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三章无望圣人
苍南山唯一圣人死在了东州南部，由往南的林逍亲自斩杀。
这个消息一出，再次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圣人陨落，那可是归还天地气数的一种重要时刻。
不曾想这位唯一圣人竟然是死在了东洲，将自身气数给了东洲剑修，未来东洲便是不出现圣人，恐怕也要多出来几个半圣。
林逍没有解释当时的场景，只是留下了一句话：临阵倒戈者，杀无赦。圣人也一样。
此话一出，自然是无比的鼓舞人心，让让往北往南都十分为难的许多人心安理得的重新南迁。
如今苍南山大大小小的高层皆死尽，可以说一代大宗就此陨落，再加上因为圣人周愧天带走的气运，恐怕未来一段很漫长的时间里，都要十分落后，充其量也不过是可以和损失惨重的西洲相提并论罢了。
解决了这一桩心事，回到客栈见到紫涵后先是把情况说清楚，而后就开门见山说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尝试入圣。
入圣，是一件很难强求得来的，但现如今，星圣死战在前，老头求死在后，都让他对圣人之境的感悟更上一层楼。
所以这次提出要入圣，也并非是一时兴起，还是天外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从北天长城破碎至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月，所谓的一年半，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期限来准备的话，人族根本没有半点希望可言。
于是在紫涵的陪同下，林逍来到了东洲中部的一座比较偏僻的山林里。因为准备突破圣人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紫涵就在那里搭建了一个小草屋。
至少一个月，这漫长的过程。
林逍独自一人在后山的一处悬崖边上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自从昭告天下后他就再也没露头，在别人看来颇有几分失踪的意味。
这也很正常，勉强斩杀圣人自身受伤定然不轻，需要时间来恢复理所应当。
什么是圣人？
圣人承载着薪火相传的责任，代表着人族的希望。
每一位圣人，不敢说都对人间有大功德，但至少都问心无愧。
类似周愧天那样的情况则是入圣之后发现端倪，悔之晚矣。一旦心境出现瑕疵，同样也会导致自身实力的下滑。
心境无瑕疵为首要，同时也是坚定自己所走大道的终于走到了很高很远的地方，本身就是对自己的认可。
林逍的追求是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清楚，大逍遥。
什么是大逍遥？到现在就连他自己都给不出个所以然来。
做着自己想做什么事情，凭心而动，大概就是如此。
凭心而动。
盘坐在地的林逍眉头轻轻一皱，回顾自己这些年来，有多少次违背本心的举动？
在别人看来假仁假义、各种好心做坏事，各种大势改变想法。自己当真越来越靠近所谓的大逍遥吗？
此前他一直坚信，自己只要可以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就一定可以得到大逍遥。届时，天大地大，哪里都是他的容身之处。
但等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才发现他是错的。实力越强大，就代表着责任越大，落在肩上的责任也就越大，以至于让你寸步难行。
可若是在实力弱小之时，想要得到大逍遥，似乎也行不通。便是得了，那也不过是取死之道。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凭心而动自然万般舒畅，可到底还是会留下各种隐患。
所以，世上真的存在逍遥二字？亦或者说这个世道根本不存在他所追求的东西？
林逍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努力而越来越靠近，反而有种越来越远的错觉。
北天长城的弟兄们陨落之际的面孔历历在目，那位老剑仙托着北天长城一剑劈开天外撞晕星主更是印象深刻。
仿佛这个时候身背逍遥剑的他若是再不站出来，人族就要走向毁灭，自己也愧对这把能够带领人族杀向天外的剑。
北天长城是自己成长的重要之地，但现在却成为了他林逍无可磨灭的心魔。
原来，我的心魔是这个。
林逍意识恍惚，他开始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追求大道而入圣还是为了责任而入圣。
自己的大道不纯粹了。
盘坐在崖边的林逍虽然紧闭双目，但依然流下两条猩红色的血泪，那头从未变黑的白发随风飘舞。
圣人之道，便是从始至终都要坚守自身，走到最后，打扫着自己空荡的房间，最后没有发现多少无可抹去的污垢。
这个时候，修士才可以走到自己追求大道的尽头，超凡入圣。
林逍的大道不是偏差半点，而是彻底偏差了。
其一，本就是他一直追求的逍遥大道因为他这些年来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瑕疵甚多，不再可以承载大道。
最后再加上北天长城的心结所在，责任亦是算大道，以身上责任入圣者，不在少数。
但关键的是，林逍从未想过自己一辈子要为了责任而活。这条大道，他本身就从未走过。
大道不纯，圣人无望。
意识到这点的林逍猛然喷出一口血液，满头大汗的坐在崖边，身体有些颤抖。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涣散，喃喃自语：“圣人无望…圣人无望，为什么，为什么…”
此事距离他悟道成圣已经过去半月时光，只是他半点进展也没有。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无望成圣。
林逍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天空。
这辈子勿忘圣人，那天外那位星主给谁来对付？打不赢的…终归还是要输的。
林逍自嘲一笑，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是泪流满面，这就好像是老天爷再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不对，这本身就是他的错，如果不是这一路走来，没能坚持本心，自己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境地。
若是自己只是个寻常半圣，那也就罢了。他林逍但求问心无愧，这辈子无望圣人就这样。
可他是谁？
他是逍遥剑传人！这样一个身份在身上，若是自己连圣人都没有，岂不是辜负了很多人的期望？
那位老剑仙死之前跟他的约定，还有陆辰对自己的信任，还有好多好多人…都在这个时候一一浮现。
林逍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周遭山岳微微颤动，万兽拜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闻声而来的紫涵看到躺在地上的林逍吓了一跳，“怎么了？”
后者自嘲一笑：“我发现我这辈子似乎没办法踏足九品境界了。”
只是一句话，就道尽了林逍内心的心酸，在他看来，唯有自己晋级圣人，手持那把逍遥剑，或许才有本事将星浩族拒之门外。
紫涵愣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嗨，那算什么大事？不就是没办法成圣嘛，又不代表我们会如何。”
“打不赢的，那位星主战力何其强横，我入圣都不一定是敌手，更别提现如今这模样了。”林逍苦笑摇头。
“为何就一定是你？我们中天世界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来守护的。便是上古时期的逍遥剑仙那个年代，亦是无数个前辈先人以血肉之躯站出来。”
紫涵说到这里略微停顿：“我知道，因为你身上的那把剑，所以你觉得自己身上有很重的责任，若是没能做成，只是心中有愧。”
林逍缓缓坐起身，看向前方的群山：“之前老头说在死前呢喃了一句周愧天有愧中天的言语，现如今我好像觉得也能用在我身上了。”
紫涵看着这个白衣剑客，脸色不太好看：“很久之前，我因为雪姨的事情闯了大祸，被族里人追杀重伤垂死。后来在临死之际找到了雪姨，她用一门术法让我作为逍遥剑剑灵的身份存活，以先天道灵来稳固温养我的伤势，这才免去一死。”
“那时候我也不相信我可以活着，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只要不到最后，我们就绝对不能放弃。”
林逍没有再说话，坐在原地目光呆滞。
见状，紫涵抿了抿嘴，最终还是缓缓离去，给他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林逍忽然嗤笑一声：“是啊，到底还是太悲观了吗？”
虽说如此，但其实还是改变不了他心中的那股悲观情绪，说出来和改变心意，是两回事。
林逍拿出酒壶里，狠狠的喝酒，只想把自己灌醉，让自己彻底醉死算了。
既然这辈子无望逍遥，那边一醉而死，就当大梦一场。总好过眼睁睁的看着那位星主降临人间，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好多了。
林逍啊林逍，你当真是可笑至极，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大道，原来竟是如此脆弱不堪。
自己一路走来磨练出来的坚定心境，便是寻常圣人都未必比得过，还不是在大道面前宛如纸糊一碰就碎？
林逍自己都不知道，其实早在无望圣人的时候，他那辛苦得来的心境已经彻底破碎。
心境破碎，如果说本来还有和寻常圣人一战之力，那么现在，就只能沦为寻常半圣，甚至是圣域境巅峰罢了。
睁眼去看，一个白衣少年走出落玉城，看尽千山万水，向阳而生。
闭眼去看，一个中年剑客双目无神，好似失去了自己全部的灵气，变成了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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