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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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阮栖
九月中旬，南川并无半点秋意。
南川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盒子，储存了夏日里所有的燥热，不肯散去分毫。
中午，太阳光强烈得像是要把人当场烤化，目之所及的地方，景物在热浪的作用下弯曲变形。
光线照在皮肤上，灼热得像是下一秒就会燃起火星子。
南川大学2019级新生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终于在校长的宣告声，和学生们盛大的庆祝声中结束。
走出田径场，林厘把比脑袋大了一圈的军训帽摘下，扇着风。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笑声，嚣张又欠揍。
林厘回头，恶狠狠地盯着笑声的主人：“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林厘转身，看着笑得发颤的许未。
少年肆意张扬，五官利落分明，中午正毒的阳光铺天盖地射过来，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照得明亮。
看着正面的林厘，许未笑得更放肆了。
胸腔不断起伏，像是根本收不住笑意：“你这衣服……我实在没忍住。”
九月一号新生报到那天，林厘和许未来得比较晚，军训服只剩下了男生的。
一米六五的林厘，拿到了一米八的男生军训服。穿上后，裤脚处堆叠，袖子也长得不像话，看起来确实有些滑稽。
只是军训这半个月来，不同专业的两个人从来没碰到过，没想到最后一天冤家路窄。
许未拿出手机，毫不手软地留下了林厘的黑照。
拍完照，许未忽然一脸同情地看着林厘。
林厘知道他没憋着好，但也顾不了那么多，正要动手抢许未手机，许未忽然出声。
语气和表情都带着惋惜：“可惜了，小鲤鱼变成烤鲤鱼了。”
默了两秒，许未叹着气补了句：“还是烤糊的那种。”
说完，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林厘皮肤很白，白到轻轻用手戳一下，留下的红印子在她身上都尤其明显。
可是，冷白皮的林厘，这半个月来，无论怎么抹防晒，还是被晒黑了好几个度。
走出田径场之前，这个月生活费用完的林厘，就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军训结束用什么理由约许未见个面了。
趁着汇报演出的时间，她甚至还想好了一大堆彩虹屁，来讨好这位少爷。
但这会儿看着许未嚣张的样子，她实在忍无可忍。
小姑娘一张脸上全是愤怒。下一秒，朝还在笑的许未扑过去，张嘴就要咬他。
许未反应快，赶紧闪开了：“你属狗的？”
林厘冷呵一声：“零零年，属龙的。你该庆幸我不会喷火，不然烧死你。”
说着，趁许未不注意，林厘抓起他的手毫不犹豫咬了下去。力度还不小，许未手腕上立刻出现了一小圈牙印。
许未刚要说话，上完洗手间的室友喊他。
林厘见状，冲许未做了个鬼脸，没多大会儿就跑没影了。
江彻跑过来，往林厘跑开的方向看了眼：“又是哪个小女生问你要微信被拒了？”
许未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相处半个月了，江彻也摸透了他的脾气，没在意他的不礼貌：“许少爷，隔壁寝室的约咱晚上一起吃饭，去不去？”
许未拖腔带调的“啊”了声，随即拒绝：“不去。”
江彻极力劝说：“人可说了，有妹子，不去这不傻逼么？”
许未目光不动声色落在了那一圈牙印上，语气比刚才更欠揍：“有约了。”
“……”
回寝室的时候，林厘的三个室友正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见林厘回来，室长张纭问：“厘厘，晚上出去聚餐，想吃什么？”
林厘一脸生无可恋，想到自己的余额，耸肩：“你们去吧，下次再和你们聚。”
刚开始，大家本来就不太熟。林厘这话有点煞风景，但张纭顿了顿也没再说什么，三人又继续讨论起来。
林厘收拾了下，洗了个澡。
十分钟后，伴随着水流声，洗手间里传来一声声叹息：“我好穷啊呜呜呜。”
“……”
洗完澡出来，寝室已经空无一人。
林厘翻出零食，撕开南瓜条，一根一根往嘴里送。
手机刚好振动了下，屏幕上弹出微信消息提醒。
许未发了一张图过来。
男生手很白，线条流畅有力，手背上青筋脉络明显，手指修长。手腕上那一圈牙印十分晃眼。
【许未】：说吧，怎么赔？
林厘：“……”
林厘看着摆在桌上的尼康z50，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表情包——
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jpg。
这个月生活费全砸相机上了。
本来打算这个月在许未那当个寄生虫的。
这下好了……
林厘又点开许未发来的图片看了一眼。
她咬了许未，许未不但不会请她吃饭，她还有可能会被这狗敲竹杠。
林厘眼珠子转了转：【请你吃饭吧，怎么样？】
许未立刻发了个地址过来。
林厘看了下那家店的人均消费，嘴角抽抽了下。
……还真下得去手。
林厘吹完头发后，换了衣服立刻出发。
到了那家店，林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墙位置的许未。
林厘走过去，拿起点单的ipad，模样讨好：“哥哥，你想吃什么？”
话是这么说，还没等许未说话，林厘已经一顿操作，把爱吃的菜都点好了。
点完直接把ipad递给了服务员，丝毫没有让许未开口的意思。
许未：“……”
林厘吃完饭，还要了点心，一份抹茶慕斯和一份草莓千层。
林厘胃不大，但今天吃得过于多了。
许未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这饿了多久？”
林厘挖了一勺慕斯往嘴里塞，听到许未说话，眨了两下眼：“吃饱了，你可以去结账了。”
很好。
面不改色。
没有一点要请客的自觉。
见许未没动，林厘有点心虚，说话的时候没敢看他，胡乱开口：“那个……你不会不想付钱吧？吃霸王餐是不对的。”
许未：“……”
不是说好你请客的？
被整得有点无语的许未去结了帐，两人从餐厅出来。
今天的林厘比平常安静了不少。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不太想理人，要么就是有求于他。
今天很明显是后者。
许未懒得先开口，就等着看她能熬出什么花来。
许未把林厘送到女生宿舍门口，从餐厅一直到这，林厘都没开口说话。
许未一米八，比她高了不少。
这会儿居高临下看着她：“没什么要说的？”
林厘觉得他语气有点不耐烦，赶紧抬头看着他。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眼底像住了被打碎的星光。睫毛天然卷翘，标准的猫系长相，自带了些轻灵之气。
林厘无辜的眨了眨眼，声音刻意放低，又轻又软：“哥哥，明天还能一起吃饭么？”
许未头疼，从小到大，这姑娘一叫“哥哥”就准没好事儿：“我们小公主，没钱了啊？”
许未看着林厘一脸尴尬的样子，继续戳她伤口：“一个月五六千生活费，这才月中，啧。”
林厘听出了幸灾乐祸。
既然都被发现了，林厘也就没再瞒着，低着头，瓮声瓮气的：“买相机了……”
许未电话正好响了。
联系他的是辅导员，林厘就站在他旁边，听清楚了辅导员的话：“网络工程（1）班的许未么？明天晚上学校新生大会，你准备一下发言稿。”
挂断电话，许未知道林厘听见了，挑眉：“我可真厉害。”
林厘：“……”
许未没说剩下半个月到底请不请她吃饭。
林厘怕自己被饿死，于是在许未抬脚离开之前，轻轻捏住了男生的衬衫袖口，力道很轻地晃了晃：“那……明天能一起吃饭么？”
许未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十分讨打的说了句：“再说吧。”
“……”呵呵！
林厘看着走远的许未，冲着他背影扇了几巴掌。
呵！有钱了不起啊！
她要是没买相机，她也了不起！
买完相机就剩两百块钱，她真得好好计算一下，接下来半个月怎么花了。
…
回到寝室，其他三个人已经洗完澡，在各做各的事了。
见林厘回来，寝室长张纭递给她一包薯片：“厘厘，刚班群里通知了，明晚七点去大礼堂参加新生大会。”
张纭一张八卦脸：“听说新生代表是网络工程（1）班的许未。”
显然许未名声在外，李婕听到这个名字，也立即搭腔：“那个高考状元么？军训的时候，我朋友就是他们隔壁连队的，听她说长得很帅。”
林厘没忍住“呵呵”一声。
三个人立刻把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许未是他们这一届理科高考状元，林厘只比许未少了三分，是南川市2019级高考第二。
而且两人都是南川一中的。
所以这是第一和第二天然就互相看不惯？
林厘在三人的目光中有些尴尬，但一想到今天许未那句“再说吧”，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许未和她，从小一起相互欺负到大。
林厘清了清嗓子，一脸天真：“他本来比我们大一届的，但2018年高考落榜了。”
她们的反应在林厘意料之外。
李婕听完她的话，忽然冒出了星星眼：“这也太励志了吧！落榜到高考状元的逆袭！”
张纭附和：“就是啊，难怪能当新生代表发言呢。这不妥妥的小说爽文么！”
朱婧推了推眼镜：“我听说那年他没去考数学，那，那年他高考分数多少啊？”
林厘回忆了下：“忘了。”
林厘其实没忘，那年他没考数学，分数有580分，几乎每一科都趋近满分。
许未数学从来没有低于过145，如果他稳定发挥，那年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林厘忽然有点心烦气躁的，觉得许未这人神经病。
好好的考试，说不去就不去了。
张纭又问：“厘厘，你和许未都是南川一中的，那你听没听说，他为什么没去考试啊？”
正在走神的林厘听到张纭的话，迷茫的“啊”了声：“没。”
许未2018年高考没去考数学这件事，没多久就在学校论坛火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盖了不少楼，大家都在感叹他的任性，也在猜测2018年许未没去考试的原因。
众说纷纭。
冷清已久的校园论坛，忽然之间变得很热闹。
发帖人是李婕，刚发出去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能收到这么大的反响。
江彻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当事人许未就坐在他对面：“采访一下你，去年为什么没去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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