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
名仕台球会员赛的日期定在4月1日晚上七点。
特意选在愚人节,跟闹着玩儿似的。
江里六点才能放学,学校离彭刘杨路虽然不算太远,先过汉江再过长江就能到,但这个点是下班放学高峰期,平常总会堵车,公交也不那么准点,所以还没下课江里就犯了愁。
英语老师“梅超风”在讲台上讲得激情飞扬,用夸张的神态与表情讲着英语语法,希望以高亢的嗓音和大幅的动作来吸引学生们的注意。
可江里一个词也没听进去,一个词也没听懂。只感觉有个洋人在耳边叽里呱啦说着鸟语。
六点整,二十九中准时响起放学铃声。
江里猛地站起来,书包一拿,椅子划过地面,制造出刺啦一声尖锐的响动。他心虚地抬起头,果然对上梅老师那双圆睁的怒目。
梅老师扯着嗓子发飙:“江里,我还没讲完,你给我坐好了!”
江里一秒钟都没有犹豫,马上捂住肚子,嗯嗯啊啊好几声,演技十足道:“老师老师,人有三急,我先出去解决一下,免得尿在裤子里污染教室空气叫大家笑话!”
学生们顿时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梅老师没有办法,愤愤地咬着牙宣布下课。
江里飞快往外跑,边跑边掏出破手机给盛千陵发消息。
但是盛千陵的消息先过来:“江里,下课了就走出来,我在你们学校巷子口。”
二十九中在一条居民巷子里,走出巷子口是利济北路。
盛千陵此时就站在巷口一家美容医院门口,手上提着一些吃食。
他个子高,头发剪得清爽利落,脸上戴着一只浅色的海绵口罩。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款衬衫,衣摆是不规则的弧形,就像大海的波浪。下搭宽松的黑色长裤,配一双崭新的白色板鞋,在一众重重人影与喧嚣车声里,人高腿长的他显得格外出众吸睛。
2014年,武汉市还没有进入日常戴口罩时代。
大街上若是有人戴着口罩,多半会被以为是哪个明星或者不方便露面的名人。
尤其盛千陵衣品极正,脊背笔直,气质卓绝,天生就攫人眼球。
正是放学的点,从学校里走出的学生们纷纷被这个戴着口罩的高个帅哥吸引,投来一波一波打量和羞赧的目光。
江里冲盛千陵挥手,飞快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喘气道:“陵哥,你怎么来了?在球房等我就行啊。”
盛千陵把手上那几只白色塑料袋递给江里,嗓音平静:“时间有点紧张,你来不及吃晚饭,就在车上随便吃点凑合一下。”
随后朝身后停着的空的士指了指。
那几个塑料袋里有煎饼果子,有鲜肉锅盔,有三鲜豆皮,还有一杯银耳汤。
对江里来讲,已经是十分丰盛的晚餐。
而且盛千陵还提前找好了出租车,正歇在停车位上等他。
江里接过袋子,又看了一眼那辆车,心里忽然孳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好像自己小时候和江海军住过的那套农村老屋大门被打开,从对面的树林里吹来一阵猛烈的山风,哗啦啦往屋子里灌。
他不明白自己贫瘠的想象里为何会出现这样一幅久远的画面,像一帧梦境一样忽闪而过。
带着一点无法理解又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感觉到那阵风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
少年很少被人如此温柔相待,乍一碰上,除了感到舒心与欢快,更深层次的却是无力的惶恐与无法回报的不安。
江里提着袋子,随手往巷子里一指。
从那里面走出一群一群结伴而行的女高中生们。
江里说:“陵哥,你看一眼,那些女同学们。”
盛千陵正准备去给江里拉车门,闻言回头:“???”
江里屁颠屁颠跑过去,像小狗摇尾巴讨好主人一样,扯着笑脸说:“这些女生里,如果有你中意的,无论哪一个,我都帮你追。”
盛千陵几乎是拧着眉脱口而出:“我对女生没——”
……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讲不出口,没有意义。
好像一架过山车刚刚起步,轰隆轰隆没几秒,悬在半空中,不得上下。
江里没听明白,但不妨碍他发散思维:“我们学校一千多个女生,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他笨拙地思考自己能对盛千陵好的方式。
没有钱,给不了物质方面的回报。只能介绍一个女朋友给他,让他多一点快乐和笑容。
盛千陵没答话,拉开后座,低着嗓音说:“上车吧,快来不及了。”
“哦,好。”
江里长腿一迈,弯腰俯身坐在了后座上。
盛千陵绅士地替他关好门,又回到了前座上。
刚一坐好,盛千陵就对司机道歉:“司机师傅,不好意思,我和朋友有点赶时间,他没吃饭,可能需要在您车上解决一下晚饭。”
盛千陵的优雅与礼貌是最好的通行证。
司机乐呵呵笑道:“没事,吃吧吃吧,反正你也不是打表。”
意思是包车,你想怎么样都行。
江里在后面啃锅盔啃得欢快,汽车发动机启动时声音又大,他没有听清司机说的“打表”这个词。
啃了几口,由衷感叹道:“陵哥,你竟然连豆瓣酱都给我刷上了。”
盛千陵听了,回过头问:“怎么?不喜欢?”
“不不不,”江里摆手,“我就和你吃了一次饭,你就摸清楚我的口味了。”
锅盔这个东西,不刷点儿酱就几乎没什么味道。
但如果刷酱,又分辣椒酱和豆瓣酱。江里惯常喜欢在锅盔面上刷一层薄薄的豆瓣酱,好激起味蕾的反应。
他没有提过,可盛千陵却能从他那日的挑食描述里,精准分析出他的喜好。
江里感觉到,刚才那阵风,好像更大了。
出租车一路经过汉江大桥和长江大桥,穿过齐整有序的车流。
在长江大桥的桥尾处,高耸在郁葱林木上的黄鹤楼赫然入目。
此时夕阳还剩下一点余光洒在身后的江面,黄鹤楼被最后一丝淡然的光笼上一层薄霜。楼宇外描绘轮廓的灯带已打开,整座楼陷入一种温情的静谧与安宁里。
江里见盛千陵矮着身子看那楼,扒拉在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的缝隙里问:“陵哥你上去过么。”
盛千陵摇摇头,答:“我是第一次来武汉。”
“哦。”
盛千陵回头,反问:“你上去过么。”
没等江里回答,一直安静开车的司机却嗤笑一声,说:“呵,我们武汉人,哪个克黄鹤楼啊?”
江里莫名觉得这话极其刺耳,明明自己不算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却感觉被这司机打了脸,一时没好语气反驳:“怎么呢,黄鹤楼丢了武汉人的脸?”
司机没想到被呛,但还是继续自己的观念:“门票又贵,就一个空楼,里面随么事冒得,爬上克能看个么事?就这还好意思收八十块钱?”
江里性格里那点儿乖张放肆又漫出来,拔高嗓音据理力争:“你不懂,又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懂。”
司机:“……”
车子很快下了彭刘杨路,江里没再和司机争论。
下了车还是觉得愤愤不平,把最后一点儿煎饼果子咬得脆响,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盛千陵先下车,看着江里一脸叛逆与不爽,像根长了刺的荆棘,开口说:“别气了。”
江里用力把白色塑料袋捏成一团,像投篮一样往路边的垃圾桶一扔,不悦道:“陵哥,你不懂,我不愿意听本地人都这样打击自己的城市。”
盛千陵听得心里一顿,垂着眼就那么看着他。
路上的汽车接二连三疾驰而过,遇上红灯又缓慢停下来。所有门店的彩色灯光全部亮起,行人匆忙而过,交织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世界变成一块虚幻的背景板。
江里就站在这些斑斓的色彩里,弯着削瘦的背边走边把路边一颗石子踢得老远。
盛千陵忽然笑起来,说:“江里,如果有机会,带我去黄鹤楼看看。”
江里心情变化极快,单纯得像个不谙世事只管吃喝的婴儿。
他像炫宝似的,说:“好啊好啊,我一定带你去看看,选在下午去,绝对让你过足眼瘾。”
说完这句话,江里看到盛千陵伸了一下手,莫名觉得对方即将摸上自己的头。可是两秒后,那手落在自己肩膀上,还轻轻拍了拍。
接着,江里听到盛千陵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打一场比赛,让我看看你的心态。如果是两句话就被司机点炸这种心态,那比赛就没有办法胜出。”
江里伸着长腿跟着盛千陵走,边走边不服气地问:“陵哥,那我今晚要是了拿了冠军,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盛千陵看他一眼,声音很轻:“你先拿了冠军再说。”
江里一秒回到那个嚣张狂妄的少年,挑着眉信誓旦旦:“呵,就这种小台子,不拿冠军我江里就跳到江里去。”
只不过,到了名仕台球俱乐部,江里才发现自己话说满了。
如果只是他自己参加,打这种小台,拿个冠军或许没有那么高的难度,反而因为他的神级准度,会赢得轻轻松松。
可是盛千陵没有告诉他,他陵哥也参加了比赛。
江里:“……”
这就好比满级大佬来到新手村虐菜,菜鸡挥着精良的高级武器一顿乱秀,大佬只需要轻轻扬手,仅靠剑气,就能击败对面的菜鸡,不费吹灰之力。
江里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命丧于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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