的大气魄勃然而出之际,便是头苍天,也要礼让三分。
十丈虎影,驾长风、御云气,身形未至,深藏千年的凶厉野性,已是凌厉如刀,破空斩来。
苍穹之上,千里血云,蓦然分!
千百道雷光扭曲炸裂,其更有青灰鬼影,闪灭如烟。
混浊血云翻滚着想要合拢,却被那凌厉杀息冻结,张开宽及十里的裂隙,任巨大虎影自其一掠而过。
古音对此毫不动容,甚至微笑着仰头观看。
只见插翅飞虎直直插进方才红云垂流翻卷之处,力一搅,便是里许云气洞开,下方诸人依稀见得,他虎爪探入,似是抓住了什么东西,可紧接着那充斥着力量的巨大身体僵了一僵,随即虎影虚化,出现在人们眼的,又是那个熟悉的半成居士。
半成居士缓缓下落,直到与众人平齐时,髙空红云才渐渐合拢,内里雷光越显狂暴,却迟迟没有落下。
清溟想话,却是气血冲上喉头,忍不住呛咳两声,话音也给堵住了。倒是远处厉斗量遥遥相询:“洛宗主……”
“被魔头浸染,已是无救。”
半成居士双眸微瞑,语气平淡无波,可是与他先前裂空断云的凌厉杀意比对,谁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虚空又静默一下,等到话音再度响起之际,却是已经沉默很久的罗摩什开口话:“如此看来,这片红云应是外域秽光云气,云层游走的,则是赤阴离化神雷。”
“传秽光云气,集聚十狱血孽,蕴生百万魔头,而赤阴离化神雷则蚀元秽神,破一切真息,损一切元神,在身劫之,论阴损,当是屈一指,不是犯下逆世浓孽者,怕是还招惹不来。”
他眸光如针,刺在古音脸上,随又咧开了嘴,脸上的魔纹随此动作微微蝾动,妖异非常:“修行千载,我自认为犯下杀孽无数,但要引来此劫,还差火候,我已如此,逞论他人?只有古宗主妄想逆天改命,驱使散修妖魔,百多年来做出许多大事,才有这种资格。”
古音微笑欠身,把罗摩什的话当成赞语,接受下来。
罗摩什了这么多,目的可不是赞美几声,他也笑了一笑,继续道:“外域秽光云气滋养魔头,最喜吞噬元神之类,这才有主动袭杀洛宗主灵识之举,不过,这百万魔头最喜吞噬的,应是古宗主的元神才对……”
到此处,他又闭口不言。另一个方向,褚辰老儿也道:“金眼火劫我们是要硬挨着,但这秽光云气及赤阴离化神雷,主要还是以古宗主为目标,我们只要元神守窍,控制真息运转足矣,而古宗主除了这些功课以外,恐怕还要分出许多精力,抗衡百万魔头袭扰以及赤阴离化神雷的轰击吧!”
更远处,鲲鹏大笑声起:“太阳真火确实足抵挡魔头阴雷的最佳手段,只是其神息驱动,所耗精力之巨,应该远在古宗主预料之外。你你见不得明天的太阳,我却觉得,你能再撑半个时辰,便是老天无眼!”
两个邪道宗师、一位绝妖魔字字诛心,实已抓住了几个极关键之处。不过,古音对此依然无动于衷,只将目光逐一从诸人脸上扫过,末了,方轻声开口:“你们是不是觉得,赤阴离化神雷积蓄威能需要时间过长,才如此聒噪,以事拖延?”
此言一出,罗摩什和褚辰还能控住表情,鲲鹏却是又笑了起來:“古宗主明鉴!”
古音微微摇头,似有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冷冽的嘲弄,她的目光最终定在了半成居士身上。之前飞虎裂空的手段固然气势无俦,却对自身伤势毫无益处,古音盯紧了他,唇角上勾:“也罢,下一个!”
高空,炎狱洞开,太阳真火在古音驱使之下,飞腾变化,横斩而去。
在旁人看来,古音朱唇启合间,逸出的像是阎罗的檄令,而在清溟眼,那更像是他最钦佩的师弟附身其上,将积蓄千年的愤怒,用这一种方式喷出来。
长叹一声,清溟紧了紧手的心照法剑,御剑而上。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他一定要做什么。
呼啸的罡风被剑气排开两边,锋芒直指古音,清溟只望这一剑能阻上一阻,使半成居士有个提气应对的空隙。
便在此时,后方风雷迸,奇异的啸音由远而近,隆隆碾来,鲲鹏老妖巨大的身形已经出现在清溟背后,要从他头跃过。
体会到鲲鹏气机变化,知其隐然与自己生成合力,清溟稍稍松了口气,集聚心神,微调真息,务求达成更好的效果。
巨大的影子已把清溟完全罩住,两人间的距离最多不过十尺。
便在此时,气机陡生变化。
修行千载的灵觉出尖锐的警告,但因为清溟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前方古音的身上,反应时已慢了半拍,更何况,距离实在太近了!
没有任何惊人的声光效果,甚至连元气溢散的啸音也无,对方毎一分力气都用到了实处,后背上,似乎有一块肌肉软化,随即塌陷下去,然后才是爆的洪流撕裂肌体,汹涌而入。
对手全不顾剑气反噬的伤害,当空下的脚尖直直踩到他的背心,只一瞬间,清溟五脏腑齐齐破裂,深厚妖气真息顺势二次迸,将他周身气脉扭成了一团。
便在此刻,对方沉厚的噪音透进耳轮:“钟隐要保的,老子偏要杀杀看!”
清溟五官七窍同时溅血,手上心照法剑则出愤怒的鸣啸,脱手飞出,化为一线精芒,撕裂虚空,朝着对手的面部刺至。
鲲鹏老妖正飞腾向上,见此,屈指一弹,空气炸出“嗡”的一声强雷,心照法剑光芒黯淡,掉头向下。而老妖则借势而起,度再增三分,便在厉斗量等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下,他头也不回,笑声如雷,就此远遁千里,余音犹自传回:“早看明心剑宗不顺眼,杀了清溟辈,果然痛快!古音贱婢,今夜一别,必为永诀……”
最后一字,鲲鹏的笑音还是哑了,显然之前强行扭转气机,并硬接清溟的垂死反击,仍是伤到了他……可,这又如何?
“下一个,原来是我吗?”
清溟脑子里一片浑沌,依稀间,他听到半成居士慨然长叹,也听到厉斗量愤怒的咆哮,但这些声音很快沉寂下去。
当致命的意外生,他反而不怎么惊讶了,前所末有的清明扫除了心头的雾障,只是略有几疑惑,像是蚊虫的暗影,停留其间:“古音已有撼天动地的伟力,可正面击败众人,何需再动用这些心机?虽古音有过暗示,但鲲鹏又凭什么相信她?眼下的古音,当真是不可战胜?”
他的身子已经失去了动力,只是随着惯性向古音那边飘飞,并已有下坠的趋势。
但在这生与死的界限上,清溟澄澈的道心,对身体内外的把握反而越见稍微,他清楚地意识到,破碎的心窍,那一心火已经亮,受外界劫煞举引,灼灼燃烧,而之前鲲鹏透进来的某种力量,又死死封住他的泥丸宫,让他的元神欲脱不能。
前方,古音也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藏手袖,用冷漠的眼祌盯着他的躯壳,耐心等待他的死亡。
“真的不是她动手啊!”
清溟竟觉得有些好笑,然而念头未绝,一道电光忽然划过脑海,他猛地一惊,渐渐模糊的瞳眸鼓起来,死死盯住古音遮在长袖的手臂。
不久之前,那一记无可抵御的手刀在清溟脑重放,当时耀目的强光,正如同脑子里照亮一切的闪电,清溟忽然间明白了。而这时,他的身躯开始迅下坠,距离高空的战场越来越远。
心火轰声烨燃,冲出心窍,与之同时古音收回了目光,不愿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精力。清溟重重颤了一下,借此挤出身上最后一儿力气,朝着急旋转的天空,嘶喊出声:“她承接不住劫煞,右手已化飞灰……”
这是古音最强大的一刻,也是古音最虚弱的时候。
接着清溟的尾音,高空,红云翻滚万雷迸,初看是千百条暗红细线投射,细线半途便鼓动膨胀,化为密密麻麻一片雷火,转眼笼罩数十里方圆。
火光冲天,温度却诡异地急下降,间更有鬼影重重,扑击而下,揉入雷火之溅射开来,与太阳真火的光芒一触,就是哧哧作响,强烈的腐蚀性令人触目惊心。
雷火爆音,更暗含勾魂摄魄之能,与啾啾鬼音合在一处,撼动灵窍,拘拿元神,每一次爆响,都能撼动太阳真火的光圈,凶悍非常。
清溟见着千万雷火狂降,便连厉斗量等人都给淹没进去……不过很快的,他便见到千丈雷火,厉斗量等人的身影分射,鼓荡起高空狂风,在如雨的雷火下,高呼酣战,并无退缩。
无声一笑,清溟身躯内空空荡荡再无半儿力气,只有肆虐毒火奔袭往来,其最强势的一股已越过十二重楼,直逼泥丸宫而去,他的性命,也终于走到尽头。
身躯翻滚,他掉头向下,远离高空战场。
久违的静寂包围过来。然而,临近极静之地,外间忽又轰然鸣响,尖锐的啸音撕裂大气冲击而上。天旋地转之,清溟似乎看到有一道刺目血光穿云破雾,呼啸而上,再一转眼,又是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光芒从他身边擦过,直入云霄。
与之同时,脑嗡声激荡,天地劫煞破开天灵,冲击进来,此一瞬间,感觉却是出奇的轻灵,清溟睁大眼睛,那幽深的苍穹,像极了止观峰上的夜景,唯一缺少的,只是师弟妹们的隐隐笑语。
空洞的眼神与苍穹连接在一起,正值月上天之时,苍白的月光映在他眼底,而在其,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映着夜月光辉,长如幕,举剑破关而出。
看到这一幕,他忽地笑起来,便在此笑容里,劫煞心火聚合,高热贯入躯体每个角落,一声轻轻爆震,身化飞灰,神意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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