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苦痛
沈念把一杯水放在陈景之的面前, 说的还是之前对顾执说的那句话:“家里没别的喝的。”
“谢谢。”陈景之抬手虚虚的接了一下,笑着说:“水就好,我也不喝别的。”
沈念在陈景之的对面坐下, 没由来得开始有些紧张。
这是他和顾执分开八年后见到的第一个在八年里和顾执有关联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但沈念一定会因为这个人而多多少少的知道顾执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对于那些未知,沈念是紧张的, 却没有逃避的心思。
他必须知道,必须面对,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把顾执拉回来。
“你说你是顾执的心理医生, 他的问题很严重吗?”沈念问出声,努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抖。
“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陈景之看着沈念:“我做顾执心理医生的时候是在七年前,做了差不多两年左右的时间,中间我们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直到最近才重新遇见了。”
陈景之静默几秒,问沈念:“你应该见过他了吧?他从那里跑出来之后就说要来见你。”
“见到了。”沈念说,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关节都泛着青白色, 不敢去问‘那里’究竟是哪里。
“那你应该已经知道他和之前很不一样了。”陈景之说:“我来找你主要是联系不上他,他没做到我说得要跟我保持联系,我有点担心,所以想来看看,他这段时间还好吗?”
既然是顾执的心理医生, 沈念便没有瞒着:“不太好, 对我来说几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他, 情绪会失控, 身体会发抖, 就连性格都完全变了。”
“这些我都知道。”陈景之说:“但我觉得他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能有现在的状态,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治愈是个漫长的过程,任何的伤口,尤其是心理上的会比身体上得更难治愈,但你是他的药,我相信有你在,他会好起来的。”
沈念看着陈景之,有些错愕,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心理医生说出现在的顾执是‘很了不起’的,毕竟顾执看起来糟糕透了。
如果现在的状态已经算了不起了吗?那么正常人遇到‘那么多’事情,又该是什么样的呢?
沈念知道那一定很痛,却迫切地想要知道。
“你说你七年前做了顾执的心理医生,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不太好了吗?”
“很不好。”陈景之几乎没怎么犹豫的就点了头:“易怒,封闭,自我厌弃,跟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有关,他下意识地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不应该存在的,没有人要的,我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有了和他平心静气说话的资格,但并不多,他大多数时间里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但陈景之直到现在还能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顾执的样子。
那是一个黄昏,他如约来到宁迦的别墅,还没走到就远远看到一个少年坐在三楼楼顶的边缘处,晃着两条腿在看夕阳,恐高的陈景之看到这幅画面就有些腿软,宁迦正站在楼下抬头看着顾执,似乎随时都准备在顾执掉下来之后去接住他。
听到脚步声才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又回过头去看着顾执:
“陈医生?”
“我是陈景之。”陈景之也看向了顾执。
宁迦淡淡应了一声:“你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就是我儿子,也是你要治疗的对象。”
顾执似是听到了这句话,收回看夕阳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距离有点远,顾执又逆着光,陈景之并不能看到顾执当时的表情,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到有一道不友善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陈景之一周来一次,每一次他过来顾执都在楼顶的边缘处,即便是雨天他也照爬不误,陈景之没有办法,克服自己的恐高也爬了上去。
那是一个还不错的天气,春末夏初,气温不高不低,天边的云彩也被夕阳映照得绚丽,陈景之问顾执:
“很喜欢夕阳?”
顾执不答,像是没听到。
陈景之并不意外,坐在了他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和他一起看,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顾执才起身往回走,自始至终都当陈景之是透明的。
他们就这样毫无交流了度过了一个月,宁迦期间也犹豫过要不要换掉陈景之,因为顾执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可陈景之并不是第一个心理医生了,却是唯一一个能在顾执身边待了这么久都没有被赶走的医生。
也就是这一点,陈景之留了下来。
但陈景之在顾执身上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从来没有哪个病人在他面前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居然还没有说过一句话,陈景之曾怀疑顾执是不是哑巴。
但不是,陈景之看过无数次顾执暴怒的场景,他发火的频率其实很高,宁迦一句话不对他都要暴怒,甚至伤害自己,严重的时候甚至还需要打镇静剂。
他只是不愿意和自己说话。
收着那么高的治疗费用,却没有任何的进展,陈景之也没有那么的心安理得。但就在陈景之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顾执却对他有了反应,是因为他又一次陪着顾执看夕阳的时候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在那个方向吗?你很想他吗?”
就是因为这句话顾执猛地回头看他,虽然面色不善,但眼里终于有了陈景之这个人。
那一天顾执很早就离开了屋顶,陈景之没有拦他,没有趁热打铁,他去找了宁迦,问了顾执之前的事情,宁迦说了很多,为了能让顾执正常起来,包括顾执小时候被她自己虐待的事情,被顾铭伤害的事情她都说了,陈景之闻言摇头:
“还有呢?有一个对顾执很重要的人,你没有说。”
宁迦明显是不太想说的,可陈景之很坚持,也就是那个时候陈景之知道了沈念的存在。
陈景之第一次试着跟顾执聊沈念的时候顾执发了好大的火,那一天顾执几乎要把整个家都砸烂了,他也说了很多的话,质问宁迦为什么要对别人提起沈念,事后他又爬上天台去看夕阳,陈景之跟着上去,他以为顾执不会开口跟自己说话的,但他说了,他说:
“以后别提他,不然我就弄死你。”
陈景之当时以为是恨,可越接触越知道那不是恨,恨一个人不应该是藏在心里的,而沈念是被他死死藏住的,他不想提只是不愿意沈念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
说到这里陈景之看向沈念:“你对他很重要。”
重要到他小心翼翼地翼翼地放在心上,别人看一眼,提一句都不行。
沈念没有开口,陈景之也还没有说到重点,顾执经历的应该远不止此。
梁秋看了一眼沈念,出了声:“然后呢?听你的故事,顾执应该和你的关系会有所缓和。”
“缓和谈不上。”陈景之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一边在自我厌弃一边却又在自我防备,一边愤世嫉俗一边却又努力读书,没有人能走到他心里去,又或者说,他的心已经太满了,容不下多余的人。”
“你口中的顾执虽然矛盾可好像还是一直积极向前的,对吧?他努力读书应该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和沈念读同一所大学,既然如此顾执应该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梁秋问出了沈念想问却不敢问的:“宁迦对他做了什么?”
沈念紧张地看过来,梁秋的视线也目不转睛,陈景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以为顾执现在的一切是宁总造成的?”
“不是吗?”梁秋说:“宁迦对同性恋的抗拒程度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但我们知道的她是绝对接受不了的,如果宁迦发现了顾执对沈念的感情,或许会采取一些非法的不正当的手段也说不定。”
“有这种可能。”陈景之说:“但你忽略了顾执的聪明,又或者说你小看了他想重新回到沈念身边的决心。”
“顾执虽然不想生活在宁总身边,对她也很抗拒,但却知道宁总在乎什么,也知道她接受不了什么,所以除了我提的那一次以外,顾执从来没有在宁总面前提过沈念这个名字,即便宁总提及顾执所表现出来的也都是恨意。”
“顾执不想宁总掺和到他的感情中来,不想宁总成为他回到沈念身边的一道阻碍,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翼翼地用恨意做伪装骗过了宁总。”陈景之看着沈念说:“宁总一开始的确很在意顾执对你的感情,但随着顾执一直是这样的态度,甚至到后来即便提及你也不会发火了,宁总渐渐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如果像你说的不是宁迦做的,还会有谁呢?”梁秋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是谁都不可能是宁总。”陈景之看向梁秋:“宁总在5年前已经过世了。”
沈念和梁秋因为陈景之的这句话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看着他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他们有过无数猜测,每一种伤害都离不开宁迦,但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反转,宁迦死了,顾执的那些伤害也根本不是她造成的。
“车祸。”陈景之说:“很惨烈,人当场就没了,所以就算她发现了什么,想做什么也只能是没来得及,顾执的现在不是她造成的,她甚至对顾执很不错,我在做顾执心理医生的同时,也为她提供咨询,她很担心自己再有心理问题而伤害顾执。”
“那顾执发生了什么?”梁秋不解地问。
陈景之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宁总有个弟弟,在宁总离世后为了得到宁总的公司和遗产,用了手段给顾执扣上了一顶精神病的帽子,让所有人都以为顾执无民事行为能力,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监护人,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5年。”
宁迦发生车祸的时候陈景之因为一场学术交流正在外地,等他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也没再见到顾执,不过那个时候顾执的高考成绩已经下来,陈景之以为他去了上海念大学,也就没有多想,毕竟他对于这个家,对于宁迦从来没有过任何归属感。
宁迦走了,那么就没有人再拦着他了,他会在第一时间离开也几乎算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可陈景之没有想到,没想到顾执根本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就被宁文设下了圈套送进了精神病院,如果不是半年前陈景之去精神病院看望自己的一个病人无意间发现了被困在那里的顾执,他不知道顾执还要再在那里待多久的时间。
陈景之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顾执时候的场景,也忘不了五年后再见到顾执的模样,那个原本即便一句话也不说也能感受到肆意张狂的少年全然变了模样,一头白发让人在他的身上看不出生的希望,他像个垂暮老人坐在院内看着天空细数着流云,眼里没有光,没有任何情绪,也像是看不到任何人。
活着,像死了一样。
顾执的身边有人看着,陈景之好不容易才有了和他说话的机会,或许是因为陈景之是他这五年以来唯一的一根稻草,所以出现之后顾执就紧紧抓住了,给予了他所有的信任,陈景之甚至相信如果自己不能带顾执出去的话,或许世界上就不会再有顾执这个人了。
他会在自己给予了他希望之后彻底绝望。
自己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了。
用了一段时间才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把顾执‘偷’了出来,陈景之问他去哪里,他沉默了许久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他说:
“我想念念了。”
所以他来了。
沈念几乎在陈景之声音落下的第一时间就条件反射地从沙发上起了身,眼眶红的仿佛会在下一秒滴血,他的手也开始不听使唤地开始发抖,怎么都控制不住。
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想顾执这五年在那个地方是怎么过的,只要稍稍碰触,沈念就觉得他要跟着顾执一起疯了。
梁秋应该在这个时候起身去安抚沈念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习惯了在沈念难受的时候充当安慰他的角色,可陈景之的这句话也让梁秋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久久的没有回过神来。
精神病院,一个没有病的人,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中被关了5年。
谁能想象?
梁秋突然就明白了陈景之口中的‘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是有多了不起,梁秋自小生活在一个幸福生活里,说是蜜罐子也不为过,可就是这样的他也没办法想象如果换作自己,出来之后还能不能是一个正常人。
顾执能做到如今这样只是偶尔失控,已经是梁秋没办法想象的了。
梁秋都如此了,更不要说沈念。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念,沈念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样,他的眼神很无措,不停地像是在寻找一个焦点,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都失败了,他满脑子都是顾执,都是顾执在精神病院里被折磨对待的模样,可顾执真实经历的一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残忍得多。
他们还是人吗?为了财富和名利竟然要活生生地毁掉一个人吗?
恶心,前所未有的恶心!凭什么,他们凭什么为了一己私欲就毁掉了他的小狐狸。
五年岁月,1800多天,对于顾执来说意味着什么,每一分每一秒都无异于是剥皮抽筋的痛苦,他就在这样的煎熬里白了头发,没了光彩。
肆意潇洒的顾执的啊,自信猖狂的小疯子啊,就这么被他们扼杀了。
他太疼了,太心疼他的小狐狸所遭受的了,可他再疼也不及顾执的千万分之一,那些刀子都是生生刮了他五年啊。
沈念在卫生间里吐得肝肠寸断,梁秋在旁边一直在拍打着沈念,可沈念控制不住,他条件反射地想吐,等到吐无可吐连力气都快要没有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陈景之站在洗手间门外看到沈念这样也有些担心:
“还好吗?其实作为心理医生不该由我来说这些,但我觉得顾执应该也不会告诉你,而除了你也没人能治愈他了。想要治愈他,得先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沈念没什么焦点地盯着某处,但说出口的话又是决绝的:“我不会有事的,我得把以前的顾执找回来。”
沈念已经不是八年前的沈念了,他不会再让任何事情把他压倒,就算有,他也得先把小疯子找回来再说。
可问题是,顾执现在在哪儿呢?
“没事就好。”陈景之松了口气:“顾执现在在哪儿,我可以见见他吗?对于未经他允许就说这些,我想道个歉。”
“我们也正在找他。”梁秋说:“已经快三天没有他的消息了。”
陈景之微微蹙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沈念没有任何隐瞒,他能感觉到陈景之也是希望顾执好的,便把顾执来到自己身边之后的事情大致的跟他说了说,越说到最后陈景之的眉头蹙得越紧,沈念意识到不对:
“陈医生,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顾执只跟我说他很想你,要来找你,可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要再离开你的意思,我以为他会一直留在你身边。”陈景之看着沈念:“可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顾执的反应让我觉得他像在对你告别。”
“是。”沈念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觉得他只是来看看我,确定我过得不错就要离开,他也是这么说的,可他能去哪儿呢?宁迦也不在了,他除了我,没有家了……”
梁秋把两个人的话结合到一起想了想,突然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小念,你说顾执会不会……会不会去报复宁文?”
梁秋的话一说完沈念和陈景之都看向了他,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完全有可能的,顾执从一开始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别人给他一个不好的眼神他都要加倍还回去的,更不要说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五年全部毁在了宁文的手中,这样的恨意和不甘,不要说顾执了,就算是沈念都没有办法咽下这口气。
顾执一定会去找宁文,所以他才来确定自己好不好,所以才要自己好好的,所以他才要告别离开,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回来了。
顾执走了多久了?快三天了,还来得及吗?
沈念看向陈景之:“陈医生,宁文在哪里?我要去把顾执带回来。”
三个人没有耽搁,当即去了机场,好在宁文在的地方距离沈念如今所在的小城并不是很远,飞机在下午起飞,傍晚也就到了,陈景之直接带他们去了宁文的公司,但行驶到一半沈念却想到什么叫停了:
“他不会在公司动手,去家里。”
“为什么?”梁秋问。
陈景之稍稍思索了一下就吩咐司机掉了头,顺便对梁秋解释:
“顾执不会希望沈念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他,在闹市区做这种事沈念一定会知道,所以他不会做。”
梁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什么,如果是他,这个时候他不可能还考虑沈念,他只会想着怎么把宁文大卸八块。
但或许这就是顾执对沈念的温柔与不同,这或许就是顾执了不起的地方,他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考虑沈念,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撑过了那五年的时光。
不需要太多,沈念一个人就足够他抵抗这个世界所有的伤害了。
陈景之也是在重新遇到顾执之后才去了解调查了宁文,对于他的事情也有相当一部分的了解,一路上他都在联系查找宁文最近的行程,等那些行程发到自己手机上的时候,陈景之也松了一口气:
“不用太担心了,宁文这几天出差,今天才回来,航班比我们还要稍微晚一点才到,顾执就算要做什么,也还没来得及。”
沈念一路上悬着的一颗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才终于稍稍落下,冰冷到都有些迟缓的手才有了些许回温的迹象。
“别墅区我们能进去吗?”梁秋说:“我们进不去也没什么用啊。”
“我联系了朋友。”陈景之说:“他是民警,让他出示一下证件带我们进去。”
沈念微微蹙眉想说什么,陈景之却好像知道他的顾虑:“放心,他是我朋友,也只有他一个人来,会对顾执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陈景之都这么说了,沈念便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了下来。
在别墅区门口下了车,陈景之的朋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事情紧急也只是打了声招呼就由他出示证件才带沈念他们一起进去了。
他们才刚进别墅区没几步,身后就有一束车灯打了过来,陈景之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小声说道:“宁文回来了。”
车子从他们身旁一闪即过,沈念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他怕自己来不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拔腿跑了过去,他只想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气喘吁吁跟着车子跑到下一个拐角路口的时候,沈念已经看到车子缓缓停下了,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寻找顾执,可他找不到,顾执像是根本没有在这里一样,眼看着宁文已经推开了车门,沈念甚至想要冲过去宁文身边,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可当他要这么做的时候,却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树上跳下来一个人。
他不会认错,那一头白发除了顾执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此时的顾执眼里没有别人,只有宁文,只有他这五年在精神病院里的点点滴滴,他没有想沈念,也不能想,只要想了就要舍不得,可他必须舍得,如今的他烂命一条,连个正常人都算不上,他不想也不能拖着沈念。
能看看他,知道他过得不错,听他说一声‘喜欢’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不能再贪心了。
今天他要解脱,他不要再被那些噩梦拉着了,他要亲手了结自己的噩梦,然后让一切结束。
快了,宁文没发现他,他可以速战速决,不知道要捅他多少刀,痛快了为止吧。
顾执笑了起来,迈步朝他走去,每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轻松,即将解脱的轻松,却在即将从阴暗处走出来的时候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那人看着他,死死的抓住了他握着刀的手腕,顾执满眼都是震惊,沈念却看着他笑,说:
“小狐狸,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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