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画魂（二.赶摆黄焖鸡）

　　画魂（短篇小说）张宝同2016.8.23

　　阴历每月的逢三、逢六和逢九是当地傣族人赶集的日子。到了这一天，人们就会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镇上的街道上。其实镇上的街道非常地狭窄，一条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总共不到200米长，约有四五米宽。街道两旁是用木板和竹子搭起的两层阁楼。因为日久年长，阁楼已陈旧变色。在街道的东头有一栋金碧辉煌的佛塔。那是傣族人经常要去祭拜的地方。到了赶集这一天，村村寨寨的山民就把自家产的和制作的一些物品用背篓、挑担或是小独轮车装着带到集市里进行交易。市面上是一片繁荣的景象。

　　那些清闲无事的男男女女也会趁这时出来逛街和选购物品。而且，那些到了出嫁年龄的傣族姑娘们一大早就会把黄焖鸡烧好，然后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带着烧好的黄焖鸡来到集市上。这标志着她们可以自由的选择郎君了。她们来到集市上，找一处比较显眼的地方把烧好的黄焖鸡摆着面前，然后坐在一个小竹椅上，等待着心上人的光临。这种风俗在傣族被称为“赶摆黄焖鸡”。

　　那些到了年龄该找对象的小伙子也会在这时来到集市上，到处地走着转着看着，如果他们看上了那位姑娘，就可以上前搭讪。姑娘若是相中了，那盆黄焖鸡就是小伙子的口中之食。姑娘会递给小伙子一个凳子，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这时，小伙子说，“我们傣家有句俗话：一起吃才香，一起抬才轻，我俩一起吃，鸡肉才会更香。”姑娘就说，“我们傣家也有句俗话：放开来吃才香，放开来才利索，这里人多嘴杂，干脆我俩抬到林子里去吃。”吃了鸡，一段姻缘也就算定了下来。如果姑娘不喜欢小伙子，就不会和小伙子去树林，即使去了树林，也会在小伙子吃完烧鸡之后，姑娘会漫天要价，对方感到话不投机，便知趣地离去。?

　　这天，丁绍光吃完早饭，闲着没事，便想到集市上走走看看，好多多地了解当地傣族人的风情和习俗。他独自一人顺着山寨边的一条能过独轮车的小路，穿过一片片密林，走过一道道坝子，跟着那些穿着漂亮衣裙的女人和换上了新衣的男人，朝着小镇那边走去。绕过了两座三、四百米高的山峰，便进到了一条比较宽敞的马路上。这条马路是勐罕镇通往县城的公路。在公路上走了大概四五里路，就进到了勐罕小镇。

　　勐罕是一个被天然植被密布的小镇，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果林。这里距中缅边境不远，许多人家的亲戚就在国境线的那一边，所以，在集市里也可以买到许多缅甸的物品。此时，已是上午九点来钟，集市上正是最繁华热闹之际，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人。熙熙嚷嚷的叫卖声和议价声响成一片。丁绍光并没打算要买什么东西，只想走走看看，寻找一些能有助他创作的题材，顺便再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买的东西。

　　其实，他对购物并不在行，而且他平时生活中所需要的物品也非常地有限。粮食和食油由队里分配，蔬菜自己可以在自留地里种，大不了买点鸡、肉和竹笋，偶尔地改善一下生活。而他买的最多的是纸和油彩。这是他画画所必不可少的。但是，他上次买的纸和油彩还有很多，并不急着买，所以，他很快地在集市上转着走着，想买点肉或竹笋，因为他已经有一两个月没吃过肉了。

　　走到集市的另一头时，就没有楼房和店铺了，而是零零散散的一些大树。春季的气温还是有些清凉的，微风从街旁的林中不住吹来，让人感到了一丝丝的凉意。但明媚的阳光却十分地清丽，在天空慢慢地闪烁着，在街头的空地和大树上洒下了一片暖色的金光。让人感到十分地和煦和温馨。

　　丁绍光来到了街头这边，因为这里常常有一些卖生鸡或卖烧鸡的山民。他们做的鸡肉十分地美味。所以，他几乎每个月都会过来买上一只，改善一下生活解解嘴馋。

　　可是，他并没有看到那些卖生鸡和烧鸡的山民，却看到了一些穿着十分艳丽漂亮的傣族姑娘，她们坐在一棵棵大树的下面，面前摆着炖肉的沙锅，幽幽的香气远远地顠散过来，十分地诱人。他想她们就是出来卖烧鸡的，可是，让他不解的是，出来赶集卖烧鸡，干嘛要穿这样崭新漂亮的衣裙，就跟要出门相亲似的。

　　突然，他觉得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位十分清秀的姑娘。这姑娘约十七八岁，上身穿着金黄色的紧身短衣，宽胸细腰，十分地俏美，下身穿着花色艳丽的筒裙。整齐盘起的发髻上插着一串象是金色葡萄的饰品。这山寨里竟有这样清秀美丽的姑娘，这让他的目光一下子被吸住了。这时，姑娘也看到了他，正用那种浅浅地微笑在直直地朝他望着。

　　他认出来了，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傍晚时分他画的那幅《美人出浴图》中的姑娘。只是那秀长飘逸的长发不是披在一边的肩上，而是被盘在了头顶。衣裙穿得也比那天更新更漂亮。脸上没了那种严正的嗔怒，而是那种春光明媚般的和颜悦色。他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美妙的夏日黄昏，平静的水面上洒满了绚丽的晚霞，一位美丽少女出在水面，秀发瀑布般地流泻下来，婉如一个仙女从水中走来。

　　他鼓起勇气来到大树下面，走到姑娘的面前，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姑娘红着脸说，“咋能不认识，你也来赶集呀？”

　　他说，“没事出来转转.”

　　她“哦”了一声，朝他又笑了笑。

　　他问，“你这鸡是卖的吧？”他用手指着她身边的鸡问。因为他想把她的烧鸡买过来，以表达那天对她的歉意。

　　可姑娘说，“不卖，你要是饿了，你就吃吧。”

　　丁绍光听她这样说，就闻了闻罐子里飘出的阵阵香味。这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可不，他已经有两个来月没吃过肉了。这样一闻，他还真是感觉有点饿了。于是，他就开着玩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姑娘笑着说，“你吃吧。”说着，拿出一把小椅子让他坐着吃。

　　其实这位十七八岁的傣族姑娘叫玉娟，是当地最有名的三大美女中的花中花。她今天赶摆黄焖鸡不是没有小伙来买鸡，而是她卖的鸡价格太高了，高得不知把多少小伙都给吓跑了。而且当地的小伙也都知道玉娟的眼头很高，不是才貌出众的小伙是不敢走到她的面前。其实，就在几分钟之前，就有一位当地非常出众的英俊后生来到她的面前，向她询问她的鸡卖不卖。她说卖，但是你买不起。小伙就问到底是怎样的价。两元钱一只的鸡她却说一百元一只。小伙子一听，吓了一跳，就摇摇头，很没趣地走了。

　　而丁绍光的出现的确出乎她的所料。自从那次在河边遇到了这位汉族青年，花王玉娟的心中就时不时地怦然跳动。她知道那位画画的青年是邻队下放劳动的人员，听说还是YN艺术学院的教师。一想到他，她就从枕头下面拿出那幅《美人出浴图》，越看越觉得他画得真好，把她画得就象仙女一般。她就渴望有一天，能和他一起坐在树林里，面对着一锅黄焖鸡，两人眉来眼去，边吃边聊，如一对情人那样心心相印，浓情似火。可是，她知道这不过就象白日做梦那样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人家是大学里的老师，说不定哪天就要回大城市了。而她永远只是这坝子里的一只凤凰。所以，当这位年轻的大学教师走到她的面前，要向她讨吃黄焖鸡时，她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自己又是在做着白日梦。

　　丁绍光看姑娘是真心实意要让他吃鸡，就再次说道，“我可是真要吃了。”

　　姑娘说，“你想吃，就别客气了。”

　　丁绍光坐在了小椅子上，开始吃着鸡。姑娘就坐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吃得有滋有味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么地高兴，两只大眼睛一直在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丁绍光被姑娘这样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你也吃嘛，要不，我一人也吃不完。”

　　“也好，”姑娘说着，也就坐在他的旁边陪着他一起慢慢地吃了起来。两人旁若无人地在集市上边吃着鸡肉边谈笑风生地聊了起来。他们都觉得非常地开心。

　　吃完鸡肉，姑娘说，“天还早呢，我们到前面那片小树林里去玩玩？”

　　跟这样清秀美丽的姑娘在一起，丁绍光当即就高兴地答应了。可是，当他正要跟着姑娘朝不远处的一片青翠浓密的小树林走去时，就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绍光，你干嘛呢？”

　　丁绍光很纳闷，因为在当地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和他一起从昆明下放到本地的中学教师谢广瑞。谢广瑞也是年轻人，比他大两岁，因父亲的问题也被列为下放人员。不过，他现在正在离丁绍光住的达裕山寨不远的景泰山寨小学当教师。丁绍光去过他那里写生和闲聊。所以，两人就象一对亲兄弟一样。

　　丁绍光见谢广瑞叫他，便对姑娘说，“不好意思，我要有点事，失陪了，谢谢你的招待。”然后就跑着来到了谢广瑞的面前，说，“你怎么也来了？”

　　谢广瑞说，“我刚去公社开了一个会，就顺便来到集市里转转。”说着，就问，“近来，又有什么新作品？”

　　丁绍光说，“反正画了不少，但没有一张感到满意的。”其实只有一张让他非常满意的，可是，却让那位姑娘给要走了。

　　谢广瑞说，“走，到我那里去，我让玉蓉烧两个菜，咱们一起喝酒。”

　　丁绍光说，“好的。”可是，当他转过身要跟谢广瑞一起走时，却看到那位姑娘还站在那棵大树下面等着他呢。他只好朝她挥了挥手，表示要与她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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