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三合一
“哥哥?”林少将轻声反问:“路上认识的哥哥?”
颜布布惊恐地盯着他, 点了点头。
封琛突然在一旁开口:“我前段时间病了,在街边遇了他,他给我找了些吃的, 还有『药』, 我病好后, 干脆就把他带上了。”
“是吗?”林少将依旧钳着颜布布下巴,看也没看封琛一眼。
颜布布僵硬地仰着头:“是,是的。”
“那你给我详细说说。”
“我给哥哥找的『药』,还, 还是踩着死人去的,又找了面包,有人, 有人抢, 我没让, 那人, 那人刚才我看见了, 他也住在儿,还,还对我做鬼脸。”
颜布布虽然说结结巴巴, 但是大概意思表达清楚了。林少将沉默片刻后,松开他的下巴,慢慢直起身, 眼神依旧冰冷, 一只却伸进了衣兜。
封琛看见他动作,瞳孔骤缩,脸『色』唰地变惨白,右也不动声『色』地探向腰后。
但下一秒, 林少将却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了颜布布面前:“拿着。”
颜布布机械地接过棒棒糖,也没有道谢,就那么木木地站着。
林少将又转向了封琛:“按说晚上十一点必须回房,但你刚进地下城,今晚以给你破例,先去洗澡,把身上洗干净,别把地面的病菌带下来。”
封琛的已经放回原位,点了点头。林少将才转身,带着一众士兵往远处走去。
“咳咳……那咱继续吧,去你的房间。”吴优从头尾没吭声,一直贴着墙边,直现在才出声:“位是林少将,现在是地下安置点军衔最高的长官,管理着整安置点。”
颜布布还愣愣地举着棒棒糖,封琛接过来剥掉那层彩纸,重塞回他心:“走吧。”
滴——
又是一声长长的铃声,方才那些杂『乱』的关门声和脚步声都尽数消失,所有人已经回了各自房中。
三人走笔直走廊开始弯曲的地方,吴优停下脚,掏出一把房卡,打开了旁边写着c68的房门。
“就是你两人的房间。”吴优没有进门,只伸按亮了电灯。
封琛正要往里走,吴优拦住他:“当心点,床在门口。”
颜布布也钻前来,和封琛一起打量着间房。
房间内极其狭小,空间『逼』仄,让颜布布起里楼梯下的杂物间。陈设也很简单,仅仅只有一架单人床和一张矮柜。而且间房是三角形,尖头部分挂着张塑料帘,半『露』出后面的马桶,而那单人床只能横摆在空间稍大的门口。
“间房就你住了,虽然不大,但你就俩半大孩子,也住不了大屋子。何况咱又不是耗子,地下城终归住不了多久,等夏天过去气温没有那么热,西联军也把地面收拾出来了,咱还要上去的。”
吴优指着门口的床:“虽然门被它挡住了,你俩要爬过去也很简单。房子不能让年纪大的人来住,只有你俩合适。”
“好的。”
封琛并不介意屋子小,也不介意门被挡住,现在只要有容身处就很好了。
吴优拍了拍他的肩:“懂!”
看看周围没人,他又低声道:“我是看你俩孩子不容易,才把房给了你。像你种情况都会去住八人间,和别人挤在一起,每人每月房租还要十信用点。那种单独的大房间,因为月租太贵了,要每月五十信用点,只有拖带口的人才会去住。你间房虽然小,每月却只需要二十信用点,和住八人间的花费其实是一样的。”
“谢谢叔。”封琛道。
颜布布也跟着脆道谢:“谢谢叔。”
“月是免费住,以后每月要缴纳房租。”吴优把房卡交给封琛,“你俩连行李也没有,那边库房里有些活用品,都是地震时刨出来的,西联军用不着,就扔在了那里,你和我一起去选点必备的。”
两人跟着他,先去库房拿东西。
所谓的库房也就是大房间,里面堆放着杂七杂八的物品,应该是西联军从那些垮塌的超市里搬进来的。
封琛拿了一塑料盆,一开水壶,两不锈钢饭盒,两把牙刷、漱口杯和香皂牙膏。临出门时,吴优又丢了瓶沐浴『露』,洗衣粉,还有条崭的浴巾在他盆里。
虽然些东西在平常都不值钱,但地震摧毁了整座城市,恢复工业不知道还要多久,哪怕是一块普通通通的香皂,以后也只会越来越珍贵。
封琛清楚吴优的确在照顾他俩,再次道了谢。
“没。”吴优在颜布布的脑袋上『揉』了几下,突然笑了声:“我儿子和他一样,头发也是天然卷。好看。”
走出库房,吴优继续叮嘱:“往前走就是澡堂,刚才林少将吩咐了,你要先洗澡才行,有带着干净衣服吗?”
“有。”
“脏衣服就顺洗了,晾在澡堂旁,那里有通风口,衣服很快就能干。洗完澡就回房,不要处逛,免被巡逻的人抓住。对了,水房就在澡堂隔壁,记打水。”
“知道了,谢谢叔。”
两人回c68,封琛从床上翻了过去,刚去拎颜布布,发现他已经从床底钻了进来。
房间虽然小,但很干净,显然以前还没住过人。封琛『摸』了下灰白『色』的墙壁,发现用的是种特殊材料,既能防水抗震,也能有效隔断冷热空气。看来以前东西联军合力修建地下城时,也着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三角形的夹角处有小柜子,封琛取下背包,将里面的一些物品放进去,颜布布时候蹭过来,在他身旁蹲下,举着样东西递他嘴边:“少爷,给你吃。”
封琛低头看了眼,是那根棒棒糖。
“你没吃吗?”
颜布布说:“没吃,我一直拿在上的。”
封琛继续收拾东西:“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糖。”
颜布布才将糖放进嘴,吮了几下后,惊喜地笑了声:“哈,草莓味的。”
封琛视线瞥过他,突然顿住了。
“你牙齿呢?什么时候又少了一颗?”
颜布布原本门牙处只有一豁口,现在两颗门牙都不翼而飞,豁口扩大成了一洞。
他伸去『摸』,被封琛将腕抓住:“别『乱』『摸』,么脏。”
“什么时候掉的?”封琛问。
颜布布用舌头顶了顶,回忆道:“刚才还在上面的时候,有人抓着我,我咬了他一口,好像就磕掉了。”
“那牙呢?”封琛问。
颜布布一脸茫然和他对视着,片刻后啊了一声:“你提着我跑的时候,我觉嘴里有东西,就吞下去了。”
封琛没有再问牙齿的,起身在房内搜寻以藏下密码盒的地方。
密码盒总不能时刻背在身上,放在柜子里也不安全,狭小的房子一览无余,除了柜子,是那架金属床。
最后他还是了办法,从工具盒里找出贴带,将密码盒贴在了床底最里的地方。只要别人不像颜布布一样进屋子要钻床脚,就不会发现贴在那儿的密码盒。
收好贴带卷,封琛端上装着两人换洗衣服的塑料盆,说:“走吧,去洗澡了。”
他走床边,正要翻过去,却发现颜布布还蹲在地上没动,叼着那根棒棒糖,一脸的失魂落魄。
“走啊。”
颜布布惶惶然看向他:“少爷,我会不会……”
“不会,只是吞了颗牙而已。”封琛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是……”
“我吞过,现在还站在儿。”封琛面不改『色』地撒谎。
颜布布终于『露』出释然的神情,呼出一口气:“走走走,洗澡去。”
他走床边,正要往下面钻,被坐在床上的封琛伸挡住了。
封琛眼眸沉沉地看着他:“烦人精,你应该叫我什么?”
颜布布刚要开口,又了什么,把那声少爷咽了下去,目光左右飘忽:“那,那要叫什么呀?”
“你说呢?”
颜布布小声问:“是,是哥哥吗?”
封琛看着他那双转来转去的大眼睛,收回道:“记住了,以后就叫我哥哥,不要再叫我少爷,哪怕私下叫叫也不行,免改不了口。”
“哥哥,哥哥……”颜布布喃喃地念了两声,抬头对着封琛『露』出笑,笑眉眼弯弯的:“好的,哥哥。”
封琛又问:“刚才林少将问你的时候,为什么突然改口叫我哥哥?”
“啊……我只是觉,我在他面前名字都不敢说真的,那肯定其他也都不能说真的。”颜布布有些忐忑地问:“那我刚才叫错了吗?”
“没有。”封琛肯定道。
颜布布松了口气,说:“嗯,我就知道。”
“走吧。”封琛翻过了床,颜布布跟着钻过床底,看见那吊在床底的密码盒,嘻嘻笑了声:“嘿,大蜂巢里的小蜂巢。”
关灯关门,两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四周一片安静,没有风也没有大自然的杂音,只偶尔某间房传出一两声婴儿啼哭。
探照灯光束从穹顶落下,不时扫过蜂巢外的地面,映出那些冷冰冰的钢铁支架。
蜂巢是大的椭圆体,澡堂在被挡住视线的弧形一端。顺着逐渐内弯的走廊往前,已经能看见走廊顶上写着澡堂两字,封琛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就在前方的铁质围栏上,竟然站立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鸟,看体型像是兀鹫。它和黑夜融为了一体,若不是一晃而过的探照灯,根本看不见。
地下城怎么能出现活的鸟,难道是一雕塑?
封琛正样着,那兀鹫却调转头,目光落在他和颜布布身上。
居然是活的!
明明它只是一只鸟,视线却冰凉刺骨,封琛被它样直直盯着,心里升起股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正透过它的眼睛,打量着自己和颜布布。
颜布布见他停下没动,也跟着看向前方,又转回头:“哥哥,你在看什么?”
他话音刚落,封琛感觉兀鹫的视线变了,更加冰冷,还增添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它能懂颜布布的话。
“没什么,鞋带松了。”封琛平静地说。
“哥哥,要我给你系吗?”
“我自己来。”
封琛将盆子搁在地上,蹲下身系鞋带,那只兀鹫扑闪着翅膀,飞他身旁落下。
他余光能瞥见兀鹫两只嶙峋的爪子,明明么近的距离,颜布布却依旧视若无睹,将两只漱口杯拎在里,嘴里絮絮叨叨:“我帮哥哥拿漱口杯,我帮哥哥拿牙刷,我帮哥哥拿牙膏……”
自刚才封琛让他改口后,他就每句话必带哥哥。
封琛系好鞋带,若无其地端起盆子,牵起颜布布的:“走了,洗澡去,洗完就回房睡觉。”
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向左拐进澡堂,过程里没有再看兀鹫一眼。进了澡堂,外面传来扑簌簌的翅膀声,那只兀鹫应该已经飞走了。
男澡堂很大,灯光却不怎么亮,一排小小的隔间,每间前方挂着张塑料帘。
封琛让颜布布进了一间,替他打开了热水喷头,自己去了隔壁。那装着沐浴『露』的盆子就放在两间相连处,样两人都能伸拿。
他好久没有洗过样的热水澡了,仰头闭上眼,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脑子里却在回刚才那一幕。
阿戴的蛇,黑狮,兀鹫,颜布布都看不见,点是毋庸置疑的。
关键在于其他人能不能看见?究竟是颜布布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虽然不能去问别人,但封琛更倾向于是自己的问题,不然阿戴当时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你和我是类……
类……
“哥哥。”颜布布突然出声,打断了封琛的思绪。
“怎么?”
“没,就是叫叫你。”
封琛挤了团沐浴『露』在身上,继续陷入沉思:些诡谲的动物,都是怎么出现的呢?那只黑狮在救了他后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还能见它吗?
“哥哥。”颜布布又在隔壁叫他。
封琛次不理他,没有做声。
“哥哥,哥哥。”颜布布开始不断叫他,声音也逐渐变紧张。
封琛被叫不耐烦,正回一句,就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颜布布已经从隔壁跑了过来。
隔间门口的塑料帘,被一只满是泡沫的小撩开一角,封琛赶紧将帘子一把按住:“干什么啊?”
“啊,原来你还在啊。”
封琛没好气地问:“我不在还能去哪儿?快回旁边去。”
颜布布却站在外面没动,握着帘子的也没有松开。
“站在外面做什么?才几分钟,你澡就洗完了吗?”封琛皱起了眉头。
颜布布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哥哥,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洗澡啊?”
“不能。”
“我给你搓背。”
“不需要!”
颜布布眼珠子一转:“我不占多少地方,就站角落。”
“不行!”
“是,是……”
“都说了我不会走。”
“不是,哎,反正我害怕,让我进来吧。”颜布布开始强行往里钻。
封琛从打记起,就没和人一起洗过澡,慌忙伸去挡。但颜布布身上满是泡沫,鱼一般滑不留,差点就从帘子缝隙钻了进来。
“行行行,你回去洗澡,随你叫我,不管叫多少声,我都答应。”封琛只狼狈地道。
颜布布才回去了隔壁。
空『荡』『荡』的公共男澡堂里,不断回响着两人的声音。
“哥哥。”
“嗯。”
“哥哥,你觉香皂好闻,还是沐浴『露』好闻?”
“嗯。”
“好多泡泡啊,哈哈哈。”
“嗯。”
“棒棒糖好好吃。”
“嗯……你居然还没吃完?还在边洗澡边吃?”
“是啊,我舍不咬碎。”
封琛沉默半瞬,问道:“你就没尝头上冲下去的香皂水?”
颜布布说:“尝了一点点,苦苦的。”
封琛立即抬拍了下隔间壁,厉声道:“要么就把糖扔了,要么就马上吃完,吃掉后刷牙,再继续洗澡。”
“知道了。”
隔壁响起嘎吱嘎吱的嚼糖声。
洗完澡,颜布布又换上了一套从时装城里带出来的衣服,黄『色』t恤和背带裤。封琛也穿了套的,上身是灰『色』t恤,下面套着黑『色』长裤。
在颜布布对着胸前的比努努图案赞不绝口时,封琛将两人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盆,端去外间的洗衣台。
间水房依旧空空『荡』『荡』,只是洗衣台后面的墙上,嵌着四巨大的风轮,发出嗡嗡的转动声。
风轮前面牵着几根铁丝,上面挂了十来件衣服,看样子已经干了,被气流带左右晃动。
封琛在盆里放了洗衣粉,开始洗衣服。他的头发长长了些,有几根湿漉漉地搭在眼上,把他身上的冷淡气质削弱了些,多了几分柔软。
“哥哥,怎么能让你洗衣服呢?我是伺候你的呀,让我来洗呀。”颜布布表情夸张地叫道,并开始挽衣袖。
封琛用力『揉』搓着衣服,抿着唇不吭声,看也不看他。
颜布布观察着他的神情,又凑近了些:“我现在不会洗,但是以后肯定会的,以后就让我来伺候你,好不好?”
封琛将搓好的t恤放在水龙头下,又拿起条裤子开始搓。
——那是条墨蓝『色』的男童背带裤,裤腿上糊满了泥土。
“哥哥,我太喜欢你了,你为什么就么好呢?”颜布布满脸讨好,声音软像是掺了蜜。
原本还面无表情的封琛,突然就皱起了眉,抬起胳膊肘将他顶远了些:“闭嘴,肉麻死了,你再说一字,些衣服就自己洗。”
颜布布讪讪闭上了嘴,开始打量房间,视线落在墙壁上方那四风轮上,不免好奇起来。
“哥哥,那是电风扇吗?”
“不是。“
颜布布追问:“那是什么?”
“空气置换器,地下城如没有装置,就没有鲜空气。”
封琛也回头看了墙上那排空气置换器一眼。
地下城规模宏大,光四空气置换器是肯定不够的,必很多地方都安装了,然后用共的管道,源源不绝地往地下城输入鲜空气。
封琛继续洗衣服,颜布布只盯着那四风轮。
扇叶飞速旋转,从边缘以看里面深黑一片,似乎极深极远的黑暗深处,蛰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颜布布突然心恐惧,后背爬上一层寒意,连忙转开视线,抓住了旁边的封琛。
封琛洗完衣服,拧干抖散,去挂在风轮前的铁丝上,里有循环气流,明天早上就以来收衣服。
颜布布有些怕那风轮,不敢靠近,但又怕封琛会被风卷进去,也跟在后面,两抓紧他衣角,两脚在地上扎成马步。
“松,我衣服都被你扯变形了。”封琛将一条裤子搭上铁丝,低声喝道。
颜布布却怎么也不松:“就抓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封琛没办法,只就着拽紧衣服的姿势,拖着身后的颜布布,晾完所有衣服。
时间不早了,封琛在旁边的开水器上打了壶开水,两人回c68房间。
屋子里虽然只有一架单人床,但完全以睡下他两人。单人床上铺着灰『色』的床单,但是没有被子,幸好封琛将中巴校车上的绒毯也带来了,从背包里扯出来,和颜布布一人一条。
虽然床有些硬,但颜布布已经好久没睡过床了,飞速将自己扒只剩条小裤衩,裹上绒毯,很兴奋地翻来翻去。
封琛端着两只饭盒,将里面的开水来回倒,等水温凉下来,递给颜布布一只:“喝点水。”
“啊,喝水啊……算了,我不喝。”颜布布摇头。
封琛自己喝,却见颜布布一直盯着他,再次将另一只饭盒递了上去。
颜布布神情有些犹豫,用舌头『舔』『舔』干涩的嘴皮,还是坐起身,接过了饭盒,开始大口喝水。
等他喝完后,封琛放好空饭盒,啪地关掉灯,躺在了他身边。
屋子里没有窗户,关灯后就漆黑一片,只有侧面墙上的小型换气装置,静静往里吹着风。
封琛闭上眼,双交叠放在胸前,颜布布将一只脚从绒毯里伸出来,搭在他腿上。
封琛拿起那只脚,扔开,收回继续睡。
片刻后,颜布布的又伸了过来,搭在他背上,还很轻地挠着他背。
“好好睡觉不行?”封琛忍无忍地喝道。
颜布布小声说:“哥哥,你捏下我耳朵吧。”
“捏耳朵干嘛?”
颜布布说:“我睡觉的时候,妈妈都会捏我耳朵,不然我会睡不着。”
封琛沉默片刻:“段时间没捏你耳朵,我看你也睡很香。”
颜布布说:“那是我没睡在一起啊,睡在一起的话,你不捏我耳朵,我就睡不着。”
封琛将他那只扔开:“快睡,再动来动去的话,自己就去地上睡。”
他冷冷的威慑起了作用,颜布布收回,开始老实睡觉,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困倦如『潮』水般涌来,封琛收起纷『乱』的思绪,也跟着睡了过去。
……
当封琛在睡梦中睁开眼,发现自己再次置身在那片雪原时,心里没有半分意外。他波澜不惊地站起身,径直走向雪地里的那大蚕茧。
还没接近,他透过那磨砂玻璃般的茧壳,看见里面的黑影。
黑影轮廓比上次见着的更加清晰,明显地显出了身躯和头部,还有……还有蜷缩的爪子和身后的尾巴。
封琛走上前,发现茧壳上布满细纹,像是小鸡用尖嘴轻轻地啄,在蛋壳上啄出来一道道裂痕。
他将覆上那略带弹『性』的壳,注视着里面的黑影,目光顺着那轮廓移动。
电光石火间,脑子里突然闪出过念头。
——黑影,像是曾经在空中接住他的黑狮。
蛋壳下传出的搏动,比以往都要有力,和他的心脏一起跳动着。他闭上眼,静静感受,能感受黑狮正处在休眠中,像是疲累过后的自我调节。
难道黑狮并没有完全长成,所以能在他坠楼时凌空接住,是它在那瞬间强行冲破束缚而出,现在重回茧内,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长修复?
封琛看向其中一条最粗的裂缝,剥开那处茧壳,看一看里面的情况,意识才形成,脑中就嗡地一声,像是被一把闷锤重重敲击,突然天昏地旋……
封琛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耳朵里还有未曾散尽的嗡嗡声。
他伸在周围『摸』索,『摸』一热烘烘的小身体,才慢慢回过神,起自己还睡在蜂巢的房间里,旁边躺着的是颜布布。
而刚才那大蚕茧,以及蚕茧里的黑狮,都像只是一场梦而已。
封琛却知道不是梦,黑狮必定以某种形态存在于他身体中,正在静静休眠。
那会是在哪儿呢?
他『摸』『摸』自己胸口,不能。再『摸』『摸』腹部,也不太像。
最后指停留在额头上时,顿住了。
……会是在儿吗?
不知哪里传来吵闹声,像是一对夫妻在吵架,伴着摔砸东西的砰砰巨响。走廊很快响起脚步声,一队西联军踢开了某扇房门,那些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四周又安静下来,黑夜浓稠像是化不开的岩浆,封琛收回『摸』着额头的指,茫然地眨着眼睛,突然有些分不清,刚才那风雪地和眼前片黑夜,底哪才是真实的。
“……再吃一。”颜布布突然翻了身,一边呓语,一边将脑袋埋进封琛怀里。
封琛颈侧感受他温热的鼻息,才有了一些真实感,也没有将人推开,就样紧挨着,闭上眼开始睡觉。
第二天,封琛照例很早就醒了,颜布布还在睡,脚都缠在他身上。
他扒开颜布布,在他不满的咕噜声中起床,去洗衣台那里漱口洗脸,再把那些已经吹干的衣物收了。
他回来时,颜布布已经调整了睡姿,两并在腿侧,躺规规矩矩的,绒毯盖着脸,只从上方『露』出一从蓬『乱』的卷发。
封琛伸去拉那条绒毯,不他却突然抬,将浴巾压死死的。
“干什么?醒了也不起来?”封琛问。
颜布布按着绒毯一言不发。
封琛看了下时间,七点整,快吴优所说的早餐时间,推了推他:“别赖着了,起来准备吃早餐。”
颜布布的头在绒毯下左右摇晃,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不饿,不吃。”
他俩昨天都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怎么会不饿呢?封琛怀疑颜布布病了,伸去『摸』他『露』在外面的额头,感觉掌心下的体温很正常。
安静中,传来两声咕咕响,是颜布布的肚子在叫。
“起来。”封琛命令道。
“我不起来,我不吃。”
封琛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突然伸将那绒毯扯下,颜布布伸去抓,却抓了空。
他倏地抬眼看向封琛,那双眼里全是紧张和慌『乱』。
封琛冷冷地问:“为什么不起床?又在撒起床气?”
颜布布嗫嚅着嘴唇,像是在说什么,但那声音蚊子哼哼似的,封琛没有清一字。
“现在不是以前,也不是在里,我在逃难,没人会再惯着你的起床气。”
封琛刚说完句,瞧见颜布布的神情变委屈,嘴巴也跟着瘪了两下。
“你干什么?”封琛警觉地问。
颜布布不眨眼地看着他,那双大眼里迅速闪动着水光。
不好!
封琛心头一凛,将剩下未训完的话都咽了下去。
以前在时,颜布布是见天都要哭闹一场,哪怕他将门窗紧闭,尖锐的魔音也会钻进来,连绵不绝,绕梁环绕,非常令人畏惧。
见他好像又要哭,封琛如临大敌般低声喝道:“不准哭。”
他如不说句,颜布布也许就忍住了,但句低喝刚出口,颜布布的泪水立即就从眼角滚落,时闭上眼张开了嘴。
好在他并没有大声嚎哭,只发出呜咽的低音,但就算如此,封琛也头皮发紧,连忙坐在了床侧。
“有话好好说,别哭,把那些伤心都忍住。”
颜布布抽着气道:“哥,哥哥,我不是,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
封琛时候哪里敢惹他:“行行行,你不起来就躺着,别哭就行。”
“我,我不是,躺着,我也不是撒起床气,我是,我是……”
封琛觉察情况不对,轻声问:“你是怎么了?告诉我。”
片刻后,颜布布才说:“我又,又『尿』,『尿』床了。”
封琛一怔,揭开了绒毯,看见颜布布的小裤衩已经湿了,下面的床单也浸染了一团。
“我是,是起床的,但是,但是『尿』『尿』了。”颜布布抽搭着:“我不该,不该睡前喝水,我错了,我不该六岁了还『尿』床。”
封琛才回过神:“没,没的。”
“没,没?”颜布布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真没。”封琛沉声肯定。
和颜布布的哭闹相比,『尿』床真的算不上大。
颜布布有些愕然,却也立即收住了哭声。
封琛去柜子里翻找干净内裤,颜布布就站起身,将自己剥了精光,像是颗剥了壳的花米。
待封琛递过来内裤,颜布布就要坐下去穿,封琛将人扯床畔:“坐在里。”
床中央已经被『尿』湿了一大片,不能坐了。
颜布布尽管脸上还挂着泪,已经爱不释地『摸』内裤上的图案:“咦,小裤衩上还有小黄鸭,好好看。”
他肚皮上有几圈小肥肉堆着,肚脐眼都快见不着了,封琛催促道:“快穿,别一直在那儿看。”
颜布布穿好内裤,又喜滋滋地打量自己的t恤:“比努努……”
“快穿!”
颜布布将t恤往头上套,封琛道:“穿反了。”
他调换好t恤方向,但头又卡在领口处,封琛不耐烦地伸,将t恤往下扯,扯他身体前后晃,头也没有『露』出来。
“哥哥,我耳朵痛。”颜布布整头包在衣服下,瓮声瓮气地道。
封琛才发现他t恤右肩处有两颗纽扣,赶紧解开,松开了领子。
颜布布的头钻了出来,头上凌『乱』的卷『毛』更加蓬松,加上那双圆眼睛,像是一只狮子狗。
等他慢吞吞地穿好背带裤后,封琛实在受不了速度,干脆蹲下身,往他脚丫上套袜子。
颜布布角度只能看见他微皱的眉,小声唤了声:“哥哥。”
封琛没理他,只拍了下他肉乎乎的脚背:“抬起来点。”
颜布布抬起脚,又说:“我什么时候才长大啊,我长大了就以伺候你了。”
饶是封琛再隐忍克制,也实在没忍住,冷笑着嘁了一声。
等颜布布起了床,封琛拆下床单,端起盆和洗衣粉去水房,他只一条床单,赶紧洗干净晾着,睡觉时才会干。
颜布布端着漱口杯跟在后面,好奇地左右张望。
早上的蜂巢很热闹,通道里人来人往,还有几大爷大妈,就着机里播放的音乐,拿着扇子在跳舞。旁边洞开的门扇里,年轻女孩坐在床头,对着柜子上的小圆镜化妆,光着膀子的男人,就伏在房间空地上做俯卧撑进行锻炼。
颜布布从小住在别墅,还没见过样的场景,觉既鲜又好玩。
水房的人不少,但都是打开水或是刷牙洗脸的,洗衣台那里倒是空空的没有人。
封琛将盆放上洗衣台,垂眸看着盆里的床单,神情有些复杂。
他维持着姿势好几分钟,似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慢慢抬起。
那只悬在盆上空,迟疑片刻后,终于又收了回去。
颜布布就在水槽边刷牙,心虚都不敢去看他。
封琛拧开水龙头,对着盆里的床单不停冲水,足足冲了好几分钟,才将洗衣粉倒进去,再转头唤颜布布:“过来。”
颜布布乖乖地走了过去。
封琛说:“你将指伸进去,左右搅拌。”
“怎么搅拌?”颜布布茫然地问。
封琛说:“见过洗衣机洗衣服吗?你现在就是洗衣机,往左边搅几圈,再往右搅几圈。”
颜布布明白了,把漱口杯递给封琛,自己垫着脚,要伸去搅拌床单。
“等等。”封琛又喊住他,将他袖子挽高高的,才道:“上吧。”
颜布布化身洗衣机,将伸进盆里,认真地搅拌床单,嘴里还发出嗡嗡声。
封琛眼角余光瞥有人在看他,低声道:“你不要做声。”
“暂停。”颜布布用另只按了下脑门,抬起头说:“不做声就是停电了,洗衣机停电了也没法洗衣服,不行的。”
他说完句,再按了下脑门,嘴里继续嗡嗡,全身心投入洗衣机一角『色』中。
他制造出来的动静,惹那些刷牙洗脸的人都看了过来。封琛觉脸颊有些烫,也在颜布布脑门上按了下,用两人才能的声音道:“静音。”
颜布布然安静了,开始默默地搅拌床单。
封琛也没让他搅拌多久,觉差不多了,就将人赶旁边,端起盆冲水换水,重倒入洗衣粉,自己来洗第二遍。
洗完床单,差不多了早饭时间,两人回房拿上饭盒,去了饭堂。
蜂巢是每十层设有一饭堂,他的饭堂在六十层,和其他拿着饭盒的一起,乘坐升降器了六十层。
饭堂很大,没有桌椅,最前方的橱窗旁边,放着身份识别器和刷卡器,打饭的人不光要刷信用点卡,还要检测身份芯片。
打饭的人排成长长的回旋形,几方向各站着两名维持秩序的西联军。
封琛和颜布布排在最后,跟着队伍慢慢往前走,因为有西联军的缘故,虽然人很多,却没人敢大声喧哗,只低声交谈着。
“说地面气温更热了,中午那阵会达60多度,而且还在持续升高中。”
“60多度?那人在地面根本没法呆吧?”
“肯定的啊,西联军每次出去,都要穿着隔温服。”
“我还说再过上两周,就能从蜂巢出去,样子岂不是还要住上好几月?”
“等夏天过去吧,夏天过去就好了。”
……
封琛儿,心情也变有些沉重。
当时修建地下安置点,宏城也是几试验城市其中一,但并不是每城市都像海云城一样,在地震来临时已经建好了安置点主体。现在地表温度么高,不知道宏城是什么情况,父母又怎么样了……
颜布布抱着饭盒站在前面,调转头看封琛,见他神情似乎不太好,有些不安地扯了扯他衣角:“哥哥。”
封琛回过神,说:“没,好好排着。”
“为什么本人没来?打饭必须要本人的,不能光拿张卡就行。”一道粗矿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厨师。
一名男人央求道:“师傅,我老婆病了,在发烧,所以我就着替把饭打回去。”
厨师为难地说:“不行啊,是规定,哪怕是病走不动,背也要背来,让本人来儿亮相。”
“师傅——”
“干什么呢?”墙边的西联军走了过去,大声呵斥:“不懂是规定吗?要吗就去让本人来,要吗就别吃饭了。”
男人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出了队伍往门口走,应该是回去背他老婆去了。
颜布布一直看着那人,看他消失在饭堂门口,才转头悄声问封琛:“哥哥,不能帮着打饭吗?”
“嗯。”
“为什么不能帮着打饭啊。”颜布布小声嘀咕,“王思懿不打饭,我都能帮着打的。”
王思懿是颜布布的幼儿园学,小姑娘长很漂亮,说话娇娇的,在老师分饭的时候,有几名小男都自告奋勇要帮打饭。
渐渐的,抢着给王思懿打饭,似乎成了班的某种竞争方式。给谁打饭不重要,有没有奖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当打饭的那人,是一种荣耀。
小朋友都在抢,颜布布也当仁不让,因为他长好看,王思懿小朋友是颜控,经常会点名把机会分给他。
不过打了几次饭后,颜布布就失去了兴趣,不再参与场竞争。他觉能让他坚持一直帮着打饭的,只有少爷。
颜布布的嘀咕,封琛虽然没做声,心里也在暗暗疑『惑』。
他从小接触的就是军营,看着父亲处理大小件,清楚军方平常会囤积足够的物资,以应付突发情况。地震后立即就要展开重建工作,不至于搞么森严,连打饭都要确定是不是本人。
除非……除非情况会越来越恶劣,眼下种活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封琛心里咯噔一下。
两人跟着队伍慢慢向前,眼看就要排最前面,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人闻悚然。
人群纷纷往外望,那几名西联军面『露』警惕,抬按住腰间的枪。
走廊上响起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开始那名去背他老婆的男人又出现在门口,脖子上淌着血,脸『色』惨白不似活人。
他扶住门框,大口大口喘着气:“救……救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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