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第 229 章
那晚云芷烟过得脑子混沌, 几乎不能思考。
陌生的感受,皆是由那人带来的。
她一动也不动,默默地受着, 临到次日,才昏沉睡去。
再次睁眼时, 出人意料的是, 唐伽若还睡在她身旁, 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脸则半蹭在颈窝。
“……你怎么还在这里。”
“奇怪。这是谁的寝宫?”唐伽若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兴许是想了想又觉不妥,她安抚地拨了一下云芷烟有些凌乱的鬓发,柔声说:“以后也是你的。”
云芷烟闭上眼睛, 她伸手将裸露的肩膀遮住,没有说话。
她虽过着与外隔绝的日子,但是大抵能从魔域的一些风言风语之中,听到外头兵荒马乱的动静。
唐伽若总是搂着她,亲密无间地坐着。
“你看。”
云芷烟向前看去,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那是……几个被捆回来的流云仙宗弟子,正跪在地上, 低着脑袋,似乎已经神志不清。
“芷烟曾说过, 小时候在你身后嚼舌根的,就是这几个败类对么?”
待他们被人揪着抬起下巴来, 云芷烟自里头的几个面孔之中,看出了几分熟悉感。
待到彻底看清以后,她双眸微睁,呼吸一窒。
他们的眼睛一片血肉模糊, 似乎像是被刀剜去的,微弱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殿堂。
“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魔君凉薄地笑:“既然喜欢围着你乱看,不若将眼睛摘了算了,如此方可解恨。”
罪……何以至此?
云芷烟并没有觉得快意,她看着这血腥场面,胃中一片翻江倒海。
唐伽若微微一愣,连忙扶住她。
她感觉云芷烟的手在发颤。
“留他们一条生路,此事到此为止了,可好?”云芷烟将目光挪到唐伽若身上,不再看向前方。
“你还真是什么人都能求情。”
唐伽若静静地盯了她半晌,勾起唇,“嗯。既然你不喜欢。罢了。”
其实她并没有打算放过。唐伽若唯一反省的地方是,场面着实恶心人了些,以后不给她看就是了。
唐伽若握着她的一只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似乎在哄人。
当年月灯下朝她笑着的女人,待她时依旧很温柔。但是云芷烟却发现——当年她兴许只是看出了唐伽若的一面,而自己根本算不上了解她。
白日因着此事,云芷烟半夜睡觉时,难免眠得浅了一些。雷声轰鸣之时,她惊醒了,往身旁一看,唐伽若也醒着,看起来像是从没睡过。
“你还没有主动亲过我。”
她半张脸埋在阴影之中,不知是什么时候想起了这件事。
魔君见她一动不动,笑了笑,“是我让你感觉害怕了么。”
“魔族的人,若是落到仙宗里,差不多也是这种结局。”她微微眯起眸子,挑起她散落的发,抿在唇中,“这个弱肉强食的九州,哪里有那么多怜悯可言呢。”
“我当年——”
她沉默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云芷烟,并不说话。
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一缕盘香溢散,氤氲在室内,感觉空气都浓稠得化不开。
云芷烟对上她的双眸,里头似有一分浮光跃过,宛若流银。
她的神思在这一刻溺毙在那双眼睛之中,手脚不再听从使唤,撑起自己,颤着俯了过去。
不对。
她不能……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但是唐伽若却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一把将其摁了下来。
仙魔双修之时,血脉之间的相斥无可避免,但是这似乎并不能阻止这种抱在一起取暖似的相拥。
每进一步,周身筋脉都会异常疼痛,仿佛随时都要爆体而亡,宛如踩在刀尖上起舞。
疼,恨,还有爱与欢愉。
如此复杂的情感,云芷烟从未体会过。
但她依稀能见得,日后不管过了多少年,两人境遇如何,是相爱或是相杀,面前的女子——一定会是她心底里拿烧香烫出来的一道朱砂色的烙印,忘不掉,洗不脱。
临到天边蒙亮时,云芷烟已经浑身是冷汗。
云芷烟从前未曾好好看过她,甚至每次都会闭上眼。
但昨日她一点点剥开她的衣裳,借着一瞬天光,却看见了她身上交错的伤痕。
新的也不新了,旧的有很多。
云芷烟借着晨曦看过去,有些像是野兽的撕咬痕,爪痕,剑伤刀伤钝器伤。这对于从小娇养在仙宫中的自己而言,估计是无法想象的经历。
虽知她的确可恨,满口戏言,对着旁人生杀予夺,也肆意剥夺着自己的自由。
但此状触目惊心,她一直在盯着看,心底微微漾起了几丝涟漪。
“想问?”
唐伽若注意到她的目光,翻了个身,并不觉得这些痕迹难看。事实上,这是她能活到今日的骄傲战绩,魔君从不引以为耻。
“能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的,全都死了。”
“只有你活到天亮。”
唐伽若还未穿衣,被褥松松一掩,显得有些慵懒。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抚过肩头,上头零星缀着暗红。
云芷烟认出那是昨晚意乱情迷之时,自己咬出来的。
她有些屈辱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熏香……有问题。”
“是。”唐伽若凑近了一些,“但那只是勾出人心中压抑的一面罢了,倘若你对我毫无念想,又怎会——”
“住嘴。”
唐伽若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眸浮起一层雾气,像是终于崩溃了似的。
她若有所思地停住,“哭什么。”
那人捂着眼,声音也不出,只是沉默地流着泪。她抿着唇,最后哑声道:“倘若每天都要折辱我为乐,你不妨直接杀了我。我根本不可能和你有什么结果……”
面前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颇有一番楚楚的韵味。
但唐伽若此刻却没了心思欣赏,她的神色冷淡下来,像是被撕去了最后一分耐心。
云芷烟在闭眼时能感觉面前的威压颇重。
她仰头时,颈脖被一把掐住。
“折辱?”
颈部的窒息感,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唐伽若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冷笑道:“除却要你待在我身旁,吃穿用度上,我哪一点短了你的,哪一点让你受过别人欺负?碰我一次就算得上侮辱你了?”
云芷烟窒息到耳朵嗡鸣,正当她以为她真会掐死自己时,唐伽若却松了手。
手腕被捏住,传来一声脆响,她疲惫地看过去,那道环扣被唐伽若解开了。
兴许是觉得手腕那处空空的不太好看,唐伽若将手上的红玉镯子取下来,套在她的皓腕上。
朱色与雪色交相辉映。
浑身的修为一点一点地自桎梏之中奔涌而出,云芷烟转了转手腕,压下眸中惊骇。
唐伽若的目光放在那镯上,呼吸渐渐放得平缓了许多。她的语气重新温柔下来,“修为还给你又何妨?能锁住你的根本不是那一道禁制。你以后会明白的。”
是什么呢?
云芷烟低声闷咳起来,眼睫颤了颤,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魔君并未继续说下去,她重新将云芷烟搂在怀里,指甲抚上她的颈,轻轻揉着刚才自己不慎用力留下的掐痕。
“疼么。”她怜惜地揉了揉她,“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
自从修为回身之后,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掀去。
她像是一只翅膀被捆久了的鸟儿,血肉已因为勒痕渐渐坏死,如今给她松了绑,也再也扑腾不了多远。
困住她的确实不是禁制,而是唐伽若。
这样一种逐渐扎根在骨血中的扭曲的情感。
这兴许是云芷烟崩溃的源泉,恨越清晰,爱也越清晰,而她自己都不能理解这样的情——为什么会爱她?她分明才是为一己私欲,毁掉自己安稳生活的罪魁祸首。
承认这样的爱,需要将所有的尊严打碎,疼得人脊梁尽断。
唐伽若算计得很准,云芷烟在与她僵持了小半月以后,终究还是没有离开。
相反她彻底堕落了,就这样与她在一夜又一夜□□沉沦着,其后只是破罐子破摔的孟|浪。
当太上忘情赶来时,已是几月以后。
她冷静地肃清了一下与魔族勾结的宗门势力,其中盘根错节,花费的工夫稍微有点多。
当收到云芷烟“不用再寻”的回复以后,太上忘情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太上忘情静坐修行了几日,到底未能将此事放下。估计那孩子是被迫的。
明知是局,她还是觉得有过来一趟的必要。
只是——
再次见到自己的徒弟时,太上忘情一时愣在原地。
云芷烟背对着她,衣物滑到肩膀,青丝未束,她低头咬着那魔女口中含的葡萄,眸光流转之间,竟说不出地惑人。
两人就坐在这伽罗殿正座上,耳鬓厮磨,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太上忘情闭上双眸,不愿再看。
云芷烟扭过头来,正好与她对个正着,遂僵在了原地。
而那魔女搂着云芷烟,笑得妩媚,她慢条斯理地将衣裳合拢,又温和地将云芷烟遮得严严实实。
“候你多时了。”
太上忘情并未理会那魔头所言,她睁开双眼,看向自己的徒儿,眉梢紧蹙,声音冷如浸雪。
“芷烟,你过来。”
唐伽若冷哼一声,她点了一下扶手,那蛇首仿佛活了过来,于无声处射出几道细针。
清霜剑嗡鸣一声,亦在此刻出鞘。
唐伽若一生逢敌从未败过,但也不得不承认,打了几个来回后,那的确是个厉害且锋锐的女人,不怎么好对付。
就像她手中的剑意一样,冰冷得不带一点温度。倘若不是她在看向云芷烟时还留有一分人性,唐伽若简直要疑心她就是用冰雕成的。
自己在全盛时,恐怕也只能与她耗着,并没有太多取胜的希望。
她无比庆幸事先做了准备,这女人自北源山一路过来,少说闯破了□□层大阵,难免受了些轻伤,损耗了些精力。
若能将这位仙道之首斩杀,流云仙宗估计剩不下什么货色,仙宗会变成一盘散沙,到时岂不是如囊中之物?
此时,太上忘情正被一拥而上的魔族围困在中央,她的剑回护在周身,挡开自四面八方压过来的阴冷的魔气,两方僵持不下。
“阿姊,这样能困得住她么。”赶来的唐伽叶眉头紧锁。
“看起来还差了点。”
“我低估她了。”
唐伽若话音刚落,太上忘情便破出重围,清霜剑穗勾住了云芷烟的腰带,云芷烟攥住剑穗,愣愣地看着她。
太上忘情冷声道:“和我走!”
没想到她的逆徒呆愣一瞬,却下意识将那剑穗放开了。
她在干什么?
太上忘情还未深思,呼吸紊乱一息,相当突然地咳了一口血,无情道的功法在此刻逆行失衡。
那魔女眼光很毒辣,算准了这个空子,将四周魔气化为实质,稳准狠地穿透了她心脉附近的几个大穴。
白袍上如梅花绽放一般,缓缓渗出了一些血迹。
她却浑然不觉得疼痛一般,单手掐成剑诀,一把将云芷烟强行扯了过来。
无情道最忌心绪动荡不宁,严重时可能会导致道基尽毁。
“师尊……师尊?”
身后一片兵刃铿锵之声,阴森的冷气直逼背脊。
云芷烟在她身上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道,但她还是挣扎起来,“您快走,莫要管我了!”
执迷不悟。
太上忘情闷咳一声,双指并拢,猛然戳上她颈侧,终于感觉怀中挣扎的力度骤然软了下去,陷入昏迷。
唐伽若此刻顾不上云芷烟,她看出那女人此刻状态不对劲,心道是天时地利人和,下次再有这种机会可是难了。
此一次,斩草必须除根。
瞬息之间,两人几乎已贴在一起。太上忘情拖着云芷烟,还得应付着正面相迎的唐伽叶,来不及躲开,猝然间对上另一人的双眸,抬手一道冰棱往这边射来。
为了抢先机,唐伽若并未躲开,她感觉腹部一疼,似乎划破了皮肉,不过彼时她未放在心上,一掌径直拍上了那女人的命门。
当年这一击,倘若是魔君十成十的力,后来诸多事情,恐怕皆已逆转。
唐伽若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她的小腹坠疼,一时五指都疼得蜷缩起来,宛若刀割。
这是怎么了?
唐伽叶弹开太上忘情一剑,猛然扭头,愣道:“阿姊!”
围堵在门口的众小魔也惊慌失措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头疼欲裂,眼睛花得几乎看不清。那几声呼唤,成了她对那日最后的印象。
唐伽若再次醒来时,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了架。意识朦胧之时,身旁的一些人进进出出,也不知是忙活什么。
她疲倦地睁开眼,而手上一紧,似乎被人牢牢握住。
唐伽叶见她清醒,这才放松了许多:“还好你没事。”
“事成了么。”唐伽若还没缓过来一口气,竭力想要坐起来。不知为何,妹妹扶着她的力气甚是小心,像是唯恐她碰碎了一般。
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孱弱了。
此言一出,随侍的魔女便紧张地跪了一地。
魔域和仙门之争,不管是哪一方,在唐伽叶心中,远比不上她的姐姐重要。
彼时她已经无心恋战,脑中上一刻是一片空白,下一刻便是慌不择路地去扶她。
唐伽叶也微微低头:“没有,让她们跑了。”
“你是说太上忘情跑了,还顺手让她捎走了云芷烟?”唐伽若的神色冷淡下来,扫视一周。
“……是。”众人声音越低。
唐伽若越想越恼火,她随手拽起一个颤抖的小魔,端详片刻,甚至一脚踹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
鲜少见到魔君一怒,小魔女们战战兢兢地几乎要贴在地上,生怕她生吞了自己。
唐伽叶连忙摁住她姐姐,转头斥道:“光围在这里干什么?碍眼得紧,沏壶茶来。”
此时恰逢祭司过来探寻唐伽若情况,她才刚进门便瞧见这等场面,连礼仪都顾不得,几步险些踩到裙子,“君上,不宜动怒,孩子可是好不容易保住的!”
她这一嗓子嘹亮。
唐伽若却愣在原地。
她扭头看着唐伽叶:“什么?”
“……嗯。”唐伽叶的眼眸动了动,其中闪过一丝冷意,估计是在不满于云芷烟。
不过目光在投向姐姐时,虽是心底有些许别扭,她还是坐在了她身旁,闷声叮嘱道:“你若要生,就安心休息,其余的事情可以交给我。”
一旁的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埋怨她:“您实在是太莽撞了,怀着身孕还去打架,又不是铁铸的!”
唐伽若又摁上了眉角,那一处隐隐约约作疼。她小心翼翼地躺下,翻了个身,慢慢消化着这个消息。
周遭的声音在此刻都悉数淡去。
她躺下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听得久了,手指抚上小腹那一处,睡意渐渐袭来,虽然不太可能,但竟幻听到那心跳分裂成了两个,另一个则比较微弱。
唐伽若心情复杂,虽说她知晓自己需要后继有人,却没想过自己当母亲会是什么模样,半梦半醒之间,脑中思虑的事情不少。
譬如担忧这孩子像云芷烟那般良善单纯,容易被欺负;又担心自己在孕时受了太上忘情一击,万一生出来缺胳膊少腿怎么办;更是担忧不会与她相处。最后她自己都觉得操心得有些可笑起来,索性勉力放平了心绪。
自从云芷烟走后,寝宫冷清清的。仙宗那边听不见什么动静,而唐伽若也没有再刻意地去过手操持。
她逐渐寻到了安心养胎的舒适之处,这一年间,大事小事,都指挥着唐伽叶去做,她乐得清闲。
“要是这时候陪着我的有她就好了。”唐伽若手中碰着一壶茶,自从怀孕以后,总会犯困,睡得晕乎以后,偶尔发出来了一句感慨。
声音很轻,近乎自言自语。
唐伽叶正站在她身后,将她的长发一点点散开,用占了点温水的梳子一梳到底。
她的手一僵,没有抬头。
唐伽若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才安分了没多久,心底又翻江倒海地恶心起来。
唐伽叶很是熟稔地扶她去吐完,又拿手绢自她的嘴边擦过。她没有说什么,搬了个椅子坐在她身后,拿起一缕青丝,继续给她梳发。
梳着梳着,方才的话又不怎么快活地想起。
“旁人靠不住,我会永远陪着你的。阿姊。”
她低声道。
自己与她姐妹多年情谊,自小相依为命,又怎能说比不过惊鸿一瞥。
唐伽若并没有感慨多久,她并不算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她拍了拍妹妹的手,笑道:“嗯。”
这几月多亏妹妹照顾妥帖,魔君生小殿下时倒是没有吃太多苦头。
唐伽若醒来后只看了一眼,险些再次晕过去。
她自认为五官端正,没有偏颇之处,云芷烟更是罕见的大美人。初为人母担心了那么多,唯独没有担心过闺女长得难看。
小殿下出生时白里透着粉,可惜好看的一幕并没有被娘亲瞅见,待到唐伽若醒来后便脱水了许多,小脸哭得惨兮兮的。
“这真是本座的么。”
她接过襁褓,抱着女儿的姿势略有些僵硬。因着孩子就是软塌塌的一坨,不管怎么放都觉得甚是脆弱。
唐伽若凝视她良久,小家伙哭得有些可怜,她便抱着她稍微晃了晃,渐渐地,哭声渐歇。后来唐伽若将那襁褓递给侍女抱着,才刚刚挨到,她就又大哭起来。
反复试了几次,莫管是旁人,妹妹也抱不住她,总之是不行。
只有娘亲抱才是不哭的。
“还挺有意思。”
这种认人的行为极大程度地取悦了魔君,最终她甚是满意地将女儿抱了回来。
唐伽若让旁人都出去,一个人和女儿静静地待着。看她看得久了,居然也顺眼了一点。
她无不怜惜地伸指头,拨弄了一下那只胡乱挥舞的小手,柔声宽慰道:“不管长什么样,娘亲也不会嫌弃你的。”
话音刚落,那孩子便哭了起来,脸都涨红,像是用了吃奶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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