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更)很爱很爱你。……
简澄算是被他劝好了,挂电话后,悄悄从屋里探出个脑袋,过后突然想起来什么,还是戴了个口罩再出去。
阮红瑛坐在二楼起居室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疫情相关的新闻,她也没看,目光呆滞地望着茶几边缘。
简澄走过去跟她隔着一段坐下来的时候,像是才回过神来,眼里有了丝亮光:“出来了?”
简澄点了下头:“嗯,屋里好闷。”
“可以去院子里走走,今天晚上月亮不错。”阮红瑛笑笑,“咱们去看会儿月亮吧。”
“好呀。”她把口罩扯紧了些。
阮红瑛见她恨不得把自己捂得密不透风的样子,叹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
院子里风冷,简澄多加了件衣服才出去。
阮红瑛给她一个热水袋,把两只手捂在里面,自己倒了杯热茶捧着:“妈妈明天要开始上班了。”
简澄愣了下:“啊?”
明天才是正月初一。
阮红瑛笑了笑,解释:“单位要消杀,街道执勤的人也得换,还有各区县乡的走访,我们这些本地公务员除了被隔离起来的,都得参加抗疫工作。”
简澄眼眶微微一热,问:“那,危险吗?”
“可能会有点风险吧。”阮红瑛笑了笑,“不过比起你周叔叔和寂川,我们这点风险不算什么。”
“妈妈明天去哪里啊?”简澄嗓音有点湿。
“明天要跑几个镇子,走访统计,应该早回来不了。”阮红瑛拍拍她手背,“饭给你做着,自己记得吃,不够的话煮面条煮饺子都行。”
“不用了妈妈,我自己会煮。”
“那我等会儿给你摘两颗白菜,煮面的时候记得放,补充点维生素。”
“嗯。”
回到房间时,班级群里还在聊着天。
春节假期的班级群,原本该是送祝福抢红包的场面,现在却全都是疫情相关的话题。
【小道消息,咱们有可能这学期都没法开学了。】
【真有那么严重啊?一两个月搞不下来?】
【谁知道呢,我老家现在都有确诊了,全国数据每天都在增加,没有特效药,连检测的药都稀缺,鬼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那咱们能不能去一线啊?】
【当然不行了,这么严重的疫情怎么能让我们去?送人头谁负责?学校不敢的。】
【问过辅导员了,咱不行,要是早生几年毕业了还差不多,我一个学姐,东北狱警都跟队过来支援了。】
【那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
【可是我们小区志愿者都要25-35岁之间qaq我昨天一问,被嫌弃了,说是警校生都不让。】
简澄想起刚在仁和医院公众号上看到的捐赠求助信息,给他们发过去:【你们有办法弄到防护品吗?】
虽然周寂川给她打视频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但她一直有关注这方面消息。
病人数量太庞大,医务人员几乎所有人连轴转,医院的口罩的防护服应该都支撑不了多久了。
令人惊喜的是,她消息发出去很快就有了回复。
是班里一个平时不怎么搭话的男同学,看见人都要犹豫一下才能叫出名字的那种,一点也不熟。
【消息可靠吗?】
【我家有工厂,但口罩库存没了。】
【如果是真的话,我让我爸的工厂复工,应该能生产出不少。】
简澄看到愣了愣。
这还整出个富二代来?
她赶紧回:【可靠的,我男朋友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下面有院方联系电话,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对方也很快回复:【好,我去联系。】
放下手机,她在被窝里转了个圈,虽然还因为感冒不太舒服,却整个人都心情舒畅了起来。
周宸明和周寂川奋斗在一线,妈妈明天也要参加抗疫,她这个百无一用的病人,终于做了一件还算像样的事。
**
然而,后半夜她发烧了。
她没敢让阮红瑛知道,不想添麻烦,偷偷起来去药箱里找了找,退烧药得38度5才能吃,但她现在只有37度4。
于是倒了杯开水,吃了感冒药继续躺着。
阮红瑛一大早就走了,家里空无一人,她把自己裹成个蚕蛹从楼上晃荡到楼下,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也没什么力气,连锅都拿不稳,本来想煮个面吃,可接完水就不慎把锅掉在了池子里,溅了她一身。
没办法,冰箱里还剩点面包,她拿出来啃了,继续回屋躺着。
窗外的天从白到黑,傍晚还出现了火烧云,可她心头始终像压着块乌云。
眼看体温计从37度4升到37度6,每一次测量都有上升,喝了多少热水都没用,她终于忍不住拨出了电话。
周寂川像是刚忙完,接她视频的时候正在脱衣服。
手术衣全部湿透,应该是在防护服里闷了太久,连皮肤都泡得发白,却不是他平时那种白。
男人毫不掩饰地当着她的面用毛巾擦拭赤.裸的上身,宽肩窄腰,精瘦而有型,汗珠都沿着腹肌的沟壑滚滚流下来,消失在腰际的裤缝里。
简澄目不转睛地看着,本该是香艳惑人的画面,她却只有一阵阵心酸。
忽然他抬起头,手放在裤边上,好整以暇地睨她:“脱裤子也要看吗?”
简澄眼皮快速地颤了颤,连忙把手机翻过去:“谁要看了!”
“又不是没看过。”他低沉揶揄的笑声传过来。
简澄把半张脸埋进被窝里。
色狼。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打趣她这种事。
过了一会儿,周寂川对她说:“换好了,能看了。”
“……不看。”简澄在被窝里吸气,鼻子嘴巴都捂着。
“真不看?”
“不看。”她眼眶湿了。
不能让他看到。
周寂川何等精明的人,哪怕看不见她的样子,也听出她嗓音不对劲。
“怎么了?”男人温声问,“哪儿不舒服?”
“没。”她哽咽着说,“就是感冒总不好,有点烦。”
“嗓子疼?”他在对面看着屏幕里一片漆黑,却很认真地看着。
“嗯。”
周寂川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对不起。”
简澄用被子边缘擦擦眼睛:“对不起什么。”
“我能在你身边就好了。”周寂川轻叹着说,“让你一个人难受,是我的错。”
简澄用被子捂着眼睛不停摇头。
“好了。”他哄她,“别哭了,我会心疼。”
一句我会心疼,让她瞬间破了防。
周寂川坐在安静的休息室里,窗外是漆黑的夜幕,和原本应该灯火通明,此刻却杳无人迹的商圈广场。
A城现在就像一座死城。
活着的人要么被锁在家里,要么在医院垂死挣扎。他们和那些患病的患者一样,都在死亡的边缘苦苦煎熬。
她绷不住嚎啕大哭的声音,将他这些天已然麻木的神经勾扯出一些属于人类的跳动。
只有麻木自己,才能在这所地狱里顽强地走下去。
可因为她,才令他能有一刻短暂地置身于人间,透一口气。
“周寂川。”她听见他抽噎不止的声音,叫他名字,“我发烧了。”
男人微垂的头颅一震,刚才还摩挲在桌子边缘的手指,忽然卸了力气垂下来。
她嗓音瓮瓮的,十分可怜:“我能不能去医院啊?”
顿了顿,她又抽搭了一声:“我能不能去找你?”
他说不出一个字。
甚至有一阵没一阵的,连她的声音都听不清楚,像老旧磁带被卡住一般。
“算了,听说医院现在连检测的药的没有。”她又吸了吸鼻子,“我先挂了,我要睡觉,你也好好休息,别太累,也不要担心我。”
男人紧抿着唇,喉结滚动,眼眶泛红,嗓音仿佛低到尘埃里去:“好。”
“周寂川。”
“嗯?”
“我爱你。”
说完,她很快挂了电话。
休息室里久久的安静,忽然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消毒水气味。
是空中喷洒的消毒水。
一部分被洒在桌上,地面也有。
一滴一滴,像人的眼泪。
捏得发抖的拳头紧紧压在桌面上,他缩着肩垂着脑袋,高大的身躯明显在颤抖。
**
简澄和他打完那个电话后,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桶,和她昨晚随手扔在枕头边的体温计。
人似乎没那么难受了,身上黏黏腻腻的,似乎是出过汗,有种闷在身体里的恶魔被释放出来的感觉。
她舒畅地吸了口气,眯着眼把手机拿过来。
微信里除了各种群消息,就是昨天夜里四点多,周寂川给她发来长长的一条:
澄澄,你问过我为什么给猫取名叫三月,我当时没告诉你。其实你猜错了,它既不是三月出生的,也不是三月被我抱回来的,三月跟它没有关系。
不要悲观也不要气馁,你只要乖乖养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我一直都在努力早点回到你身边。你也要坚强点,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我会给你讲三月的故事,但不是现在。
等我回来,全都会告诉你的。
还有,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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