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好甜
渡城的冬日悄无声息地降临, 在某一个清晨，宋觅起床时发现窗户上蒙着一层白白的霜，她才有一种切实的感觉, 冬天来了。
街上的行人换上厚厚冬装，道路两边的树木变得光秃秃，错乱的枝亚无规则地朝天空伸去。
她搭公交上班时, 坐窗边位置，总会多看上几眼。
距离上次私下见谈西泽已经过去一周，她只在公司偶尔见过他几次, 都是他在经过编辑部去会议室时看见的。
她是隔着落地窗看见他的，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步履沉稳, 身后浩浩汤汤地跟着一行人。
他只穿黑色的西装, 领带的颜色每日都不同。
每次他经过时, 总会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分给她一个眼神。
她和他对上视线，下一秒就会低下头, 把脸藏在电脑后，掩不住地抿唇笑了。
这一天，宋觅拎着早餐进到办公室里时, 察觉到编辑部里面的气氛和平日里很不同，同事们很热闹, 正在兴致高涨地讨论着什么。
并且全部都围在一处。
宋觅好奇心被勾起来, 把包放到自己工位上，咬着小笼包凑过去：“你们在聊啥呢？”
楚佳告诉她：“我们在聊谈总的女朋友呢！”
宋觅：“……？”
她一整个愣住。
宋觅觉得手里的小笼包突然不香了, 她瞬间觉得无比的心虚, 但还是强装着镇定, 讪讪地呵呵笑了下，忐忑地问：“谁啊？”
楚佳：“就是不知道是谁呢，不过好羡慕哦。”
宋觅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咚咚打鼓，又问：“那你们都不是谁，怎么说谈总有女朋友呀。”
“被拍到了呀。”
另一个同事兴奋地八卦着，“你还没看过照片吗？”
宋觅脑内的神经全部紧绷起来。
居然还有照片？
她噎了下，尽量不让自己表情有异，假装好奇想吃瓜的样子问：“什么照片呀，我也想看看。”
楚佳拿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来，递给宋觅看，说：“这是财务部的一个小姐姐拍到的，就是可惜，没拍到女的长什么样子。”
宋觅定睛一看，差点当场晕倒，这不是谈西泽和她吃烧烤的那天吗？
这张照片的拍摄距离稍远，所以可以从照片上获取到的要素很多，一角黑色幕空代表是在晚上，大型的商业烤炉代表是在烧烤店，画面上还有其余桌的客人。
她背对着镜头，只拍到她的一个背影，却清清楚楚地拍到了谈西泽半张侧脸，眉目英俊，是一眼就能吸引人目光的程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疯！了！
她要是知道去夜市街这么容易被人拍到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带谈西泽去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拍到她的脸。
……还好还好。
宋觅觉得保持沉默会很奇怪，索性干脆加入讨论，说：“也不见得就是男女朋友，万一是表妹呢？”
她自己说完都想笑，又是表妹。
“怎么可能啊！”
很快就有人反驳她，“谈总是什么样的身份呀，怎么可能跑到那种脏乱差的地方吃烧烤啊，一看就是为了陪心爱的女朋友，呜呜呜我磕到了，好羡慕啊他喵的。”
“……”
有人无比认同：“你说得好有道理啊，像极了我们那些年审过的言情剧情。”
还有人说：“好想知道这女的是谁，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把我们那么帅的谈总搞到手，建模脸诶，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吧。”
又有人说：“帅是精美赠品吧，主要是谈总好有钱啊！！！”
一群女同事开始叽叽喳喳地附和，是呀是呀，对啊对啊。
宋觅在旁边一直听着，一个头两个大。
她很头疼。
突然，有一个人把照片放大到极致，拖动到她的背影上，疑惑地说：“咦……我怎么觉得这件牛仔外套好眼熟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宋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吃烧烤那天，她穿的是一件牛仔外套，搭淡黄色的碎花裙，照片上只拍到她的外套，没拍到下半部分的裙子。
她提着心，希望不要有人把话题带到她身上。
天灵灵地灵灵，佛祖快显灵，保佑不要有人记得她那天穿的什么。
她一定去上香还愿。
“宋觅，我怎么记得那天你穿得就是这种牛仔外套啊。”
“……”
宋觅的希望幻灭，她的表情僵了一瞬，脸颊肌肉甚至不受控抽了一下。
哦豁，她真的要疯了！
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她，十几双眼睛全部聚在她身上。
视线格外灼灼。
宋觅觉得头皮在一阵接一阵地发麻，连带着她整个都麻了。她怔了好几秒，才做出反应，夸张地笑了出声，似乎真的觉得好笑。
“搞什么呀，你们看我干嘛啊，为什么都看着我呀哈哈哈哈。”
“难道你们觉得谈总的女朋友是我吗！我倒是想啊哈哈哈哈！”
“……”
众人盯着她好几秒，才有人带头嘁了声说：“也是，没这个可能。”
“……”
“宋觅如果是谈总的女朋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谈总被下降头了。”
“也有可能是被脏东西夺舍了。”
宋觅：“……”
呵呵。
你们损人真有一套。
不过不说别的，她总算是逃过一劫。
这时候，有人又聊到谈西泽第一次到出版社视察时的场景，说：“谈总那时候还有点针对宋觅呢，所以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嘛。”
听到这，大家才彻底打消全部猜忌。
宋觅抽离人堆，独自回到工位上啃小笼包，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万一真的曝光了怎么办？
她简直不能想象那样的腥风血雨。
她也不是一直想和谈西泽地下恋，但是她真的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腥风血雨的舆论压力涌来，她不一定顶得住。
毕竟她很清楚，恋情一旦曝光，不会有人说谈西泽，顶多说他眼瞎，言论会全部跑到她这边，她甚至能想到那些话能有多难听。
宋觅吃完小笼包，拿上陶瓷杯起身，准备到茶水间接咖啡喝，出去时正好撞到险些迟到的常晓雨。
两人对上视线，常晓雨给她使了个眼神。
你听说了没？
宋觅抿着唇，表情悲凉地点了点头。
信号对上后，常晓雨冲到自己的工位放下包，把工牌套在脖子上，然后也拿着杯子快步走近宋觅，小声说：“走走走，我们出去说。”
“……”
英达总部的茶水间很大，总十部咖啡机，两人故意挑了最角落里无人使用的咖啡机，一边接咖啡一边讨论今早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我刚刚差点被吓人，她们认出我那天穿的外套了。”宋觅捂着胸口怯怯地说。
“你没承认吧？”
“当然没有啊，我要是头铁承认的话，那还不得被生吞活剥？”
常晓雨从上面一层的柜子里取出方糖罐，一边点头一边往自己的杯中倒了两粒，又问她：“你要不要糖？”
宋觅比了一根手指：“一颗够了，不要太甜。”
“喏，接着。”
宋觅把接好咖啡的杯子伸过去接着，问常晓雨：“你说现在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
常晓雨给她出谋划策，“你要是不想被发现，你就做好保密工作，坚决不能被发现，同时也要做好随时被曝光的准备。”
宋觅长长叹一口气，压着声音说了句：“……真烦。”
常晓雨一脸不理解地看着她。
对此，宋觅茫然地看着她，问：“干嘛用这种表情看我。”
常晓雨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无比语重心长地说：“宋编辑，如果这件事真的让你这么困扰的话，不如把这样的困扰移给别人吧，比如我。”
“……”
“我愿意替你承受这样的困扰，一百个愿意。”
宋觅把她的手推开：“我没开玩笑。”
常晓雨一脸的认真：“我也没玩开玩笑啊！”
宋觅：“……”
常晓雨凑近她，轻声低语：“……那可是谈总诶，有钱有颜又有权，简直是人间想都不敢想型，是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啊，你还烦，烦啥呢。”
宋觅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
常晓雨又说：“如果谈总是我男朋友，我恨不得写在脸上，恨不得拉条横幅挂在公司门口，让全公司女同事都知道，大老板是我男朋友！这不是妥妥现实爽文吗！“
“……”
越听常晓雨说，宋觅越觉得好笑，心情也有所好转，说：“谢谢你啊，常晓雨。”
“别说谢。”
常晓雨抬手打断她，“实际点不行吗，请我吃饭，上次的饭都还没请呢。”
正好今天的合同款到账，宋觅露出笑容，爽快地说：“行，请你吃饭，就今天下班了去。”
常晓雨瞪了眼：“真的啊？”
“真的呀。”
常晓雨满意地点点头：“没问题，正好我刚和男朋友分手，找不到人吐黑泥呢。”
宋觅：“？”
她有点惊讶，“上次听你说要分手了，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真分了？”
“真分了，下班后吃饭的时候和你详细说，先回去了，马上开会了。”
“好。”
-
下午的时候，常晓雨审稿中途休息，上洗手间的间隙抱着个手机在某团上看周边美食。
看了会，看到一家纸上烤鱼评论挺不错。
从洗手间回来，常晓雨就到宋觅的工位旁，往桌沿上一靠，瞅一眼她的屏幕，问：“在忙呢。”
宋觅嗯一声，她正在审稿。
常晓雨没有废话，直接问：“你吃烤鱼吗，我在网上看到一家纸上烤鱼很不错的样子，而且今天去的话送一大瓶青柠气泡水哦。”
在饮食上面，宋觅没什么忌口的，点点头说：“那我们下班就去吃烤鱼吧。”
“好，那你先忙。”
五点半，下班时间到。
如果下班不积极，那是思想有问题，宋觅麻溜地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往常晓雨的工位上一望，发现常晓雨也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着笑了下。
宋觅和常晓雨结伴离开，让编辑部里的人都大跌眼镜，依旧很困惑：“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的。”
“好像是从上次团建开始的……”有人说。
“……”
宋觅和常晓雨出了总部大楼，到马路边准备打辆的士，这个时间的地铁和公交都堵得惊人，不如打个车方便些，即便很快就将迎来晚高峰。
很快就有一辆的士停在二人面前。
她们相继一前一后弯腰上车，都坐在后排的位置。
宋觅坐在驾驶座后方。
常晓雨和她闲聊：“我给你说，上周我的手机掉马桶里面了，幸好我当时没拉屎，不然我真的下不去手。”
“……”
这真是一个有味道的话题。
“那捞起来了吗？”她问。
“当然啊。”
常晓雨拿出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过当时进水死机了，拿去维修了才好，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啊？”
“维修人员帮我的手机做了数据恢复。”常晓雨说，“上次已经删掉的你的醉酒视频，又回来了。”
“？”
宋觅不愿意回忆那次的社死经历，直接摆摆手：“那你再删了吧。”
常晓雨却摇摇头，说：“我先发给你，我再删。”
宋觅满脸的疑惑：“你发给我干嘛。”
“你收藏啊。”
常晓雨贱兮兮地笑着，打开微信给她发视频，“毕竟这是珍贵的人类醉酒后行为大赏，最好吃饭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特下饭。”
宋觅：“……”
她被调侃得无奈，苦笑了下，“你别说了，我好丢脸。”
常晓雨已经把视频发到她微信上，再把她手机上的视频给删了，忍着笑说：“好，我不说了。”
很快，她们还是卷进了晚高峰的车流里。
堵得和蜗牛一样慢。
堵车路段不算很长，的士在龟速前行十分钟后，终于驶到宽敞的道路上。
具体的地点在繁华热闹的美食商圈一带，烤鱼店就开在正中间的黄金位置，店外置放着许多椅子，供给排号的客人坐，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小零食还有五彩糖果。
到了以后，两人到小柜台处找服务员要了一张排队号，前面还有16桌。
这可有得等，起码等一个小时。
没办法，只能等。
宋觅和常晓雨到一张小桌旁边坐下，两人拆着桌上的小零食，边吃边聊天。
小袋包装的妙脆角，口感酥脆。
常晓雨抓了两包往自己包里塞，朝她眨眨眼睛说：“上班的时候馋了吃。”
又往她包里塞了两包，“你也来点。”
宋觅被她的这个举动可爱到，笑着问：“常晓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居然这么有趣。”
常晓雨是个性情外露的人，被夸后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骄傲的神情，嘚瑟地说：“没想到吧？是不是后悔没有早点和我化干戈为玉帛？”
“你没搞错吧？”
宋觅拆开一粒亮粉色包装的糖果，送进嘴里，“以前是你老找我茬，我都没怎么搭理过你好不好？”
常晓雨倒打一耙：“谁让你不搭理我？”
“……”
“你越不搭理我，我就越生气啊。”
宋觅懒得和她掰扯陈年老账，正好有电话进来，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来看，有些惊讶，居然是谈西泽打来的，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还在忙才对。
常晓雨知道二人的亲密关系，宋觅也没避讳，直接接听了起来。
“喂。”
男人熟悉清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到家没？”
此时的谈西泽刚刚开完会，在经过编辑部时往里面看了眼，发现里面宋觅的工位上没了人影，椅子也被推到桌子底下置放好。
他就知道她应该是下班了。
宋觅老实说：“还没，我请一个同事吃饭呢。”
她看了眼常晓雨，然后补了三个字，“女同事。”
常晓雨托着下巴，一脸磕到的表情直勾勾盯着她看，这让她还真有些不自在。
谈西泽在那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问她：“真的是和女同事？”
上次她说去和闺蜜吃饭，结果被他抓到在和别的男人相亲，但他也不是不相信她，只是突然想到，心血来潮地逗她一句。
宋觅却有些激动较真起来：“真的！不信你听——！”她直接把手机怼到常晓雨嘴边，“你说句话。”
常晓雨瞬间吓得花容失色，仓惶间一个口误：“建模脸，啊不不不，谈总好！”
宋觅：“……”
常晓雨：“……”
谈西泽：“……”
一时间，三个人都很无语。
常晓雨当场就直接埋着脸，用额头往桌沿上直直地磕了好几下，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宋觅收回手机，说：“这下你听到了吧，是女同事没错。”
谈西泽无声地笑着，她看不见他唇角淡淡的弧度。
隔了两秒，谈西泽淡淡问：“开始吃了没？”
宋觅扫了眼烤鱼店上方滚动着的电子屏，显示轮到的号码，“还没呢，在排队，前面人好多。”
谈西泽没有过排队就餐的体验，他沉默两秒，语气闲散地发问：“在哪个地方的餐厅？”
宋觅想了下，说：“美食商圈这边的。”
“挨着市工商局那边的美食商圈？”他淡淡问。
宋觅嗯一声。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谈西泽没什么情绪地说：“那个美食撒商圈是我的，你在哪家餐厅？”
宋觅：“……”
怎么哪里都是他的！
她看了眼烤鱼店的招牌，说了名字。
谈西泽嗯一声，说：“稍等，我让周朗打个电话过去。”
宋觅看一眼四周排队的客人们，有点迟疑：“这样不太好吧？”
他在那边笑了下：“有什么不好的，我让那家餐厅临时清场都行。”
“……”
她没办法反驳，只能接受他的好意：“那好吧，那我等着，你先忙。”
男人淡淡嗯一声，旋即挂断电话。
电话一挂断，常晓雨就抓着宋觅的肩膀疯狂摇晃：“……我真的要疯了！原来社死是会传染的，我真的栓q！”
宋觅：“？”
这也能怪她。
她无语几秒，问：“那你干嘛叫建模脸，又不是我让你叫的，别甩锅谢谢。”
常晓雨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先前脸上的小得意荡然无存，懊丧地说：“大家私底下都这么叫嘛，我一个脑子没转过弯而已。”
“……”
“都怪你突然把手机递过来让我说话！”
宋觅败下阵来：“好吧。”
很快，柜台处的服务员拿着小喇叭问了声：“请问宋小姐在哪里？”
宋觅站起来，拉了一把常晓雨：“走了啦，别想了，谈西泽他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情的，更不会计较。”
“要是我明天因为左脚踏进公司而被开除，那一定是怪你。”
“……”
当宋觅和常晓雨到小柜台处时，才发现不止她一个“宋小姐”，其他四个女性全部姓宋。
并且都以为是在叫自己。
这时候，服务员问了一个问题：“报一下手机尾号四位数哦。”
宋觅被挤在最后，等其他四个人全部报了一遍后，她才报了自己的后四位，确认无误后，服务员说：“宋小姐，请跟我这边来哦。”
其余人：“……”
进餐饮后，常晓雨注意到什么，戳着她的胳膊说：“你看，有帅哥诶。”
能有谈总帅吗？
宋觅压根不感兴趣，没看一眼。
突然，那一桌爆发出剧烈的争吵声，一男一女，男人的声音很耳熟：“你不是让你爸爸给我安排转正吗，这都多久了！到底要安排到什么时候！”
宋觅闻声看去，发现那桌坐着的是盛开许和辛媛。
怪不得声音那么耳熟。
常晓雨口中的帅哥，就是在指盛开许。
宋觅撇撇嘴，面无表情地说：“一般般吧，不是很帅，而且特小。”
常晓雨一怔，问：“……特小？哪里特小。”
宋觅给她一个眼神，反问：“你觉得呢？”
“你怎么知道啊？”
“哦，他是我前男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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