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第一个朋友

　　褚羽晟刚刚完成了一天的训练，正没精打采地在寝室走廊的尽头抽着闷烟。他倒不是在意训练成绩不达标遭受的训斥。他烦恼的是几个月前，他那个腰缠万贯的父亲和他那些位高权重的朋友们，并没有能够把他从军营里捞出去。

　　忽然，窗口一阵风徐徐吹来，把烟上没来得及抖掉的烟灰吹散到了他的身上。他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烟灰，拍到自己肩上那个一级士官的肩章时，眼睛里迸发出的是恼羞成怒的凶光。

　　这个肩章让他格外的烦恼，那代表着他更没有退役的可能性。甚至没有调动到二线或者后勤部队的机会。他烦躁地转身把烟头弹到旁边的垃圾箱里。

　　就在这时，一个新兵端着盆子从他身边，进了洗漱间。他认出那个因为经常磕碰留下痕迹的盆子，本就郁闷的心情生出一阵莫名的火气。

　　“等等！”他喊了一声，那个新兵被他的厉声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拿我的盆子干什么？”他依然是那个凶狠狠的口气问道。

　　新兵双手微微颤抖地转过身来，原来是刚刚分到他们班的新兵小胡。

　　他脸上挤出一丝极不自然地尬笑说道：

　　“羽.....羽晟哥.....！我看你盆子里的衣服两天没洗了，一会班长检查内务又要挨批评，我这反正也没事儿，就帮你洗了。”

　　褚羽晟瞟了眼盆子里，果然装着自己昨天就没有洗的作训服。他发自内心地知道自己是错怪这个孩子了，但是他此刻莫名的火气还是让情绪控制了自己。声调又升高了几阶：

　　“谁他妈让你给我洗衣服了？”

　　小胡被吓地往后退了几步，还是勉强维持着那个看着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没有谁啊？我就是自己看到你的衣服没洗，我正好有空就帮你洗了。”

　　褚羽晟的火气并没有消下去，语气换成了带着讥讽的口吻：

　　“说吧，我爸给了你多少钱？”

　　小胡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了，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你父亲？...我....我不认识你父亲.....再说....现在不是钱都不能流通了嘛.....”

　　褚羽晟冷笑了一声：

　　“是啊，我都快忘了，这钱现在都没用了哈。那你巴结我干啥呀！我这出去了也罩不住你，再说了，我自己都出不去。”

　　小胡的额头上已经被褚羽晟那股痞气逼出了点点冷汗。他脸上一僵，再次挤出一点笑容，颤颤巍巍地说道：

　　“班长说了，我...我们都是战友，是最亲密的同志。应该搞好关系，因为以后我们要一起上战场拼命的！”

　　小胡天真而带有稚气的话语让他内心不禁一震，特别是听到“战场”两个字，这是他最害怕的一个词，他几乎都没想过未来的一天他会去到那个叫做战场的地方。

　　而现在自己都觉得有些失态了，但是情绪还是收不住。还想说点挖苦的话，发泄心中的郁闷。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喊道：

　　“褚羽晟！你干什么呢？”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老部队的连长在楼梯口喊他，他几个快步走了过来。褚羽晟赶紧收住心中的不快，懒散地立正行礼说了一声：

　　“连长好！”

　　然后看了看连长肩上已经提升了的军衔，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容说道：

　　“不对，是营长好！您这都升官了啊！”

　　说完以后，脸上已经是笑容满面。他盯着连长肩章，本就不标准的军姿也不见了踪影。

　　连长走过来一把拉下他还晃悠在头上行这军礼的手：

　　“你说你，以前在老部队就和战友们关系搞不好，这才给你换了个部队。现在这个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既然离开不了部队，不说好好干。至少让自己过得舒服点！你把所有人再得罪一次，看你后边日子怎么过！”

　　褚羽晟连连点头说是，脸上还是那一副毫无真诚的笑容。连长本还想说点什么，叹了一口气就要转身离开，刚刚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

　　“人家这个小战士几个月前才入伍，分到你们班。他才十八岁，你说你为难他做什么！你现在这样对人家，以后上了战场你看谁照应你！

　　还有，别一天到晚端着你那个破架子。别以为对你好的人就收了你爸的钱，想从你身上捞点啥。我跟你说，要是我们过不去这个坎儿，你那些东西一毛钱都不值。

　　你看看这个军营除了你，哪个不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为保卫人类而努力着。看你那个样子。”

　　连长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又叹了一口气：

　　“你说我和你这个朽木说这些干什么，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褚羽晟看着营长离开的身影，自己感觉脸皮有些发热。他的三言两句就几乎批得他体无完肤了。

　　当初在确实无法退役的情况下，是他给父亲提出的要求，给自己换一个部队。因为之前的两年老爷兵，已经让全连的士兵对他另眼相看了，他几乎没有一个朋友。现在到了新部队，却又快要变成那个样子了。

　　他看了一下眼前这个此刻已经在洗漱间搓着他衣服的小胡，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小胡身边。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到他面前。

　　小胡一惊，抬头看到是褚羽晟，脸上立刻出现了惧怕的表情。

　　“来抽一根儿！”

　　褚羽晟刚才嚣张跋扈的态度已经荡然无存。

　　看到褚羽晟没了刚才的火气，小胡淳朴地笑着：

　　“我不会，羽晟哥，你留着自己抽吧。一会儿给你浪费了。”

　　褚羽晟并没有收回那支烟，反而在他面前反复晃荡了几下，像哥哥对弟弟说话那般：

　　“让你试试你就试试，反正你现在不抽以后也得抽。抽一根又不会死人。快点！班长不是让你和战友搞好关系嘛，现在老兵给你烟你不要，是不是不想搞好关系啊！”

　　小胡左右为难又不知道说什么，碍于手上还沾着水，就只得用嘴去叼住了烟。褚羽晟掏出打火机把烟给他点上，小胡吸了一口马上就咳嗽了起来。

　　褚羽晟看着他的样子呵呵地笑出了声音，伸手去拿过他身前的盆子：

　　“这就对啦！这衣服啊还是我自己洗吧。你也别惯着我，咱们啊也算是朋友了吧。”

　　小胡眼角还挂着刚才呛出来的泪珠，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天真而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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