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离开红尘 便是寂寞
离开红尘便是寂寞张宝同 2017.6.15
红尘在古时被指为繁华的都市,出自于东汉文学家、史学家班固《西都赋》中的诗句“红尘四合,烟云相连。”指的是古时土路车马过后扬起的尘土,即为名利之路,也为人世间纷纷攘攘的世俗生活。
青年时代因看过《红楼梦》,其中有句“宝玉本来颖悟,又经点化,早把红尘看破。”所以就受到了一些看破红尘类似思想的影响。那时,我一直都在努力,但因在人际关系和为人处事方面不甚开窍,所以,人生道路艰难,坎坷较多,常常因为对一些不公的现象心怀忿恨而生发悲愤和感慨,就有了一些看破红尘的念头,想像古代隐遁之士厌倦官场的虚伪和世间的浮华,向往山林的田园生活,渴望着离开都市,去到边远无人的山间林边独自生活。这种思想一直影响了我许多年,但因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如愿。
直到近来从岗位上退下来之后,闲得无事,便决定实现那个多少年来一直藏在心里的梦想和愿望,想到那个边远无人的山间林边体验一下。其实这时,我已经对许多事看清了看透了,已经不再把那个梦想和愿望看得很认真了,而且觉得那梦想和愿望多少显得有些幼稚和可笑。但是,我还是很想去体验一下,因为那毕竟曾是我多少年的梦想和愿望,或者我可以把它当成一种独自的旅行和独特的经历,如果用现在的词语来说就是短期出家。
我经一位熟人介绍,来到了离西安最近的终南山的南五台作为短期出家的地方。我按照那位熟人给我的地址,先是坐车到了南五台,然后,就沿着一条山路朝着山里走。路很难走,完全是翻山越岭和爬山涉水,走了大约两三个小时,就几乎见不到人了。偶尔能见到一两间
山寺小庙,里面只住着三两位出家人。一路走着一路问着,直到下午四点来钟才找到灵心寺。灵心寺是在一座不大不高的山岭上,这个山岭叫野猪岭,据说那里经常有野猪出没。奇怪的是周围的山上都长满了茂密的树木,而只有野猪岭上光秃秃的,只生长着一片片荒草,被开垦的地里种着一些小麦。小麦生长得很稀薄很矮小。
山顶上盖着两间泥土小房,小房旁边是一间只有五六平米的小庙,也是用泥土盖成的。小庙没有门,里面只有一个神像,神像两边是一幅对联。神像前面摆着一个放香火的小碗。住人的小屋显得非常地残破,别说七级地震,就是五级地震就能把小屋震塌。小屋只是关着,并没上锁。我敲门没有应声,就推开门。屋里有点暗,我打开门让阳光进到屋里。屋里非常地简陋,只有一张小床、一个小桌和一个大木箱。床上的蚊帐已经旧得发黄。我把那个大木箱打开,里面装的是小麦。而小屋旁边的那间小屋则是厨房,里面有一个土灶和一个小饭桌。桌上放着几个碗盘,上面爬着一些苍蝇。地上放着一个水桶和一个塑料盆。盆里有半盆脏水。
因为屋里没人,我就坐在小屋前等着。直到天色快要黑下来时,才有人来。来的人自然是这小屋的主人,名叫云梦和尚。他穿着一身出家人的衣裳,头发很长,胡须也长,有五十来岁的样子,但身体很健壮,步履很轻快。他见我来了,显得很高兴。我对他说我是常生介绍来的。他就问我常生在干嘛。然后他就告诉我说常生是孤儿,是他的徒弟,在这里生活了才半个月,就呆不住了。
他边跟我说着话,边开始和面擀面条。等面条煮熟了,用油一泼,拿出一瓣大蒜往桌上一放,就算是一道菜。吃完饭,天就黑了,他拿起二胡坐在门前的月光下开始拉二胡。因为夜里的风挺大,蚊子不多,所以,我就听着二胡看着夜景想着心事。第二天一早,我想去厕所,可他说没厕所,让我随便找个地方方便,因为这里一般不会来人。接着他带我去挖土豆。可是因为土地贫脊,土豆长得非常小,就跟玻璃弹球那么大。挖完土豆,我又跟他去汲水。水在对面的小山上,小山上有一条非常细小的山泉,水流在一个人挖的小坑里。小坑里的积水上有一层红红的小虫子,看起来让人感到十分地恶心和腻歪。可是,我们吃的喝的就是这里的水。
这里一般吃两顿饭,早饭吃完后,就到了十点钟了,他就带我出去玩。我跟他走了十多里山路,来到了另一个较大的寺庙里。这里住着五六个出家人。他们聚在一起就开始打麻将。我没事可做,就在附近的山间走着转着看风景。把周围的风景看过一遍,我就回到庙里看他们打麻将。他们打的是五元十元的牌局,和我们在家属区的麻将馆里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牌桌不是电动的,因为他们这里没有电。大概打到了四点来钟,该要吃晚饭了,我们才离开这里朝回走。在路上,我就问他们又没有什么收入,怎么敢打这么大的牌局。他说他们有时也给别人帮帮忙能挣上一些钱。
果然,有的地方死人了,第三天一大早,有人来叫他过去帮忙,于是,他就带着那把二胡去给人家拉曲。从早上到晚上十点钟,一天就挣了两百元。而且管吃管喝管烟。那天,我跟着他也忙了一天,直到晚上人家演完戏散了场,才顺着月光照着的山路开始回家。因为路很远,我们差不多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屋里。一回到屋里,我累得连脚都抬不动了,就钻进蚊帐,躺在床上睡了。可是,睡了一会,就感觉身上痒得厉害,我用手电一照,发现身上有几个大红疙瘩,像是被跳蚤咬的。于是,我就用手电筒照着床上,一掀开被子就看到了两只跳蚤在床上蹦着,却没抓住。我就把他叫醒说床上有跳蚤,想让他起来一起帮着抓,可他翻了下身,就呼呼地又睡着了。而我却一整夜都没睡好。
过去,我总是把看破红尘当成是返朴归真和回归自然;可是,当我真正地从烟云似的繁华生活中进入到那种自由、简朴、自然的林野或山野生活环境中,我才发现出家人的生活其实是很单调很寂寞很孤独,甚至是很贫困很艰苦。寺庙里非常偏远,没有电灯和电视,手机、报纸、电视、上网,还有乘车、购物、美食和娱乐都好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甚至连生活中最不可缺少的去厕所和洗澡都非常地不方便。这时,我才意识到陶渊明那“采菊东篱下,悠然望南山”的诗句只是一种理想主义的诗情和意境。那种境界只能让我们向往,却不能让我们久住。本来,我想最少要在那里住上半个月,可是,到了第四天一早,我就匆匆地离开了那里回城了。
许多人都想看破红尘,远离世俗,可是,有几个人能真正地看破红尘,离得开世俗?我们有着丰富的想像力和梦想情怀。我们总会把我们向往的地方想像得非常神秘和美好。久而久之,这种神秘和美好的情怀就成了我们向往的一种愿望和梦想。可是,当我们真正走进我们盼之已久的向往之地,才会发现那里并非像我们想像的那样神秘和美好。就像人们向往着婚姻,而一旦进入婚姻,又觉得婚姻并非美好,甚至是麻烦多多。而且我们的生活习性只能适应越来越安逸的生活,却不能适应越来越清苦的生活。人生活的本能就喜欢享乐和热闹,害怕饥寒和孤单。要不,人们会拼着命地往人多的地方拥去,往热闹的地方拥挤。
对于人们来说,贫穷意味着饥饿、衣不蔽体和没有住所;可是还有一种贫穷甚至比这些更为可怕,那就是不被需要、没有爱和不被关心。而这种感觉常常会在人们孤独和寂寞时才会感之深刻。记得前些年我去过陕南佛坪,那里是原始森林,是大熊猫等珍稀动物的保护区。县城里的人要进到保护区里,要乘车来到林业局工区,然后再步行几个小时才能到达保护区。保护区有十多个保护站,有些保护站只有一栋房子,住着一到两人。保护人员在保护站一呆就是好几个星期或是一两月,才能回县城家中一次。而且保护分站的保护人员有许多青工。他们因为一个人呆在山林里太孤独寂寞,就只得把自己的女朋友带到山里陪同自己,而那些结过婚的人也总是把老婆带到身边伴陪着自己。因为他们害怕忍受这种常年累月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寂寞。
实际上,我们看破红尘是要看破人间的是非曲直,而世俗的红尘却是一生都看不破的。人有复杂多变的感情,感觉和愿望。肚子饿了想要吃饭,饭吃饱了就想要个女人;有了女人又想要个孩子;在城里呆久了就想住在山里和乡下,可是在乡下和山里呆不了几天又想马上回到城里。我们的感情,感觉和愿望就是如此地多变,在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愿望,在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企盼,但人们孜孜以求的却是生活的舒适美好。世俗红尘包含着灯红酒绿和锦衣玉食,这正是凡夫俗子们梦寐以求的生活需求。所以,人们虽然会在思想上向往着远离尘世,但在实际生活上却是离不开尘世。那些所谓的隐士看破红尘隐居于山林只能算是形式上的隐居,而真正能达到物我两忘的心境,并能在最世俗的闹市中排除嘈杂的干扰,自得其乐,那才是更为高深的境界。
如果我们真想暂时地抛开红尘,体验一下返朴归真的滋味,满足或是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不妨可以做一次艰难的乡间旅行或是短期出家,以从中感悟和体味另一种人生。即便如此,这还是脱不开世俗红尘,所以,你有时想脱离眼前的世俗,却不料又进到了另一种红尘之中。总之,还是脱不了一个俗字。
“夜半听鸡梳白发,天明走马入红尘”。人生应有两种境界,一种是要能耐得住寂寞,发奋努力,自强不息;一种是身在红尘,处世不惊,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寂寞讲的是发奋,而尘世讲的是享乐。尽管我们身在红尘之中,但我们的心灵应该超越尘世,向往纯真与美好。这样,我们就能享受到尘世与纯真两种美好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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