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始乱终弃十九


昭九辰说起过往,语气里满满都是对褚长溪的仰慕和钦佩之情,那时的太子伴读,君子如竹如玉,遇有仗势欺人者,哪怕他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他也未惧权势而袖手旁观。

        三皇兄母妃宠冠六宫,父皇爱屋及乌对三皇兄也是备受宠爱,宫里都是些惯会听风使舵的人,于是对三皇子便敬着捧着,以致三皇兄养成了个张扬跋扈的性子,在宫中横行霸道,昭九辰那时便时常受他们几人捉弄取笑。

        是褚长溪多次出言相助,后来更是为了他与三皇兄一党设了一场赌约,赢之则可令三皇兄一党允诺不可再欺凌他。

        从文比到武,褚长溪以一当十,他所作策论,连当时太傅都拍案称绝,传之朝堂,更是令百官震惊,赞誉无比,也令父皇大悦。那一年,褚长溪文比一试,名满帝都,天下为倾。

        后来比武,褚长溪衣衫雪白,竟未拿武器负手翩翩就上台了,白衣玉冠,唇红齿白,眉目生如美玉,除却那一身清冷孤绝,如冰雪堆玉树琼花,怎么看都像是被世家娇宠着长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哪会什么武功?再者他也未拿任何兵器。

        于是那时惯常以欺凌弱小为乐的三皇兄看到台上的小公子怔愣半响之后,手中剑竟一扔,昂着下巴,说道,

        “我不与你比,你直接认输,刀剑无眼,伤了你………我……我没法向父皇交代。”

        褚长溪听他轻视自己也没反驳,只是侧身走向河边垂杨柳,折了一截柳枝,平静开口,“刀剑是无眼,三皇子也需慎重,褚某求直求正,既是不会相让。”

        白衣小公子,眼眸清浅,肤如脂玉,背对西沉的日光,红霞铺满半江,他面无惧色,神似月光映雪。

        台上台下,皆看的他移不开眼睛,许久之后,昭景烨才似不自在转过脸去,“拿个枝条当剑使?简直胡闹。”

        他看了一眼褚长溪手中嫩芽枝条,就要下台去,褚长溪见此,情绪静静,淡然的以枝条为剑,注入内力向他脚前轻轻一挥,剑气过处,台上木板被划断,泥尘木屑飞扬四起。

        所有人都这突然出手的漂亮剑招惊的愣住。

        昭景烨看着脚下细缝,又看了看褚长溪手中的又软垂下去的枝条,心惊不已,终于开始正视起来,捡起地上的剑,剑势运劲风向着褚长溪面门而去。

        但褚长溪只运起柳枝接招游刃有余,刀光剑影,人影飞舞,剑风吹的旁边树木枝叶飘摇,霞光照出一地残影。

        褚长溪手法极轻,但剑气似极重,空中不时传来昭景烨忍疼的闷哼声,每一道残影都伴随片片残衣碎布落下,等褚长溪停手,堂堂三皇子身上衣衫已破碎不堪至不蔽体。

        昭景烨荣宠至极哪受过这种折辱,稳住身形后,脸色铁青的问褚长溪是不是在故意侮辱他?

        褚长溪扔了手中枝条,头顶被剑气所断的青叶纷纷扬扬落他身侧,他面色平静,红霞落眉目极为清彻干净,只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三皇子君子一言,可别忘了自己先前承诺,”说到此处,褚长溪微微蹙眉,似苦恼,“倒忘了,三皇子并非君子,若食言而肥,褚某大概也无法。”

        “你——”

        昭景烨气极,扬起剑又要冲上去,褚长溪只是眼睫轻垂,将脚下柳枝踢过去,正砸在他膝上,昭景烨膝下一弯就摔在了地上。

        昭景烨躺在地上,头顶上是漫天的红霞,他却眼前一阵阵发黑,自己使出全力,衣衫尽碎,却连褚长溪一片衣角都碰不到,他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听着台下传来的隐隐憋笑声,他咬牙暗喊了几遍褚长溪的名字,正要起身,眼前伸来一只手。

        修长漂亮,指节如玉石,常年带有淡淡冷香。

        褚长溪漫不经心低下头,长发垂落如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昭景烨,淡淡问,“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

        昭景烨看着眼前仙姿玉冷的小公子,几乎忘了心中的恼怒,“你,你做什么?”

        “那三皇子便自己起来吧,”褚长溪淡定收回手,对他似拒绝的态度,神色未变,直起身,往台下走,“三皇子想来也不是不守承诺之人。”

        三皇子起身看他离开,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不知是想了什么,桀骜眉宇间怒气没了,竟有几分懊恼和舍不得。

        他回过神竟追上褚长溪,声音不大自在的软下去,“你怎么走了?”

        “不是比完了吗?”

        “怎么就完了?”昭景烨又恼又羞的瞪他,“你把本皇子戏弄至如此地步!”

        褚长溪将衣袖上青叶拂去,淡声问,“那你要如何?”

        “我……”昭景烨想拉他手腕,褚长溪手一撤,手指划过他手心。

        褚长溪手指沁冷,只有手心一点温热。

        昭景烨那时似气的说不出话来,脸都烧红如火,比那天边红霞还要艳。

        “………”

        褚长溪见他不再说,便拢袖从一旁案上抱起他的几卷书,转身离去,他那时本就只是路过,见昭九辰受人捉弄,他似看不过才过来替他解围。

        人人都道那一场比试,昭景烨受尽侮辱该与褚长溪结下梁子,势不两立,但三皇子不知是何故,后来是每日纠缠褚长溪,但不是为报复,反而是邀他一起玩乐。

        褚长溪自是不愿与他们为伍,并不理会,昭景烨几次不得见,甚至传闻他还去求父皇要将褚长溪要去,最后闹至皇帝面前,褚长溪只留一句,“有辛报国,辅助太子,不辱使命。”就离开了。

        那就是选择太子不选三皇子的意思,昭景烨那一次似打击颇大,消停了很长时日,每日只是闭门读书。

        后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褚长溪像是被昭景烨诚心打动,见他似改邪归正,便也会偶尔一次应约,一道喝酒比剑,出宫踏马。

        但褚长溪与三皇子走近,太子殿下便不高兴了,在昭九辰看来是太子见自己伴读竟与自己死敌来往,自是勃然大怒,横加阻挠约束,最后引得褚长溪不满,两人君臣之宜破裂。

        昭九辰那时只以为褚长溪与三皇子是志同道合朋友之交,直到有一次,亲眼见三皇子将褚长溪堵至高墙下,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总是躲我?你可知我一日不见你,我一日心难安,眼前整日都是你的影子,都快疯了!”

        褚长溪似听不懂,平静抬眸,“三皇子何出此言?”

        昭景烨无奈说道,“我不管你听不听的懂,以后不许躲我,还有,别跟太子走太近,他就是因为有个太子身份才能让你伴他左右,以后我是太子你也就是我的伴读了。”

        褚长溪只无言看他,似并不当真。

        昭景烨哼了一声道,“长溪,你等着,太子之位,我抢过来给你看。”

        褚长溪终于开口,“这种……抢太子之位……大逆不道——”

        他话未说完,张合的唇就被两片柔软贴上。

        “你下面要说的话定是我不喜听的,还是别说了。”

        昭景烨将他按在墙上堵住他的唇。

        ……

        当时无意撞见这一幕的昭九辰,捂住眼睛就跑开了,那时年纪尚小,只道心中酸涩,好似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并不知何故,直到后来在北境,无数个日夜,对褚长溪思念越来越深,总是想起他的音容,倒也真跟三皇兄所说无二,整日整夜想他。

        也因为心中有所念之人,才让他在北境那么苦寒艰难的条件下坚持多年,坚持到自己有了能力,可以回来了,但回来后才探查到,褚长溪失心五年,醒来后便失忆了,皇兄哄骗他们二人两情相悦,互许终生。

        昭九辰并未向褚长溪吐露自己心意,只说了他与三皇兄之间的过往,见他们在高墙下亲吻一事,以及后来褚长溪失约太子,反而跟着三皇兄去城外放天灯,林间落火,游船打马……

        褚长溪听他说完,一直未开口说话,他看向门外,夜色越来越深,月光洒落一地清辉。

        片刻后,他起身走至门口,负手而立,面向夜空,昭九辰只看到他墨发满背,身形落影在灯火下一如往昔俊美孤绝,似从未变过。

        “后来,我听你建议去北境谋求一条路,没过多久京都就传来消息,太子被废,”

        昭九辰也起身走过去,站至他身侧,落影相依,“后边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太子虽然被废,但三皇兄依然没争过他。”

        “我知道了,多谢。”褚长溪侧头看他,半张脸重落入灯火红光里,照的他眉目似乎没先前那么冷漠了。

        “那褚公子信九辰所言吗?”

        褚长溪没说信不信,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事实如何总会弄清楚。”

        没有完全不信就好。

        昭九辰不禁一笑,安下心,但心中仍犹疑不定,是否现在就将三皇兄没死而是被囚于地牢一事告知时,远处突然匆匆跑来一个护卫,至昭九辰跟前叩头喊道,

        “爷,王府被禁军给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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