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赴宴
年关前几日,礼部尚书汪文泽被推到菜市口问斩,汪家也被清算。
祸未及出嫁女,只是他老母受不了打击,一命归西陪儿子去了,此事传到明棠耳中,她命人给汪府又赠了一副棺木,外加一道封条。
汪文泽之死,不曾牵扯太多,也只是影响到他儿子的仕途,拖家带口回了老家。
据说吕显哭晕在汪府门口,口口声声只说自己势单力薄救不了尚书,并不提陛下胡乱斩杀大臣,但他贤名越盛,陛下的恶名也越盛。
这些明棠并不在意,把筹备年夜宫宴的事儿交给了吕显去忙活,但他还是侍郎,礼部尚书一职暂且空悬了,不知道陛下又在打什么主意。
距年关也就剩几日光景,一切都没有准备,吕显忙得团团转,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也无暇顾及相府,只知晏祯入宫去接了晏青染,却不知他是否给陛下找了麻烦。
这么耽搁下来,就到了年关。
按照旧例,三品以上的高官在宫宴上都可以带家眷同行,晏祯偏爱女儿,纵是晏青染并不觉得宫宴有何令人趋之若鹜的地方,但为表身份贵重,往年晏祯都是带她同行。
但今年显然不一样,陛下在晏祯眼中如狼似虎,他定然不能让自己女儿羊入虎口。他膝下没有嫡子,三个庶子便也不分高低,想着随便带谁去都行。
但陛下又临时下诏,命各官员今年只准携女眷入宫。
众所周知,晏相对先夫人一往情深,虽然府里有两个妾室,但为了保证晏青染的身份,纵然两个妾室都为他诞下了子嗣,却也从未扶正,更别提再续弦。
是以,相府如今严格来说是不算有女主人的,而妾室身份卑微去不了宫宴,晏祯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明棠那道旨意就是冲相府来的。
他一夜未眠,想了许多不让晏青染入宫的借口,又被自己一一否决掉。
说到底,明棠是君,他是臣,躲得了一时,又怎能躲得了一世。但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事关晏青染,他就算真的豁去性命,也不会让女儿沦落深宫。
而比起晏祯的忧心忡忡,晏青染反而显得浑不在意,父女二人坐在马车之上,晏祯拧着眉头深思之时,晏青染却捧着盘糕点,吃得正香。
她心大,看得开,反正又没和吕显两情相悦,如果非要嫁人,那不管是嫁给吕显还是嫁给陛下,对她而言并无什么区别。
况且陛下比吕显生的好看,待她也不错,对于要进宫这件事,晏青染并不是十分抗拒。
但是她不敢这么说,怕她的老父亲又发了疯。
到宫门前下车步行,有宫人引路,几位同样刚到的大臣瞧见晏祯下车,便携妻女过来相互见礼,晏青染伸手把唇角沾着的糕点屑抹掉,与几个相熟贵女凑在一起说话。
御史大夫徐奉之的小女儿徐锦玉和户部尚书上官赫的二女儿上官仪都和晏青染同岁,因父亲之间来往密切,三个姑娘亦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
三人都订过婚,但也都不大顺畅,徐锦玉是未婚夫的父亲死了,他需持丧三年不能婚娶,徐锦玉就只能等他三年。上官仪则是更惨些,定过三门亲事,对方不是病重就是暴毙,坊间便传闻她克夫,再无人敢登门求娶。
而晏青染与吕显的婚事,被交口称赞好些年,如今看来能否成事还是未知。
宫人走在最前面引路,几位臣工后一步边走边寒暄,几位穿着华服的夫人也是如此,小姑娘们跟在最后面,凑一起嘀嘀咕咕说着小话,时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徐锦玉冲晏青染挤眉弄眼道:“阿染,我听说你和吕显喜事将近了?”
晏青染心道你这消息过于滞后,且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但是陛下一日不下旨,她和吕显的婚约就一日有效,究竟是做谁家新嫁娘,晏青染自己也不知道。
她便打了个哈哈,有意转移话题。
那二人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上官仪调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总是晕晕乎乎的,嫁出去便再也不是小姑娘啦,吕显又长你几岁,是该做父亲的年纪了。”
徐锦玉在一旁附和:“今年嫁了,明年就给他生个娃娃,我俩还能做个干娘呢!”
大家闺秀说起这种事该是羞涩难当,但晏青染只觉得烦躁,她母亲生她便是难产,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拼死拼活生出来,她还没足月,母亲便去了。
若说对成婚是无感,但牵扯到生子,晏青染就有些害怕。
她从前也偷偷想过,等嫁过去之后,她便给吕显纳很多妾室,让她们生一堆孩子,以此来逃脱自己生孩子的命运。
但这想法终究是过于天真,连她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就逐渐抛去脑后了。
本想着是走一步看一步,但被人将此事提起,她还是很不高兴,甚至突然想到,如果她入宫嫁给陛下,是不是就不用生孩子了?
见她不搭话,反而发起呆来,徐锦玉和上官仪一人一边扯住了她的腮帮子。
“想什么呢?眉头都要夹死苍蝇了。”徐锦玉嗔了她一句。
晏青染将自己的小脸从她俩魔爪中救回来,叹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上官仪道:“赵沁与我们同龄,如今连孩子都要有了。”
她口中的赵沁是大理寺卿赵荀的女儿,曾经也与她们交好,只是自年初出嫁,从赵家女变为别家妇,因要协同管家,便少有时间同她们往来,关系就逐渐淡了去。
赵沁前段时间诊出身孕,闭门养胎,更是再也不曾露过面。
提起故人来,便有些唏嘘,上官仪忍不住又道:“你若真嫁进太尉府,可不能学赵沁,就把我和阿玉忘到了脑后,我们可是不依的。”
徐锦玉闻言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非得上门去闹不可。”
晏青染笑出声,一手拉住一个,连番保证不会忘了她们的手帕之交,就怕指天发誓了。
冬日里昼短夜长,她们来时天色还是大亮,行至奉恩殿时天际便黑严了,到处点起了宫灯,小太监和宫娥们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皇帝作的宴,没人敢来迟,殿内已是谈笑一片。
今日既是岁除年宴,也是陛下的千秋大宴,虽陛下勤俭,仍办的奢华热闹。
皇帝的位置在陛阶之上,龙椅御案,俯瞰百官。宴席未开,陛下也未到,晏青染跟在晏祯身后,由宫人引到座前,左右大臣便来与他寒暄。
晏青染陪着笑脸,听人称赞她貌美而才高,不由觉得脸红,但晏祯却很受用。
晏相位高权重,不止是列位大臣,就连王爷公主也主动过来同他交谈。晏青染对他们的身份并不上心,只是跟着颔首应承,脸上都要笑僵了。
她感觉到有个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大抵是目的性太强,看得她很不舒服,便循迹望了回去,小小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愣了一下,被她瞪过也不恼,反而笑意更盛,冲她拱手作揖,礼数周全。
晏祯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目光微凝,对着晏青染斥责道:“染儿,这位是梁亲王,不可无礼,快向王爷请安!”
先帝子嗣不丰,长成人的除了当今外只还有四子两女,长子与次子皆已成婚封王,住在宫外王府,三子四子和余下两女都未成婚,一直住在宫里。
今上登基后,宫里的两位皇子和两位皇女皆迁居华阳坊,三子封为梁王,四子封为魏王,两位公主也都得了封号。
晏青染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便是先帝三子梁王明枫。
大皇子齐王明林和二皇子晋王明格在新帝登基后就去了封地,一般无事不得入京,即便是年宴,未得陛下宣召,他们也没有来参与的资格。
而三皇子梁王明枫与四皇子魏王明桓,都尚未婚配,尤其是明桓,作为先帝最小的儿子,今年也才十四岁,他们住在京城,自然有来参与宫宴的权利。
公主登基,足以说明诸位皇子的才能都不足以让先帝满意,眼前这位梁王,生得倒是有几分俊俏,可贪财好色之名远扬,虽然没有娶正妻,但府里早就不知藏了多少美人。
见他把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晏祯恨不得上去把他眼珠子抠出来,但终究碍于身份地位之别,只能想法子给晏青染解围。
晏青染按照晏祯的吩咐给梁王请了安,梁王口中说着“免礼”,伸手就要来扶她。
他把手伸来的那一瞬间晏青染就下意识躲了一下,眼见梁王脸色由晴转阴,面沉如水,殿外突然高唱一声“陛下驾到”,晏祯顺势将晏青染拉走跪拜,山呼万岁。
纵使梁王身份再高,性情再跋扈,也是不敢在此间撒野,招惹了皇帝晦气。
奉恩殿内有地暖温鼎,冬日设宴亦可纵情欢愉,明棠自殿外进来,便将披在肩头的毛领披风撤了去,露出里面穿的一身花青色圆领长袍。
她手里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上了御阶落座,便交由宫人收好,低眼看向大殿内跪成一片的人,准确捕捉到了晏相父女。
“平身吧。”明棠唇角一翘,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众人齐呼谢恩,明棠摆摆手,让大家入座,轻笑道:“今日朕做东,宴请百官,只当是家宴,诸位莫要太过拘泥,自在一些才好。”
蒋胥斟了酒,明棠高高举起,又道:“第一杯酒,朕敬诸君。”
晏相站起身,代表群臣受下这杯酒,回敬道:“今日年宴,亦是陛下千秋,臣晏祯代百官敬祝陛下万岁,日月同辉,愿我大燕国祚绵延,海晏河清。”
明棠笑道:“相爷请坐,与朕共饮此杯。”
饮尽杯中酒,宫宴便算是正式开始,为防止饭菜凉的太快,此时才有宫人传膳。
时不时有人起身吟诗作赋,说些吉祥话,举杯敬贺陛下,明棠虽然养了三个月的伤,但毕竟九死一生,伤及根本,便以茶代酒,与百官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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