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破而后立

　　　　像佩德罗将军这般强大的人，孵化出来的扭曲梦魇，甚至能超越多眼蛛形扭曲梦魇，变成独一无二的存在也说不定。

　　若是真的有一只阴影之种寄生进了佩德罗将军的身体中，还会变相证明一个问题——娜仁托娅背后站着的，是一名伪装成神灵的阴影主母。

　　只有阴影主母和阴影主宰才有孵化阴影之种的能力，这是他们培养自己阴影大军的根本所在。

　　佩德罗将军干枯的大脸上，闪烁了一丝潮红，身体前倾，死死的盯着肖恩道：“你难道真的知道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有没有办法治愈？”

　　“我只是有所了解，能不能驱除你体内的怪物，我也不敢确保，尤其是在你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我怕怪物没驱除，将军先有生命危险。”肖恩如实回答道。

　　“有办法就成，就算没办法将我治愈，将我彻底杀死也成，只要别让我变成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佩德罗将军倒是果决异常。

　　“将军。”肖恩声调虽然没有变，但是心中却闪过了浓浓敬佩和一丝浓浓负罪感。

　　佩德罗将军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这份对待生死的果决和淡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至于负罪感。

　　则是因为他认为佩德罗将军和血堡落得现在的下场，多少有他的一分责任。

　　别人对亡灵帝国会帮助东奥丁帝国，进攻断口血堡感到意外，唯独他肖恩不应该。

　　尤其是他从阴影之爪那里，了解到大量大局上的情报，有了关于亡灵帝国是某个阴影主母扶持出来的爪牙猜测后，就应该清楚这一点——亡灵帝国很可能以不遗余力的破坏位面法则作为己任。

　　而将整个阿沙恩大陆的局势搅乱，造成最大程度的破坏和人员伤亡，将是一个最好的开始。

　　根据阴影生物无数次的入侵经验表明，位面内的智慧生物，往往是他们入侵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

　　因为这些智慧生物一旦明白了威胁所在，便会不遗余力的奋起反抗。

　　这些孱弱的如同蝼蚁的存在，若是大规模掌控法则力量，将可能成长为毁天灭地一般的存在。

　　而搅乱阿沙恩大陆局势，有什么比放穷途末路的西奥丁帝国入关更合适？

　　亡灵帝国在后面顺水推舟，再正常不过。

　　在西奥丁帝国面前铜墙铁壁的断脉防线，在亡灵帝国面前却不见得是。

　　肖恩在得到那只阴影之爪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既没有向塞德里克大公进一步示警，也没有向他们支援法则之力，加强他们对抗亡灵帝国的底蕴，而是带着妻女，展开了巡领计划——或需肖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向苏菲丽雅交底的时候，未尝不是有意在掩藏这份负罪感。

　　肖恩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借助亡灵帝国和西奥丁帝国之手，打断拜伦联盟的脊梁。

　　若是塞德里克大公坐镇的断脉防线这条脊梁不断。

　　拜伦联盟内部的那些军领，就会心安理得的继续着窝里斗。

　　永夜军领永远都是刚刚崛起的局外人，在局外远远的看着。

　　苏菲丽雅就会对劳瑞国王心怀着最后一丝亲情，任由着他胡闹，耗尽兰斯洛特王室的、拜伦联盟的最后一丝元气，等那个时候，局势才是不可挽回的全面崩坏。

　　这是肖恩见识到自己位面的处境，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意识后，做出改变的第一步，也是关键一步。

　　作出决定是一码事，面对惨烈的结果又是另一码事情，尤其是对方毫不怀疑他，依旧给予他高度信任的情况下，这种感觉就更难受了。

　　佩德罗将军根本不知道肖恩心中还有这如此复杂的念头在翻滚，还以为他在担心承担不起将自己治死的责任，高声道，“来人，将文森、雷契尔、鲍里斯招来见我。”

　　很快那些被点名的断脉血骑右军的将校应命而来。

　　佩德罗将军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肃声道：“此时正值我们血堡，最为为难的时刻，因为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曾经的宿敌，还有那些我们不了解的不死者，咳……

　　在这一方面，肖恩大人知道的远比我们多，我相信他，希望你们同样相信他，他愿意对我伸出援助之手，想办法驱除我身上的诅咒。

　　但是我现在的身体太过虚弱，治疗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会出现问题，若是我不幸身亡，一切皆是天命，与肖恩领主无关，你们万万不能刁难他。”

　　“将军!”

　　“父亲！”

　　“祖父!”

　　三名断脉血骑将校忍不住惊叫出声。

　　佩德罗将军缓缓的摆摆手道：“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你们知道我的脾气，我不喜欢娘们哭哭啼啼那一套，若是老子真的死了，记得每年给老子送一壶好酒就成，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文森，右军的重担就交给你了，雷契尔和鲍里斯，你们两个负责辅佐。”

　　文森副将闻言，不由一惊，急忙推辞道：“将军大人，万万不可，且不说你的伤情未定，就算是真的到了万不得已，也得首推雷契尔副将为我们右军主帅，雷契尔副将的悍勇，在咱们右军仅在将军之下。”

　　“若是正常事情，雷契尔确实是当之无愧的选择，他就是一柄锋利无匹的刀，只需要在陛下的带领下，一往无前的往前冲便可以了。”佩德罗将军神情肃穆道，“但是此时不比寻常，陛下以及他率领的弟兄，生死未卜，还等着我们前去营救，脑子要比武力更重要，在这一方面，你更擅长。

　　雷契尔，你对我的安排，没有意见吧？

　　就算是有怨气，也要憋在心中。

　　现在不过是临时委任，等到将陛下救出来后，若是你更合适成为右军主帅，陛下会更改我的委任的。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履行我们神圣职责。”

　　雷契尔重重的拍了一下胸脯，闷声闷气的道：“父亲尽管放心，我会像辅佐您一样，辅佐文森副将的，不过我更希望继续追随在父亲身边杀敌，还请父亲一定要保重身体，再统帅我们五十年，我们一起将陛下从见鬼的迷雾中救出来，一起将那些该死的兽人赶回家去。”

　　“说什么傻话？真当老子是老不死的呢？就算是没有被那些孙子用阴损手段暗算，我也再活不了五十年。”佩德罗将军忍不住笑骂了一声道，“还有，在术法方面，肖恩领主才是这方面的行家，笼罩在血堡外面的灰雾，与术法脱不了关系，到时候你们一定要积极听取他的意见。”

　　“遵命。”文森、雷契尔和鲍里斯同时躬身应命道。

　　“你们退出去候着吧。”佩德罗将军冲着三人点点头道。

　　雷契尔临出去前，冲着肖恩行了一大礼道：“早就听闻过领主大人的名号，一直未曾得以见面，我父亲就交给领主大人了，无论成功与否，您都是我们特瑞希家族的恩人，以后若是有招，只要不违背我们的原则，再远特瑞希家族的子孙也会赴命。”

　　“将军言重了，于公于私，我都会竭尽全力为将军治病。”肖恩亦庄重的回礼。

　　“净说没用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何须说这两家的话，赶紧滚出去等着，咳咳……我与肖恩领主还有其他事情要谈。”佩德罗将军不耐烦的轰人。

　　雷契尔见怪不怪，佩德罗将军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数十年如一日的不曾改变，哪怕是病重中，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

　　等到所有人从营帐中退出去后，佩德罗将军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肖恩一番，一副重新认识他的模样，道：“肖恩领主，你知道我与陛下最近几年，谈论最多的人是谁吗？”

　　肖恩心头一跳，脑中浮起了一个名字，刚到嘴边，又觉得太过自大，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摇了摇头，吐出了数个名字道：“乌兰巴日？劳瑞国王？圣乔治教皇？娜仁托娅？”

　　“乌兰巴日，若是放在以前，确实是我们的生死大敌，若是让其完整的消化掉东奥丁帝国，我们断脉防线就有艰难日子要过了，但是很可惜，生不逢时，一个娜仁托娅率领的活死人，就让他前半生的所有努力化为流水不说，现在更是变成了人家手中的一枚棋子，被随意的驱赶挪用。

　　若是没有那些活死人的出手，我们有九成把握，将他堵死在断脉防线外，生生的将其拖崩溃了，那个时候，他可就无力回天了。

　　劳瑞那就是一个志向与能力不成正比的混小子，自以为将别人玩弄掌故之间，殊不知自己也在局中，打铁还得自身硬，要是自己身上没有三两钉，全靠以力打力，他反而要变成最大的那个傻瓜。

　　圣乔治教皇看起来搞起来的声势，要比德尔特教皇大的多得多，但是他的手段太强硬、一些做法太疯狂，短时间内，或许引人疯狂，时间一长，肯定会暴露各种问题，这就是所谓的盛极必衰，你们不是已经准备动手了吗？

　　这本新圣经，我这个大老粗已经连续翻阅了三遍，当真是劝人向善、辅佐统治的好东西。

　　一个是滔天洪水，一个是细水长流。

　　滔天洪水终有过去的时候，而细水却连绵不绝。

　　相比起圣乔治教皇，我更看好达内尔主持的新教。

　　至于娜仁托娅，这个世界是活人的世界，不是他们这群应该腐烂，却不肯死去家伙们所能主宰的，这是天理的循环，等到所有活人联合起来的时候，早晚会将他们送回坟墓中。”

　　佩德罗将军一口气将肖恩抛出来的这几个阿沙恩大陆的风云人物分析了个遍，整个过程中，眉飞色舞，连想都不带想的。

　　很显然，这并非现场分析，而是很早之前，就有过这样的分析。

　　这种分析甚至有可能不完全属于他一个人，里面还有着塞德里克大公、阿诺德将军和艾斯蒙德将军的观点和认知。

　　肖恩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佩德罗将军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并没有接嘴，因为他无论如何回应，对方都会接着说下去。

　　果不其然，佩德罗将军再次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肖恩道：“这些人，哪怕是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娜仁托娅，我们也能够看得懂，唯独一个人，我们看了这么多年，也没看懂，那就是你，肖恩领主，尤其是随着你的不停成长，我们越发看不懂了。

　　纵观你们的军领发展，你好像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先知先觉，很多决定做出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最终结果，你总是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你才是整个联盟最危险的人，联盟若是终结，肯定不会终结在其他人手中，而是会终结在你手中。

　　我们真的害怕，害怕你在我们有生之年做出这种选择，有朝一日我们在战场上相见。

　　就算是面对重新一统的奥丁兽人，我们也不曾心生畏惧。

　　因为他们的强大，在我们的认知范围中，你带领的军领却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咳咳……现在的情况，也未必完全是一件坏事，至少我们履行了自己的誓言，却不用与小苏菲兵刃相见。”

　　肖恩嘴唇蠕动了一下，硬是不知道如何应答，听别人正面评价自己，是一种十分古怪体验。

　　说不自豪那是假的，但是心底的那种负罪感更浓郁了。

　　“将军言重了，我们可是盟友，怎么可能会走到这一步？”肖恩干巴巴的道。

　　“人若是身处高位，有时候会身不由己。”佩德罗将军洒脱的一笑道，“现在好了，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无论陛下能不能成功救出来，断脉防线都不可能重回以前，没办法将那些兽人们完全堵在门外，整个联盟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种危局中，人们需要一个英雄，带他们走出困境的英雄，相比起劳瑞，我更看好你，也更喜欢你，不仅因为你拥有劳瑞所没有气运，而是你有着劳瑞所没有的格局。

　　劳瑞的格局，充其量就是将整个拜伦联盟变成兰斯洛特一家的，更大的可能，是为他人做嫁衣，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教廷帝国。

　　但是你不一样，我无法想象，在你的统治下，整个联盟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真的很想亲眼看看，那个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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