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始乱终弃二十四
殿内灯火通明, 不同寻常的点了许多灯,昭景煜正在书案前誊抄褚长溪写下的文章,因他呕血时正在研读, 尽管他已经反应极快的将案上宣纸拿开, 但还是有部分被染上血迹斑斑。
甚至有些地方被血水染的已看不分明,昭景煜提着宫灯凑近看,最后徒劳无功的放下。
这一幕与当年染血的画像何其相似?褚长溪离他而去, 而他什么也留不下。
昭景煜心尖处被眼前血色刺痛,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难以抑制的疼,但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窗外,天色愈发黑, 衬月色朗照。褚长溪离开时, 他甚至没开口问他何时回来。
浑身上下都叫嚣着血肉撕裂,经脉寸断般的痛楚,但昭景煜面上却是麻木不仁,那种绝望到极致, 不抱任何希望的死寂, 沉到黑暗至深,他只是没有了照亮他的光明。
片刻后,他提笔略过残缺的部分继续誊抄,面色苍白,但神色认真, 全部写完后, 又难免看着几处空白, 怔怔出神, 直到眼前伸来一只手。
那只手手指修长, 干净冷白,是昭景煜那些年时常想牵着的手,但那人不喜与他人肌肤接触,他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常常挽他衣袖,这一挽便挽了十多年。
他顺着手指抬头看去。
“……”褚长溪见他不动,手又往前伸了伸。
白衫如雪,乌发如缎,眼前人眼眸清浅看他,如霜花琢玉,眉目间虽依旧清泠,却像不似先前那般冰冷拒人以千里了。
“……长溪?”昭景煜声音哑涩,但忍住了颤抖,“你回来了?”
褚长溪手还伸至他眼前,平静开口,“给我笔,残缺部分,我予以补上。”
说着他转手拿过他手中毛笔,转至案前,半俯身,挽袖落字。
昭景煜忙起身给他让出位置,“抱歉……孤不是有意弄脏的。”
“无妨。”褚长溪声音淡淡,却并不冷漠。
昭景煜心口发紧,他是不知长溪为何出去一趟回来后便对他态度又好上很多,但他不愿深想,不敢深想。
飞蛾扑火,饮鸩止渴,他什么都好。
“长溪……”昭景煜定定地看着褚长溪,眉眼里落有案上红烛摇曳的灯火,映他苍白面容,红色似染血,俊朗至妖魅。
“嗯,”褚长溪边写边似随口问道,“陛下身上伤可好些?”
怎么会?长溪竟会关心他了?
昭景煜不知心底是暖还是冷,冷意冲至头顶,清晰召明长溪如此许是有目的,但他还是牵起了笑容,“好多了。”
“陛下为君主,”
褚长溪低眉皎皎,宣纸字字生香成决,“先为君,而后为人夫,为人父。”
昭景煜眼尾沁红,热意夹杂着刺冷,稳声回道,“好,孤知道了,谨听长溪教诲。”
系统,【宿主,你要不要这么明显?主角肯定猜到你现在对他态度突然改变,定是有目的啊!】
褚长溪,【他不是一直觉得我会如此吗?那便如他所愿。】
系统,【……,那他还觉你会杀了他。】
褚长溪失笑,【那也如他所愿。】
系统:【……】真杀???
卧槽!感觉这个世界要凉凉!
……
褚长溪不仅会关心他了,还会与他一同处理政事,时常一起批阅奏章,因他伤势严重,需静养,朝堂上一些急情甚至会全交由褚长溪来处理,昭景煜一心放任,长溪想要什么权,他便给他什么权,甚是听话。而朝臣见是小公子辅助帝王,也是乐见其成,拍手称快,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宫里人无不讶然,帝王与褚公子和好之后竟比以前还要亲密,状若帝后琴瑟和鸣之相,便也有人蠢蠢欲动,觉帝后大婚指日可待。
但昭景煜对此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他本就不是爱笑的人,当年隐忍孤僻的小太子,仅是为了搏得那位风雪中走来,孤绝如天上清月之人的在意,学会笑,学会主动,低眉讨好,甚至为此频繁假意犯错,待那人挽袖指导,细语倾言。
如今帝王仍只在褚公子面前露出笑容,其他时候愈加沉默寡言,眸色沉寂灰白。对其他人也远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见叶枫欲言又止,便沉下脸,“何事?”
叶枫躇踌着道,“褚公子今日早朝后,又借故出宫了,许是………”叶枫不忍说出口。
昭景煜神色未变,“嗯,地牢那边一切照旧,别让他们发现端倪,其他……,不必理会。”
说完,昭景煜垂头咳嗽,咳出一手血,喷溅上黑色衣衫,只得见点点洇湿,倒看不出是血迹。他修养了一月有余,身上外伤是好了,但心疾咳血却落下病根。
昭景煜接过叶枫递过的巾帕擦净手指,摆手让他退下,轻轻抚摸着腰间玉佩,昭景煜看向窗外。
乌云滚滚越压越低,夏日雷雨多变,来的快去的也快,昭景煜起身走出门,走至廊柱边上那片青竹下。
他仰头看了片刻,足尖轻跃,将那两块红色木牌解下。
……
褚长溪出去半日,回来时雨势正大,他撑着伞,雨水敲击伞面,噼里啪啦,声响清脆。
大雨瓢泼,褚长溪抬高伞檐,雨幕遮天蔽日,黑沉沉如天悲号,他刚跨入芝玉殿门,隔着长长走道,就看见主角站在门口正含笑等他。
“长溪。”
昭景煜隔着雨幕远远向他挥手,在褚长溪面前,他从不顾及帝王尊仪。
水天相接,雨水模糊轮廓,褚长溪身影朦胧,如画卷,昭景煜眼眶慢慢湿意又在他走近时逼退干净。
“长溪,你回来了?”
“嗯。”褚长溪将伞收了,昭景煜从他手中接过伞柄,碰到他指尖,褚长溪手上落了雨水,更觉沁冷。
昭景煜放下伞,见他衣摆湿了大片,转头就对身后宫人怒道,“公子衣衫湿了,你们看不见吗?还不滚过来伺候!”
冷寂了半日的芝玉殿顿时开始有响动,太监宫女抱着干净衣衫,巾帕,热水来往匆匆。
昭景煜亲自接过宫女递的衣服给褚长溪换上,把他拉至床榻坐下,半跪给他脱靴,这一幕宫人常见,早已不像初时那般大惊小怪,全都只垂首屏息,静静站在一旁。
“幸好头发没湿,不然要是感染风寒……”昭景煜还是不放心的拿过巾帕给褚长溪擦了片刻发尾。
让人都退下之后,昭景煜才从袖中拿出那两块褪色破旧的木牌,递到褚长溪面前。
那日寰宫大火,昭景煜只身走出殿外,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冲回去,穿过浓烟和高昂的火舌,从殿里拿出了这两块木牌。
主殿几乎烧成灰烬,他和长溪过往什么都没来得及留下,唯有这两块木牌。
褚长溪看了一眼,窗外雨沉天暗,他眉目极浅,“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共同许下的誓约。”昭景煜将木牌上的灰尘用袖子轻轻擦拭干净,但字迹褪色,早已辨认不出上面写的什么。
昭景煜却记得一清二楚,如烙印,镌刻,他指着上面残留的字迹,压抑着哑声念出,“吾之所向,渗吾之骨,融吾之血。”
下面是褚长溪和他的名字。
那时他还未敢向长溪表明心意,只得眸棱两可说出“吾之所向”,长溪不知是他,以为是许下的天下大志,应声说他会得偿所愿,不负万民。
想到此,昭景煜忍不住笑了笑。
但褚长溪将木牌拿在手中随意翻转两下,就手一扬仍了出去,木牌被摔在地砖上,嗡嗡震动,昭景煜目光凝在上面,跟着发颤。
“这东西这般破旧,该扔了。”
“褚长溪……”昭景煜声音再也抑制不住嘶哑明显,他心爱之人不仅对他弃之敝履,连他最为珍贵的东西也是如此。
他站起身,惶惶不稳,只觉连日来的平静表面寸寸崩裂,窗外大雨冷风全数往他撕裂的心口灌。
“怎么了?那东西很重要吗?”
褚长溪看着他,明知故问,天外大雨,天色愈加昏黑,室内未点灯,褚长溪眸色虽看不清,但让昭景煜觉得比外面风雨还要凉上千倍万倍。
“没有,不重要。”
昭景煜缓了口气,蹲下身把木牌捡起,装回袖中,“长溪,我在想,我许愿时,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才会得此苦果,”他该如长溪愿,许天下万民,就不会沦落至此了呢?
褚长溪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并不曾记得我与陛下一起许过愿。”
是啊,长溪失忆了。
即便没失忆,他也不曾知道那时他许了什么,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褚长溪见他反省,清浅眉目在微弱雷光下清晰一瞬,对他伸出手,“把木牌给我。”
“长溪,你……你要这个做什么?”昭景煜怕他觉得他扔了,他又捡起,现在起了心思想给毁干净。
“……”褚长溪只看着他。
昭景煜见他不说话,哪怕再不舍,又哪敢违背他,只好从袖中拿出,递给他。
褚长溪接过,在手中翻转打量,似在仔细辨认上面字迹。
半响,眉目淡沉落雪,却道,“如你所愿,我们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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