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降临

　　拉莱耶从海中升起，城市化为拆迁工地，智械虫潮席卷人间，整个过程耗费了七天时间。

　　7天，在缸中大脑世界中被拉伸为了48年，这48年中有无数天才涌现，无数理论提出，无数技术研发。

　　但，在现实世界里，7天也仅仅只是7天，就算智械虫潮再怎么任劳任怨、高效勤恳，也无法彻底攫夺利用脚下行星的所有物质，甚至连掀翻地表万米都做不到。

　　如果给予智械虫潮以及加速世界内的人类以更长时间，那么象征着劳动力的智械，与象征创造力的人类，一定能在银河系第三臂旋的这片小角落里，酝酿出震撼寰宇的力量。

　　只可惜，时机尚未成熟，便有恶客临门。

　　李昂抬头看向天际，在那片寂寥且静穆的璀璨星空中，有一颗光点，正坚定地散发出微弱光芒。

　　李昂的天文学向来不错，熟读星图，可见宇宙中的小部分星辰分布位置以及那些星辰的各类数据。

　　自从他朝着元婴或者说量子大脑的方向开始发展之后，李昂就发现自己开始掌握一些更加特殊的能力。

　　比方说，只要看上一眼星空的某片角落，就能根据星球位置与星球信息，于脑海中自发进行推演。

　　他能够推算到某颗恒星将在十亿八千万年之后衰老成红巨星，其散发出的光和热会吞噬距离他最近的那颗行星。

　　他能够推算到某片星云与某片星云将在十七亿六千万年之后相互碰撞，在宇宙的广袤无垠当中，巨大如恒星也微小若尘埃，

　　于是，那场星云与星云的碰撞当中，没有任何恒星会相互吞噬，只会被极为遥远、极为微弱的引力相互干扰，被稍稍干扰轨道运行，像是细沙从筛子中穿过，一切归于平静。

　　他能推算到很多很多，对于寻常超级计算机而言极为恐怖可怕的计算量，在他的脑海里不值一提。

　　李昂擅长记忆，擅长计算，所以他肯定那颗光点不该出现在那片星域。

　　这样想着，目力所及之处，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来越近，起初只是萤虫，再变作米粒，又在极快的时间内，变成缥缈烛火。

　　一旁的托尔同样瞪着那颗明亮星辰，他能够感受到那点明亮中透露出来的肃杀气息，那股像是要屠杀掉一切、刺穿掉一切的气息。

　　在这股气息之下，他的眼前止不住发黑，背后汗水涔涔，将铠甲乃至斗篷都尽数染湿，耷拉在身后，像是一根长舌头一般，显得极为滑稽。

　　但他毕竟是雷神，毕竟是奥丁之子，还是那个阿斯加德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纵使奥丁已衰朽不堪，阿斯加德也沦为画卷，托尔曾经的光荣与骄傲一次次被推翻掀倒，沦为脚底泥泞，

　　他还不想像那些奥林匹斯诸神一样，心安理得地躺进棺材造型的休眠仓里，把性命托付给更高层次的存在，静默等待着命运到来。

　　地球拥有冯诺依曼式量子计算机，那么包括地球在内的九界，以及任何曾经与地球扯上关联的文明，都需要被毁灭，以此杜绝量子智械外逃可能性。

　　三大银河帝国联军是这么想的，也要这么做。这其中没有投降的可能，没有妥协的余地。

　　九界中包括奥林匹斯，包括阿斯加德。

　　奥林匹斯的诸神早已弃殿而逃，摇尾乞怜地恳求学园都市收容，像狗一样死死攥住了求生的机会，再也不肯松开。

　　而他还想着握锤，就算这把锤子在那些来客眼中，和棉花糖没有区别，托尔也想用它来锤在来客的身上。

　　哪怕锤不动，那么举着锤子威胁一两声也是可以的，倘若连威胁都做不到，那么看一眼对方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也还算凑合。

　　无论如何，托尔都不希望自己的命运，是躺进棺材盒子当中，被动等待末日临头——若是连这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岂不是太冤了一点？

　　更何况，托尔还从那颗不断接近、不断放大、不断释放可怖威压的光点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虽然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那是真的熟悉气息，还是大恐怖下，自己哄骗自己所编织出的谎言。

　　这样想着，托尔忍不住看了一旁的李昂一眼，这位青年依旧抬头看天，没有任何打算出手的念头。

　　烛火般大小的光点越来越膨胀，散发出的威压也越来越强烈，哪怕还未接近地球乃至恒星系，托尔的双膝已经开始发软，两股战战，膝盖止不住地弯曲下去，几乎要拿捏不住手掌中的妙尔尼尔雷霆战锤。

　　托尔在很小的时候，看见过奥丁因为霜巨人挑衅而发怒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以为世界上最为恐怖的事情，就是直视如狱神威，亲身体会那种雷霆万丈、绝禁一切的大恐怖。

　　现在，他才知道他错了，原来比狂怒神王更加恐怖的，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烛火星光。

　　再不出手，就再也不能出手。

　　托尔一掌拍在胸口，用磅礴神力催压在那颗即将崩裂的心脏上，同时竭尽所能，甩动战锤，使其如同风车般转动起来。

　　雷光耀眼到惨烈，曲曲折折摸不到任何规律的雷电如同游龙蛟蛇，匍匐在战锤周围。

　　当妙尔尼尔的转速攀升至最高处时，托尔屏息，凝神，拧身，掷出。

　　这一掷，像是剥夺了他浑身力量一般，浩瀚神力直接见底，魁梧身躯摇摇颤颤，整个人轰然倒地，砸在身前土地上，拍出一个人形凹痕。

　　而他的手，还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四四方方的锤子在他手中直接消失不见，就像是某一帧的画面被删去了一般，出现了断带卡顿。

　　就算是那些高悬于行星轨道面的监控卫星，也看不见锤子去了哪里，只有李昂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用眼角的余光扫向天际。

　　天空中本来有片纵横千里的绵绸云朵，温暖平和，浑圆优美。下一秒，这片云朵中就浮现一个巨型空洞，如同一个丑陋的疮疤横亘天际。

　　天瞬间黑了下来，低沉的吼声从云层中响起，伴随电光烁烁，吼声愈加嘹亮，最后转为凄厉嘶鸣，无数雷光如蛛网般密布扩散，像是要震碎整片苍穹。

　　仿佛要塌下来的天空，只不过是妙尔尼尔穿过大气层时，所留下的余势。那柄战锤穿过千里万里，倾尽一名真神的毕生神力，裹挟浩瀚雷霆，朝着黯淡星光袭去。

　　李昂摇了摇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托尔，淡漠说道：“你的姐姐，应该不会欢迎你的见面礼。”

　　雷神试图惨然一笑，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轰！

　　雷霆战锤与黯淡光点，与漆黑宇宙中对撞，万般光芒闪耀。

　　片刻后，奥丁长女，死亡女神海拉降临地球，神色漠然，一袭黑袍，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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