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战书
第三百九十一章:战书
抚远将军府偏堂,未时三刻。
年延信手持长剑坐在偏堂中央高高的座位上,这是抚远将军府相对而言最小的一间屋子,屋子的墙上放置着木架子,上面放置着各种工艺装饰品,很明显这原先是一间放置藏品的收藏库。
屋子里挤着不少身穿甲胄士兵模样的人,这些人都各自挨在一起, 单膝跪地,神色恭敬,在抚远将军身旁还有三张座位,在座位上正坐着三位身披黑袍的人,他们的脸遮掩在帽子下面,看不清容貌。
这时一个士兵从门外一路小跑冲进偏堂,恭敬的跪下道。
“禀报将军, 我们的人已经全面控制了整个开封,且与开封知府已经达成了共识, 虽然他们已经向我们保证不会干扰我们,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及时的将他们控制住了。”
年延信捏着手中长剑的剑柄轻轻转动:“几位长老,这次的动静可是有些大。我连自己的将军府都豁了出去,不知道之后魏公公能否给我一个满意的回报。”
三个黑袍人最中间的一位语气平淡道。
“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给将军满意的回报,就是给我们自己满意的回报,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两日之后的子时,带我等拿下白玉汤和展楚,重铸最后一口神器,届时就只剩下最后一步计划了。”
“我是粗人,实在不能理解。”
年延信举起长剑,用剑尖轻轻敲击地板:“只是对付一个盗圣的话,为何我们要做到这种份上。”
“嘿,若不杀掉这么多人,毁掉你抚远将军府的住处, 你哪来的充分理由派兵呢?”另外一个黑袍人嗤笑一声道。
“不要忘了,传承到你这一代,抚远将军这个称号已经只拥有自我防卫的权利了,若不搞一场这么大的动静,若没有这场混乱掩人耳目,我们又如何堂而皇之的将兵力转移到开封呢?”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抚远将军沉默片刻冷声道:“即便没有理由,没有借口,我一样可以将人堂而皇之的带进开封,难不成那几个开封官府的小官还会对我有半句怨言不成?”
黑袍人从喉咙底发出呵呵一笑。
“年将军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若没有幽簧那群人帮助我们制造混乱,干扰君子堂的视线,让他们的情报系统暂时失灵,我们想在正常状况下控制开封乃至周边一带,可非常困难,若是此事太快传到京城,被朝廷里的人知道,对我们之后的行动会非常不利。”
“知道。”
抚远将军不动声色的开口:“长线布局,深谋远虑是你们这些自诩谋士的人最喜欢也最得意的手段,不过, 幽簧那些恶徒真值得我们相信吗?就这些人做事的手段来看,可不像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还有他们口中所提到的老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能培养并号令出这么多奇人异事的家伙,怎么会乖乖为我们的计划服务。”
三个黑袍人沉默了片刻,似乎都被抚远将军的问题所难住。
片刻以后位于中间的黑袍人终于开口说话,还是那副不带有任何语调的模样:“我见过他,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老不死,听魏公公说此人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眼见和经历都非常丰厚,且一生带过很多弟子,幽簧里的人那些人也是他的弟子。
此人是一个心中怀有理想,期盼着出现太平盛世的理想家。
他愿意提供是因为双方理念完成了契合,
反观如今当朝者懒于作为,对百姓丝毫毫不关心,只醉心沉迷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连最基本的朝政议事都不再参与。
这个理想家想来也对此颇有怨言吧,毕竟推翻这不作为的朝政或许不会带来更好的情况,但,若维持原状则一定不会变的更好。”
“垂垂老矣的理想家。”
抚远将军府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在这个世道,空有一身志向和宏远,是不会带来任何变化的。”
“所以,他需要借助我们的力量。”
最左边的黑袍人立刻补充道:“魏公公对他是放心的,毕竟,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百岁老人,还能有什么称雄的愿望呢?最重要的是,魏公公更希望将这只强大的幽簧组织收归己用。”
“魏公公胆子可不小。”
年延信右手持剑,左手拖住腮帮,慵懒道。
“要饲养一条毒蛇,其危险程度比饲养一群听话的猎犬可要高太多了。更主要的是那幽簧是一群毒蛇,人命在他们眼里宛若草芥,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随时可以舍弃。”
“嘿。”最右边的黑袍人发出有些轻浮的笑容:“说到这些,我们的年大将军不也一样吗?连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都可以放弃。”
年延信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轻浮的黑袍人,沉声道。
“战场上的决策只有胜败,没有什么不可放弃。”
抚远将军的声音刚刚落下,黑袍人微微耸动肩膀,似乎正要回话,却只听头顶传来带着讥讽的少年音。
“年将军果然才智过人,明明从没有上过战场,却能把草菅人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声音在整个屋子里飘荡,那声音不大,但一屋子几十号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传音入密!”三个黑袍人立刻腾身而起:“什么人!”
“人”字还没有落下,只听头顶天窗喀嚓碎裂,数不尽的石子从屋顶天窗的碎裂口汹涌落下,屋内武功稍差一些的士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每个人身体上就挨上数量不等的石子,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甲胄,可饶是如此他们依旧被这一阵莫名其妙的“石雨”击的齐齐跪地不起。
每一颗石子击中的强烈震动感都有透过甲胄毫不保留的传到这些士兵的身上,这些人大多数以锻体为主,很少修炼内功,所以内息不足。
而这些石子之中蕴藏着极强的暗劲,甚至可以击穿厚重的石块,若不会用内力腾挪走石子之中的暗劲,全靠自身身体强度抵抗,即便身穿钢铁甲胄也难以抵御高强度暗劲的冲击。
三个黑袍人看向天窗飞来的石子,最左边的那一位一脚踢翻身前的木椅,接着脚尖踩在椅子上,飞身而起,左右手齐动,一瞬间他双手化作了一道道残影,所有倾泻而来的小石子都被他的两双手拦住。
另外两个黑袍人则立刻身躯前倾,化作两道黑影,居然一前一后从天窗上窜了出去,天窗之外的人没有再甩石子下来,最后一个黑袍人也从天窗上冲到了屋顶。
年延信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扭动的手下,脸皮抽动几下,生硬的咬出几个字:“所有人!原地待命!”
…………
踩着有些残破的漆黑砖瓦,三个黑袍人竟然一瞬间都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的白衣无比鲜亮,恍然有一种对方是云游到此遗世独立的仙客。
“白玉汤,你几时变得如此大胆了。”
三个黑袍人齐齐取下头上的头套,露出三张不同的面容,最中间的黑袍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眉目拧的很紧,深邃的目光之中饱含沧桑,瞳孔里却好似迸发着精芒,正是前任缉盗总顾问的东长老万良平。
“三位长老,好久不见。”
白玉汤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悄然背在身后:“自离开葵花派以来,快有三年了吧,像这样面对面如此近距离的相见,应该还是第一次。”
万良平脸色阴沉,生硬的勾了一下嘴角:“我和大名鼎鼎的盗圣可前不久才刚刚打过交道呢,在江南文峰城,你可是好好的露了一把脸。”
盗圣保持着姿势不变,只是微微耸动了几下肩膀。
“希望长老谅解,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非我所愿,
只是你们葵花派总打着我的名号招摇过市,我采取一些合理的防卫手段而已。包括这一次冒险来抚远将军府,我也并不想和几位长老开战。”
站立于右边的是一个大耳垂的光头男人,此人乃是葵花派南长老葛天纵,他生性暴躁,看向白玉汤也难掩心中怒气:“诸位何必与这黄口竖子多言。”
说着屈指并拢指向对方怒声道。
“你这乳臭未干的混小子,我还怕你和过去一样胆小如鼠,听到一些风声提前藏起来当缩头乌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然从一个瓜怂变成了一介莽夫,知道我们在寻你,你却还敢直接上门来,真不知道该夸你懂事,还是还该笑你不自量。”
白玉汤目光微动:“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莽撞,但现在整个开封全城戒严,抚远将军府又谢绝见客,我又急着要传信给年将军,便只能出此下策用这种方式了。”
“哦?”
站在最后面的面容俊朗的男人,此人乃是大理段氏六十八传人——西长老段文轩,他继承了大理王室的血脉,剑眉星眼,面容不俗,风度翩翩,
他轻踩着砖瓦,缓步上前,对着白玉汤抬起手臂。
“要传信给年将军,便胆敢只身奔赴敌营,我倒是很欣赏你的胆气。若你愿意就此投降归顺葵花派,我便保你一条性命,如何?”
“段长老,玩笑开两边就不好笑了,在江南文峰城的时候,我已经正面回应过了。”
说着白玉汤从背后取出一口剑匣竖直放下:“而且,你们真正想要的是这个吧。”
几个长老看着那口半人高的剑匣,都心知肚明里面装的是什么,眼中当即迸发出杀意,全身真气也在一瞬间陡然爆发。
盗圣感受着对方毫不保留的敌意,双手一推,剑匣从房顶上升起飞速旋转着扑向三个长老,万良平离那剑匣最近,当即低吼一声,一掌推出。
剑匣和掌心相撞,一道真气气旋向四周荡开,如同石块丢入平静湖面后急速荡起的一浪涟漪。
盗圣脚踩瓦片紧随剑匣向着三人奔袭而来,万良平双手紧紧抓住剑匣,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最重要的一件物品已经到手,决不能让对方再抢回去,所以立刻抽身后退。
葛天纵和段文轩自然也明白东长老的意思,当即替其打掩护,一左一右朝着白玉汤包夹而去。
南长老擅长的是少林功夫,其中以奔雷掌使用的最为得心应手,看着盗圣裹挟着强大劲力迎面扑来的样子,二话不说当即一步朝前一掌拍出。
与葛天纵不同,西长老段文轩擅长的是指法,大理段世的一阳指,与葵花点穴手,指如疾风,势如闪电的总纲不同。
一阳指虽然也是攻人穴道,但其出指可缓可快,缓时潇洒飘逸,快则疾如闪电。
两个葵花派的顶尖战力同时出手,一掌一指只攻白玉汤上下两路,后者也不甘示弱,变拳为指,同时回应上下两路夹逼而来攻势。
以伤害为主的指法,破穴指决和融合了剑意与葵花点穴手的洞天一指,两套功法尽皆融合在盗圣这左右两指之中。
下一瞬三人拳指真气相撞,只听得耳畔响起轰隆一声,真气如同脱缰野马四散迸射,三人一触即分,白玉汤也接着这股劲力,直接抽身后退落在一棵树枝上,紧接着,脚尖轻点,凭空借力,整个人倒窜出去,不到一个眨眼的瞬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一个声音从远处飘来。
“我的信件已经送到,三位长老,不用远送了……”
葛天纵的“休走”二字尚未从口中念出,那身穿白衣的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得挥舞了几下拳头恨恨道
“这个小子,三年前在葵花派武功排行倒数第二,怎么几年不见,他的武功就变得如此强大,居然能硬接我一掌。”
段文轩看了看自己右手食指:“三年不到的时光,他的还阳决居然已经突破到了第五重,而且这小子是有了生命奇遇吗?内力竟然如此之深厚,甚至还在我们之上。”
三人从屋顶跃下,万良平将剑匣横放在脚下,葛天纵看着剑匣咧嘴笑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夺回了应龙剑。”
说着探手就要去打开剑匣,万良平抬手拦住:“那小子鬼的很,恐防有诈,让段三弟来。”
段文轩微微点头,抬手一指,真气自食指涌出点在剑匣上,剑匣轰然粉碎,数十枚枚钢镖向三个长老射出。
三人抬手挡下飞镖,再定睛看去,里面只有一段废铁,哪里有什么应龙剑。
“这个混球!”葛天纵气得哇哇大叫,当即运功,掌心真气碰撞好似发出雷电之声,作势就要毁掉这段废铁。
“等一下!”
万良平再次挡住冲动的南长老:“那废铁上好像贴着一封书信。”
三人走上前打开书信,上面只写着一行字:“两日以后,三更子时,抚远将军的御赐九龙杯将归我所有——盗圣白玉汤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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