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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自认心意


  “可是踢得极好呢!”嘉仪郡主抬腿学了个动作,道:“看得女儿都想拜师了!”

  太子有着一瞬间的出神。

  “你倒是个会挑的,前有吉娘子,如今又盯上了萧节使做老师……”太子妃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却不知人家带兵带惯了的,只怕你跟着学个两三日,便也要回来哭鼻子了。”

  “女儿也就是这么一说嘛,萧节使这般人物,军机要务缠身,哪里有空闲教我踢蹴鞠。老师常常说,平日里如何玩乐都无妨,但绝不可妨碍混淆家国大事的。”嘉仪郡主“嘿”地笑了一声:“况且老师的蹴鞠未必比萧节使差,我又何必舍近求远,拜师二人呢。”

  太子含笑挑眉:“所以——”

  “所以父王能不能让人给仪儿在书堂附近收拾个蹴鞠场出来?”嘉仪郡主眼睛亮亮地央求道。

  “瞧她。”太子对太子妃道:“在这儿摆道理绕我呢。”

  太子妃笑嗔了女儿一眼,却仍是道:“便给她腾一块地儿出来就是。”

  “这个简单,就是辛苦吉娘子要身兼两职了。”太子笑着坐下来,招手示意女儿站在自己跟前:“先让父王听一听你近来的功课如何——”

  提到这个,小小女孩将手背到身后,微仰着脸,神色自信而从容。

  听着父女二人探讨着课业,太子妃坐在一旁,面上的笑意不曾淡去过。

  ……

  次日,天色晴好。

  永阳长公主府较之往日,有了几分热闹气。

  众所皆知,自驸马过世后,永阳长公主府便从不办宴,但每逢长公主生辰,各处有心之人还是会奉上生辰礼。

  自清早起,韶言便于前厅招待各宫各府而来的送礼之人,下半日则忙于安排晚食事宜。

  府上虽不办宴,但自家人还是要聚在一处吃顿饭的,每年的今日,衡玉都不会缺席。

  衡玉午后出宫后,未曾回家,便直奔了永阳长公主府。

  生辰礼是一早便由吉家人送到了的,衡玉带着翠槐来到长公主的居院,一眼便瞧见了外堂中还未来得及收入库房的一应生辰礼。

  其中一尊半人高的火红珊瑚摆件极为惹眼,衡玉好奇问道:“这尊赤珊瑚是哪家送来的?竟如此大的手笔,又如此知晓殿下喜好——”

  韶言笑着道:“送礼之人未报家门,只说是他家主人专程自琉球寻来的,特拿来为殿下庆贺诞辰。”

  “未报家门?”衡玉愈发好奇了,此时恰值永阳长公主自内室而出,她笑着行了礼,便上前挽了长公主的手臂:“殿下可知送礼之人是谁吗?”

  按说她最该猜到萧牧身上,但萧牧所备之礼早前与她商议过,并非是此物。

  “一位晚辈故交罢了。”永阳长公主笑着道:“说了你们也是不认得的。”

  见她心中了然,衡玉便不多作追问,只挽着人去了内室说话。

  晚食备妥之后,永阳长公主在衡玉与韶言的陪同下去了膳堂。

  今日登门替长公主复诊的白神医,也蹭上了一顿饭。

  席间,白神医偶将视线落在其蓁嬷嬷替长公主布菜的那双手上。

  其蓁嬷嬷察觉到了那双视线,抬头去看时,白神医便略显赧然地低下头去。

  其蓁嬷嬷看得眼皮狂跳:“!”

  将这一幕收于眼底的衡玉心情也颇复杂——白爷爷这是在作甚?总不能是老树想开花了?

  “那些方子,白爷爷可都已经验过了?”衡玉出于挽救气氛的心情,提及了此事。

  此前白爷爷怀疑殿下以往所用的方子或有问题,那些旧时方子近来被其蓁姑姑搜罗出了七七八八,幸而保留得都还算完整。

  “哦,方子啊……”白神医回过神来,思索着道:“我已看罢了,倒暂时没瞧出什么异样来……”

  此处没有旁人,衡玉便也直言问道:“那便是说,殿下之疾久久未愈,并非是药性相冲之故了?”

  韶言也面色微正,看向白神医。

  此前阿衡说,殿下的病源有些古怪,若非是药性相冲使然,便必定是有人暗中使了手段……

  他微皱眉,压低了声音道:“难道说……当真有人暗中对殿下下了毒?”

  “眼下看来,极有可能。”白神医看向永阳长公主:“虽不至于危及性命,但贵府也须得留心细查了。”

  衡玉看向长公主:“此祸患一日未明未除,危险便一日不得解除,此等居心叵测之人,殿下定要尽早令其遁形。”

  长公主面上笑意淡去,轻一点头:“此事我会命人暗中彻查,此番多谢神医提醒。”

  韶言的面色是少见的郑重。

  或有此事在,这顿饭吃得到底有些不比往年那般轻松愉悦。

  饭后,韶言寻了衡玉在廊下单独说了几句话:“……阿衡,你是否有怀疑之人?”

  他方才一直在想,究竟谁会对殿下不利?

  衡玉微微摇头:“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此事……暂时,不敢下定论。”

  她说话间,微微抬头看向了夜色中高墙之外的方向。

  韶言心中一凛。

  那是宫城所在的方向……

  会是宫中吗?

  他压低了声音,眼神反复:“殿下早已无权无势,为何还要……”

  “诸人考量不同,无权无势,却不代表无威望根基。”衡玉未有再深言:“我虽只是胡乱猜测而已……但许多事,不得不防。”

  沉默片刻后,韶言缓缓点头,语气里多了份郑重:“我明白了,既已有所察觉,此事我必会多加防备,守好殿下与长公主府,不再给任何人对殿下不利的机会。”

  衡玉看着他,点了点头。

  面前的少年,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家猫儿呢?”虚弱带笑的声音传来,衡玉转头看去,只见长公主自膳堂中走了出来。

  衡玉与韶言遂上前去。

  “韶言今日忙得脚未沾地,快些回去歇息。”长公主笑着由衡玉扶住一只手,道:“阿衡再随我走走。”

  韶言应下,抬手施礼告退。

  “殿下想去哪里?”衡玉扶着人下了石阶。

  “今日风暖月圆,恰适宜去见一见故人。”永阳长公主含笑轻声道。

  故人?

  衡玉心有思量,陪着长公主一路来至园中一方水榭附近。

  水榭前,有身形高大挺阔的玄衣青年于月色下相候。

  只一眼,衡玉便认出了那人。

  下人皆已被屏退,其蓁嬷嬷亲自守在不远处。

  衡玉陪着永阳长公主走了过去,萧牧拱手行礼:“贺殿下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永阳长公主笑着点头。

  萧牧抬起眼看向衡玉,未多言,笑了笑。

  衡玉也冲他弯起嘴角。

  这是二人在永阳长公主面前第一次见面——在衡玉向长公主袒露自己已知萧牧身份之后。

  “倒少见你这般笑。”永阳长公主看了眼萧牧,笑问道:“就是不知这是给我这个寿星面子呢,还是另有他故?”

  萧牧笑意未减,看向衡玉:“殿下慧眼如炬。”

  这便是自认了心意了。

  永阳长公主笑着叹息了一声:“这世事造化倒也玄妙啊……”

  萧牧和衡玉一左一右陪着她往水榭内走去,边听她感慨着回忆道:“……阿衡是我捧在手里长大的,你也是自襁褓中便被我抱过的……彼时那些年里,焉能想得到一个已开始舞刀弄剑的小小少年,一个摇摇晃晃刚学走路的小娃娃,日后竟会有这般交集……”

  “且中间又各自经历了这样多的坎坷波折……”

  “倒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你这只猫儿,往后可不准欺负人——”

  衡玉听得大呼冤枉:“……他长我这么多岁,力气大我这么多,我拿什么欺负他?殿下是不是交待反了?往日怎没发现,您竟如此偏心的?”

  萧牧听得一怔,执着地纠正道:“你说话注意些,我也没有长你很多岁——”

  “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分不清强弱。”永阳长公主的视线笑着在二人间扫了个来回:“谁欺负谁,不能再明白了。”

  衡玉只得认下这恶名,认命道:“行行行,我不欺负他,殿下放心,我定好好护着萧景时,日后绝不叫他受一丝委屈,这总成了吧?”

  这本是拿来堵人的话,偏生那人厚颜无耻,抬手行礼:“多谢殿下替我做主。”

  衡玉悄悄朝他转了个白眼。

  他微仰起下颌,眉宇间含笑。

  三人于水榭内对坐赏月,闲谈说笑许久。

  直到长公主再掩不住眉眼间的疲色,打起了呵欠,衡玉才将人扶起,出了水榭,交到其蓁嬷嬷手中。

  她则与萧牧一同告辞而去。

  她来时走的正门,此时随萧牧离去,便只能走后门悄悄离开。

  “我这算不算舍命陪君子?”出了长公主府,衡玉夸大其词地道。

  “嗯,生死同手足——”萧牧负手道:“作为回报,我护送你回家。”

  衡玉未拒绝:“好啊,反正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极适宜做些拔葵啖枣之事。”

  萧牧看向她:“我一番好意相送,怎叫你说成了偷鸡摸狗?”

  “咿。”衡玉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来,递给他:“险些忘了此事——”

  萧牧接过,不解地看着她:“有什么话不好同我直说?”

  “自然不会是给你的。”衡玉解释道:“是给印副将的——无双托我转交,前日里未找到机会,昨日在西郊又人多眼杂。”

  萧牧“哦”了一声,道:“昨日在灵雀寺中,二人应当已经见过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是劳烦你捎给印副将吧。”

  萧牧便也收起来,似漫不经心一般问起:“说到昨日西郊……那金家六郎君,临走前,同你说了些什么?”

  衡玉回忆了一下,道:“邀我赴三日后的诗会来着。”

  “答应了?”

  衡玉点头:“嘉仪郡主欲同往,央我带她一同去,我便答应了。”

  萧牧默了默,抬脚往前走去。

  衡玉跟上去:“你若得空,也可去凑凑热闹——”

  萧牧面上无甚表情:“人家又不曾邀请我。”

  “受邀之人带上家眷,也无可厚非嘛。”

  “家眷?”萧牧转头看向她,微抬眉问:“谁是谁的家眷?”

  衡玉握住他一只手,仰面看着他:“你说呢。”

  萧牧到底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翠槐交待程平将马车赶到了后门处。

  衡玉上了马车,夜色中萧牧骑马不远不近地跟着。

  直到马车在吉家后门处停下。

  虽说时辰已晚,这个时候正门处也不会有什么人,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然而如此千防万防之下,却还是发生了意外——

  衡玉前脚刚下马车,萧牧那厢翻身下马之际,只见昏暗中一道人影靠近了吉家后门处,那人手中提着灯笼,一眼便瞧见了衡玉。

  “阿衡?”

  “……阿兄?”衡玉愕然。

  吉南弦走近了问:“你为何走后门?”

  “阿兄又为何走后门?”

  吉南弦轻咳一声,解释道:“有人邀我晚间出去吃酒论赋……我与你嫂嫂说,我去了书房处理公务……不敢叫她知晓,恐走正门会被她的眼线察觉……”

  这送上门来的把柄,衡玉此时也无心收用。

  毕竟——

  “那位是……”吉南弦抬了抬手中的灯笼,看向萧牧所在的方向。

  事已至此,掉头跑掉太过不合情理,萧牧唯有走了过来,抬手见礼:“吉大人。”

  “萧……萧节使?!”吉南弦大吃一惊:“萧节使……怎会在此?”

  “我从长公主府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萧节使……萧节使见月黑风高,恐我走夜路不稳妥,遂送我归家。”面对自家兄长,衡玉撒起谎来尤为游刃有余。

  果然,自家兄长信得很彻底,了然点头罢,朝萧牧抬手道谢:“真是多谢萧节使了。”

  说着,出于客套与礼节不免邀请一句:“萧节使可要入府吃一杯茶?”

  萧牧抬手应下:“恭敬不如从命。”

  衡玉看向他:“?”

  吉南弦也意外了一下,而后笑着抬手相请。

  吉南弦作罢“请”的手势,看了眼低矮的后门,难免有些尴尬:“按说如何也不该让萧节使自后门处入府的,只是情况有异……不得不失礼了。”

  萧牧道:“本也应当尽力避人耳目,如此正是再恰当不过了。”

  吉南弦听得轻松了些,笑着带着人往家中走去。

  衡玉跟在后面,略觉不甚真实。

  萧景时就这么进了她家的门了?

  而事实证明,头一遭进门的萧侯,实在不算叫人省心。

  ------题外话------

  又晚了几分钟,卡点失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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