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回包厢后，两人都很安静。
时漫回到酒桌旁，拿起桌上的酒，漫漫摇摇地向台上走去。
许京言落回座位，白炙的水晶玻璃灯光下，嘴角的一点猩红清晰可见。
唐晋清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声音淡淡却带着丝丝调笑：“行啊你，才出去了这么一会儿……”
许京言从手边随手拿了一块什么东西塞进唐晋清的嘴里，成功堵住了他的嘴。
牙齿和柔软相碰，口中漫延出一丝甜味和牛奶的香气。
唐晋清吐出来，才看见那是不知道谁吃剩下的一块蛋糕。
“……”
台上时漫站定，手握着话筒注视一圈后，缓缓开口：“今天，是《飞鸟不下》剧组最后一次全员相聚，将来可能很难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庆祝。作为导演，我想再次谢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工作……”
她渐渐有些哽咽，几个字之间总要停顿片刻：“没有你们，就没有这部电影，也没有我这个导演……”
“虽然很舍不得大家，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目光缓缓落定在台下的某处，那里坐着她最不想和他说再见的人，理性最终压制了感性，“我们都将告别《飞鸟不下》，开启另一段人生的旅程，我想再郑重地跟大家说一句再见，山高路远，大家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祝福。
她举起酒杯：“让我们举杯，祝每一个人都有前程似锦的未来。”
一百多个人纷纷举起酒杯，酒杯相撞，叮叮当当的玻璃碰撞声交织出一曲悲壮的离歌，伴着中年男人壮烈的悲泣，一起飘向另一个太阳照常升起的清晨。
相聚想散。
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剧组终究还是散了。
几天后，时漫从片场回到北城。
恍若隔世。
从荒凉破败的小城重新回到声色犬马的大城，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陌生且熟悉。
这里的钢筋水泥里被浇灌了太多的梦想和理想。
和曾经的过往。
几个月前，她做出了人生中也许是最艰难的一个决定，被推上举步维艰的十字路口。
几个月后，她又带着最新的作品回到这里，开启下一阶段的人生旅程。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日出。
谁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样的机遇在等着自己。
时漫推着行李走出机场，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
“美女，去哪儿？”戴墨镜的黑车司机冲她吹了个口哨，眼神在她身上打量，“看你应该是初来乍到来北城找工作的吧，对这儿肯定什么都不熟悉吧，来，上车我带你溜一圈，给你介绍介绍。”
时漫：“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司机看她警惕，干脆下了车，走到她面前去拉她手里的行李箱：“美女，你误会了，我不是坏人，没骗你。”
“哎哎哎，你干嘛呢！”赵欣雨从某个方向冲了出来，“你对我朋友干嘛？！”
司机看了她一眼，一身的名牌，脸上写满了不好惹，讪讪地松手往车里跑：“还真有人来接你啊，那我不打扰了，两位美女，下次用车可以找我哈。”
黑车司机走后，赵欣雨收回凶神恶煞的目光，重新放到时漫的身上，蹙起眉头，叹了口气：“你说你好歹也是个有点儿名气的导演吧，怎么能穿得这么寒酸？”
时漫低头：“这……很寒酸吗？”
“休闲服，运动鞋，棒球帽，素面朝天，”赵欣雨翻了个白眼，“你告诉我这不叫寒酸这是什么？我们家猫都比你精致。”
“哎呀，在剧组大家都穿这样的嘛，比较方便，精致也没什么用。”
“难道这就是我当不了导演的原因吗？”赵欣雨安慰自己，“那我还是乖乖地去写策划吧。”
时漫笑笑。
赵欣雨把车停到路边，和时漫一起把行李箱塞到车后备箱里，俩人坐到车里，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踩下油门，汽车发动。
“这都多久了，见你一面是真的不容易。”赵欣雨感慨。
时漫抿起嘴角：“那我这段时间好好陪你玩一玩，反正工作也不是那么着急。”
赵欣雨噘嘴：“我倒是想，可我哪有那个时间，今天还是翘班来接你，这工作破事儿一大堆，真是烦死我了。”
车开上高架。
车流往来匆匆。
赵欣雨语重心长地叹：“时漫啊时漫，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腰缠万贯的大导，到时候我给你当助理呗，伺候你总比伺候傻逼甲方好。”
时漫一脸惊恐：“我可不敢让你伺候我，你比甲方还恐怖。”
赵欣雨又白了她一眼。
一阵风吹过来，窗外飘起了细碎的小雪花。
激烈的摇滚在车厢里四处乱撞。
时漫靠着车窗，将沿路风景尽收眼底，安静地发呆。
“哎，上次那个事儿……”赵欣雨突然说。
时漫回神，转过头：“什么事儿？”
“就那个，”赵欣雨目视前方，微微扬了下头，“喂药那个。”
“……”
时漫沉默了。
赵欣雨在路口停下，转过头来看她，发现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时漫：“……没有。”
“时漫？”
“没有。”
“嗯？”
“没有……”
在赵欣雨再三逼问下，时漫迫于压力说了真话。
不过全程把许京言代为另一个名字——
某个男的。
“我靠！”赵欣雨激动得直按喇叭，声音甚至盖过音响里的摇滚乐，“时漫，你发达了！”
时漫觉得吵，关了音响，看了眼窗外，一辆车从旁边飘过，司机悠悠瞪了她一眼：“……赵欣雨你给我淡定一点儿。”
“我淡定不下来！！！”赵欣雨快疯了，“虽然这个剧情很土，但是毕竟是发生在你这个万年不开花的单身狗身上，我释怀了。你这个佛系宇宙直女终于要上岸了，妈妈好欣慰啊……”
“……”
车拐进另一条路，赵欣雨才淡定了点儿，清了清嗓子，问：“那你也喜欢他？”
“啊？”时漫愣了一下。
“啊什么啊？”
“啊……”时漫再次沉默。
赵欣雨一脚踩下刹车。
后面的车狂按喇叭从旁边呼啸而过。
赵欣雨盯着时漫：“时漫，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他？”
时漫：“……”
“我不知道……”
拍摄完成后，进入后期剪辑阶段。
唐晋清的影视公司财大气粗，找了一家业内挺有名气的后期公司，工作流程什么的都很清楚，效率也很高，按照公司给的完成日期，电影赶在明年夏初成功上映不成问题。
时漫跟了几天剪辑，发现大公司果然是大公司，流水线作业，分工明细，整个过程可以用“轻松愉快”来形容。
中午跟剪辑公司的人一起外出吃午饭，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甫一踏出电梯的门，面前就跑过一群记者。
□□短炮，场面犹如一群羊驼奔腾而过。
在身后带起一阵扬尘。
站在时漫旁边的陈迈笑了声：“今儿这又是谁啊，看着阵仗，应该是个挺红的角儿吧。”
身后的几个人附和了几声。
见时漫不解，陈迈这才想起来解释一番：“我们这栋楼有个棚，平时挺多艺人来这儿拍摄，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哦，这样啊。”
“不过今天这阵仗确实是有点儿大了，也不知道是谁在拍摄，应该去要张签名的。”陈迈一边说一边把时漫往车那边儿引。
他绅士地打开车门，请时漫进去。
“时导，请吧……”
话音未落，旁边便落下一道阴影。
他们同时愣了一下，往旁边看过去。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那儿，卫衣休闲裤板鞋，头上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浑身透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后期公司的人没认出来，但时漫一看就认了出来。
这是许京言。
她下意识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陈迈微怔：“时导，熟人？”
“先上车吧。”许京言说。
他的声音一出，陈迈就抖了一抖。
几个人麻利地上车，陈迈一边嘟囔着“卧槽”一边爬进驾驶座。
剪了几天片子，认不出许京言，但绝对能听得出他的声音。
太熟悉了。
而且，太特殊了。
全娱乐圈恐怕找不出另外一个声线这样的男明星。
清冷中带着一丝风情，低沉却十分磁性，让人忍不住想多听他说几个字。
七座车悄无声息地开出地下停车场。
另外一边疯狂的记者们还在满车场狂奔寻找许京言的身影。
许京言和时漫坐在同一排，除了陈迈，其余的几个人挤在后面。
车里是一片死寂。
陈迈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心翼翼地放起了音乐。
时漫偷偷瞥了许京言一眼，触上他的目光，触电般收回了目光。
惊鸿一瞥，望见他嘴角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那晚的朦胧场景如潮水涌来，侵占全部思绪。
不知不觉间，她脸颊漫上绯红一片。
“去吃饭？”许京言开口。
“嗯。”她顿了下，“你在这边拍摄？”
“嗯，一个广告。”
两人声音都很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陈迈紧握方向盘，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不开音乐了，他妈的什么都听不见！！！
时漫手放在膝盖上，有些局促。
许京言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而后缓缓收紧。
时漫愣了一下，看向许京言，先是被他嘴角的笑吸引目光，然后又落在角落上的暗红斑斑。
他俯身低头，靠近她耳侧，温热的气息将几个低沉的字送进她耳中。
车最后三个人：“！！！”
声音清晰可闻，一字一句像是电流，让时漫心口一颤。
他说：“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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