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天地为棋，众生为子
一位高瘦白发的老者突兀的出现在在交战中心。
随着他的出现，黑山地界的天地法理自然开始倾斜。
原本得到山娘感应，生机勃勃的黑山万物，竟然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层暮色。
由生到死，本身就是自然规则，万物有终，即使是那些位于诸天之上的大罗金仙也不可避免。
而白骨山老人仅仅只是出现, 只是以自身法理和黑山地界交融，就可以加快‘消亡’这个过程。
同样是三灾真君，天一水府龙君和瀚海鬼王的道行根本不足以和白骨山老人相提并论，也就只有先炼成天子剑，后炼成因果剑的崔溟沧有如此威势。
消亡的法理以白骨山老人为中心弥漫，仅仅只是一瞬间, 所有人头顶竟然生出了些许白发，就像是刹那间渡过了数载光阴。
与此同时，周德顺竟然发现自己以请神符召唤的雷部左院副使的力量开始疯狂锐减, 一道道以天地规则聚集的雷霆之力以远超正常速度开始消散，甚至核心规则法理涣散，有种归于虚无的趋势。
周德顺神色大惊，本来请来神祇法相，志得意满的他才愕然发现，在真正三灾真君面前，自己不完整的法相就是最大的破绽，面对同样不完整的黑山神祇法相还可以以力胜之，但面对真正的三灾真君，竟然有种纸老虎的错觉。
“恭请龙虎山列位祖师庇佑。”
周德顺神色郑重，驱使手中的天师法印，青紫色的龙虎气运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一座虚幻的气运仙山，在黑山地界消亡规则之中，以绵延不断的人道气运，支撑雷部左院副使神祇的力量。
白骨山老人脸上带笑, 饶有兴趣地看向半空中巍峨的龙虎仙山，赞叹道，“确实是深厚的道门气运，不过似乎还没有真正诞生出一位大人物，没有重宝镇压气运，即使是绵延千年的道门气运也会流逝。”
一条非清非浊的长河从白骨山老人脚下涌出，不一会儿就将龙虎气运汇聚的仙山包裹，青紫色的龙虎气运上升，想要带着周德顺脱离长河的笼罩范围。
但是原本应该至轻至纯的气运仿佛带上了沉重的枷锁，被拉扯进入非清非浊的长河之中，青色，紫色的气运从仙山上剥离，随着长河的流动开始消散。
“弱水！”
孙炳虎看到这条非清非浊的长河出现，高声提醒了一句。
周德顺瞬间反应了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幽冥九河之一的弱水。
幽冥有九条河流，各自代表着幽冥不同的规则。
其中忘川连通轮回，乃是一切记忆，三生因缘的归宿，血河连通着血海，乃是生命力源泉的展现, 黄泉连通地脉，乃是大地污浊之力的体现。
而弱水也是幽冥九河之一, 传闻之中鹅毛不浮，仙佛难渡，是幽冥沉沦的体现。
在弱水之中，鹅毛与仙佛等同，又暗暗符合白骨山众生平等的诡异理念，如今这位白骨山老人机缘了得，找到了一条弱水支流，以秘法炼制成了眼前这条长河，本身近乎三灾圆满，就算是等闲的地仙之宝，也被弱水恐怖的法理克制。
枯骨祭炼的白骨长河，就是以白骨山老人的弱水为模板的仿制品。
周德顺听到孙炳虎的提醒，脸色变化，即使知道这是弱水，但自己好像也没有能力摆脱，或许终末神雷可以覆灭，但自己只不过领悟了一丝终末真意，距离真正御使终末神雷，对抗弱水的层次还很远，更何况对方连法相都还没有展露。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不过并不气馁。
我们正道修士，斗法最厉害的，不是神通，不是法宝，而是背后有人！
“师弟，这弱水都出来了，我是真的黔驴技穷。”
虽然手中还有一道五雷符，但好像根本不足以对抗弱水，所以周德顺毫不犹豫地呼唤李长青。
李长青也没有扭捏，他身影一步跨出，瞬间穿越空间屏障，从北郭县出现在黑山豁口。
白骨山老人并没有阻止李长青穿越空间出现，一来以对方先天神祇的本事，只要没有先天级别的灵宝和大阵阻碍，根本无法防止一座大千世界雏形的穿梭之能，二来李长青出现，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但是当李长青真正出现之时，白骨山老人的目光仍然沉凝，“长青道人？”
随后他笑着稽首，“虽然已经听闻过阁下惊才绝艳，乃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但百闻不如一见，真是让我这种老朽有种空活无数年的错觉。”
见对方颇有风度的打招呼，李长青也不急于动手，对于仙佛来说，真正的对战早已经在接触之前落子。
天机演算，阵法布置，乃至邀请强援，动手的刹那只不过是大家互相比拼底牌，看谁更技高一筹，很难出现临阵突破，以弱胜强的情况。
“阁下似乎在等着我出现？”
李长青笑着问道。
白骨山老人被说破，一点都没有囧色，“这不是很明显吗？我白骨山奉行万物有终的理念，若是小门小派，到不至于和阁下对峙，但天下就这么大，阁下修行开辟大道，我们两者之间终归要做过一场。”
“万物有终······”
李长青点了点头，“确实。”
然后他对身边的周德顺说道，“师兄，面前这位白骨山掌教乃是积年三灾真君，以我的眼力都看不穿他已经渡过几灾，你无法胜过，也是自然。”
周德顺明白这是李长青在安慰自己，他毫不在意，“师弟，我也不是小孩了，这种挫折还不会形成心魔。”
李长青微微摇头，“虽然师兄无法胜过是自然，但这位白骨山掌教的法门也没有师兄想象得那么玄妙，甚至师兄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挡，只不过被对方先声夺人罢了。”
周德顺摸了摸鼻子，原来不是安慰自己，而是批评自己啊，他拱手说道，“请师弟赐教。”
看着李长青和周德顺一唱一和，本来颇有风度的白骨山老人面色阴沉如水，虽然他承认李长青惊才绝艳，能够逆反先天神祇之躯，乃是不出世的恐怖天才。
但仅仅只是以一缕分魂，就对自己指指点点，将自己视作门人弟子的垫脚石，作为白骨山掌教，他如何能够眼的下这口气，冷笑一声，“虽然我白骨山是旁门之法，但也传承悠久，阁下贵为先天神祇之尊，等会儿不要夹着尾巴逃跑。”
说罢，他不再留手，脚下非清非浊的弱水汹涌彭拜，带着天地沉沦的大道如同吞天巨兽，将龙虎气运组成的仙山淹没。
李长青的声音仍然不紧不慢，似乎是打定主意教导周德顺。
“师兄，对方修行‘万物有终，众生平等’的法理，你看着他虽然没有施展法相，但是他的法相却已经包含在了这天地之中。”
包含在了这天地之中？
周德顺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如果白骨山老人从头到尾都施展了自身法相，但是自己毫无察觉，那确实是一大失误。
“对，万物有终，如今黑山遭逢大劫，整个黑山地界万千生灵不可避免地被拖入幽冥之中，整个过程就是从兴盛到消亡的体现，所以此时在黑山地界斗法，天时，地利皆在对方手中，除非是同样修行终末一侧的规则法理，不然即使是地仙尊者，也很难以力胜之，除非地仙愿意将自己已经完善的小千世界填了黑山。”
周德顺眼中闪过一抹明悟。
一尊玄黄大鼎从李长青掌中飞出，一口，两耳，三足，暗含天地三才，鼎口倾斜，同样非清非浊的玄黄母气倾倒，化作一条玄黄长河，万法不侵，诸邪不沾，即使是号称能够沉沦仙佛的弱水也不能撼动分毫。
原本被掠夺消亡的龙虎山气运重新稳定下来，仙山巍峨，一道道神兽仙人的虚影往来，不过定住龙虎山气运只是第一步。
“落！”
李长青伸手一指天师法印，虚幻的龙虎山虚影随着法印竟然直接落入黑山之中，青紫色气运与黑山万灵交融，滋养众生。
“师弟，你这是干啥？！”
周德顺瞪大了眼睛，龙虎山天师法印可是天然蕴含了龙虎山整个门派的气运，即使不占全部，但至少也占了六分之一。
而如今李长青竟然直接以龙虎山气运滋养黑山，逆转黑山消亡的宿命，虽然恩泽一方生灵，但这代价似乎也太大了一点吧？
“师兄，我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李长青笑着问道。
来这里的目的？当然是开辟龙虎山别院，将龙虎山道统传播到这方世界。
周德顺毫不犹豫地在心里回答道，突然，他闪过一抹明悟。
李长青继续指向下方的黑山地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万物消亡虽然是难以避免的天地法理，但是冬去春来，五行相生同样是法理。”
五朵莲花顺着李长青的手指落下，功德纯金，阴德素白，道德青碧，福德深紫，圣德白炽，五德激荡，法理重塑。
黑山地界，原本处在消亡过程之中的万千生灵蜕变，山石孕玉，草木重生，黑山地界仍然不可避免地滑落向幽冥之地。
但是整个黑山最精华的部分却借助这次大劫脱胎换骨，一座有龙吟虎啸，蔓延千里的俊秀仙山从黑山山体之中诞生。
周德顺看到山体的瞬间，还以为李长青施展法力，将龙虎山从地球上搬到了此处，不过片刻，他就反应了过来，原来李长青舍弃龙虎山六分之一的气运，就是将这些虚幻的气运凝实，借助对手消亡天地的劫难脱胎换骨，和这方天地结合，从此龙虎山的气运不再虚幻无凭，而是真正和这处中千世界融为一体。
山门弟子也不算是外来者，反而是弥补天地缺陷的有功之臣，从入门之时，就自然沾染五德之气。
黑山消亡是黑山老妖和眼前这位白骨山老人精心布置的结果，不提对方占据了天时地利，仅仅只是蔓延黑山地界的大阵就不是短时间能够逆转的。
甚至在此地斗法，反而会加速黑山的毁灭，符合对方的预期，所以师弟就顺势而为，黑山毁灭确实是天地劫难，但是毁灭不代表着结束，也可以是新的孕育开始，这已经是五气圆满的地仙领悟，如今周德顺却有着直接体会。
相对于有所顿悟的周德顺，黑山老妖声音慌张，看向立于弱水之上的白骨山老人，“阻止他！”
一点点灵性从黑山脱离，融入新生的龙虎山之中，如果真的让龙虎山取代黑山，镇压原本的地界，那么他们就算成功了，也不过是得到一具没人要的‘遗蜕’，反而将真正的好处白送给李长青。
作为原本的黑山山神，黑山重新孕育，灵性剥离，黑山老妖的体会最为直接，他源自黑山的力量在飞速消退。
黑山神祇法相六条地脉蛟龙气息飞速降低，从蛟化蛇，甚至连法相本身都难以支撑。
白骨山老人低垂眼帘，凝视下方转变的地貌，这种地仙感悟即使对于他来说，也是难能可贵，“这是开辟之道的另外一种用法？”
这长青道人确实惊才绝艳，没有如自己想象中一样，强行以开辟法理扭转黑山消亡的过程，反而顺势而为，颇合无为之道，才情冲天，怪不得能够逆转先天。
随着龙虎山从黑山山体中开辟，山娘原本消失的身影从万物灵性中重新凝聚，不过她不会再作为黑山山精，而是新的龙虎山山神。
胡元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斗法，这种层次的斗法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想象，真正以天地为棋，众生为子，“还能够这样？”
白骨山老人的气息一点点低落，不仅仅是因为新生事物的诞生，让这方天地此时的消亡转向开辟，天时地利易主，同时他法相和原本的黑山相融，若是真的失败，就会被龙虎山连同黑山躯壳永镇幽冥。
突然，白骨老人抬头看向李长青，“阁下似乎对我白骨山‘万物有终，众生平等’的妙法有什么误解，你只看到了万物有终，我却看到了众生平等！”
随后他低喝一声，“动手！”
一条近乎无边无际，仿佛能够环绕世界的黑色巨蟒浮现，介于虚实之间，恐怖的地仙果位甚至压制住龙虎山从黑山中蜕变。
李长青看着巨蟒出现，轻叹一声，“原来是那条尘世巨蟒的后代，怪不得在此处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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