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逢
宋幼意没有想过会在这个时候见到贺憬。
意识回笼时,她已经坐在车内,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身边的男人意味深长地望向她,嘴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暖意一点点回笼,宋幼意才缓缓回神,连带着心脏狂跳几下。
是贺憬,真的贺憬,两年未见的贺憬。
原本酸涩的双眼瞬间染上一点湿意,她死死攥住裙子,一点点把泪水忍住。
她当时是怎么和贺憬说的?她骗他说谈恋爱了,她怕男朋友会介意,以后还是少联系比较好。
只是这次相遇,对于宋幼意而言,真是一场极其糟糕的久别重逢。
“意意。”
熟悉的清越嗓音响起,宋幼意不得不抬眼和他对视。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宋幼意微怔,随后报了一家酒店名:“送我到那里就好,麻烦学长了。”
贺憬并没有过问她为什么要住酒店,车子平稳安静地开了出去。
抵达酒店,宋幼意低声和他道谢,就当宋幼意以为这一场尴尬的相遇就要就此结束,现实却给她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
她站在酒店大堂前台,听着前台工作人员的道歉。
短信刚刚发过来,显示着订房失败。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的房间已经订满了,真的不好意思……”
宋幼意只能强笑着说没事,一天连着几次的倒霉已经让她心如止水,正要转身,却看到身后的贺憬。
不知他站在这里多久,但估计也听到她和前台工作人员的对话。
贺憬的眼眸清冷精致,浅棕眸色映着细碎微光,但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薄薄镜片敛去几分压迫,平添些许不明晰的温和,他并没有问宋幼意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要在除夕夜住酒店,他只是温声说:“我还要去老宅,先送你到馥园休息。”
馥园是北城市中心的别墅区,前是北城大学,背靠金融cbd,并不是宋家能够企及的地段。
他侧身帮她拉过行李箱:“你男朋友应该不会介意吧。”
“……已经分手了。”
他的嗓音带笑:“真可惜。”
“其实我可以换一家酒店……”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憬止住。
他语气依旧平缓。
“意意,不要拒绝我。”
贺憬侧首看她,眸色清浅:“这句话,你也对我说过。”
宋幼意一愣,往事被牵扯出来,刚刚准备好的说辞只能全部否掉,小声说:“那就打扰学长一晚上了。”
“不客气。”
“宋小姐,请跟我来。”馥园的家政阿姨态度和蔼,打断她的出神,悄无声息地把她带到二楼客房。
“宋小姐,我姓赵,这段时间一直都会在馥园里,您有什么事叫我就好。”赵阿姨为宋幼意打开衣帽间,明亮宽敞,比原来在宋家的房间大了一倍不止。
赵阿姨帮忙收拾东西,等再下楼,贺憬已经不在馥园。
早就有人给宋幼意准备晚餐,看到宋幼意坐在餐桌前欲言又止,赵阿姨似乎洞察宋幼意的内心,补了一句,“贺先生前往老宅赴家宴,今晚不会回来了。”
宋幼意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莫名其妙地放松下来。
她曾经是贺憬的资助人,但已经两年未见。
说起来也算机缘巧合,只是因为在北城大学的校庆上见过贺憬一眼。
站在领奖台上的白衬衫少年,白净精致的侧脸带着温和笑意,细边眼镜泛着微光。
旁人窃窃私语,都在惊叹这位拿国奖的金融系天才,接连跳级进入北城大学,自己兼职赚生活费的同时,还能拿全系第一,宋幼意当时才念高一,她抬眼望向他。
通过一些渠道,她用攒起来的钱,开始偷偷资助他。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她在画室画画,她还记得那天阳光很好,甚至能看清空气中飘起的细小灰尘,泛着微光,有同学叫了她一声。
“宋幼意!有人找你!”
那位女生一脸兴奋,悄悄在宋幼意耳边说:“那男生长得也太绝了,你从哪里认识的?”
宋幼意抬眼望去,看到站在走廊的贺憬,暖黄微光侵染他的白衬衫,微风卷起衣角,柔软温暖,细边眼镜后的眼眸泛着点点清浅笑意,他抬眼和宋幼意对视,旋即对她微微歪头,很浅地笑了。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好,我是贺憬。”
这个人是蛊惑,是她的解药,也是她的求而不得。
往事像潮水般涌进,宋幼意摇了摇头,想要驱赶。
脑子逐渐昏沉,她迷迷糊糊地想,明天应该能打到车,还是直接换一家酒店住比较好。
放在床头的手机微震,宋幼意伸手捞起,莹白刺眼的屏幕上跳出一句话。
是好友关月微。
【刚刚知道你的资助对象回国了,惊讶不?】
【他居然是贺家二公子,我真的惊到了,华融那个贺家耶!原来豪门是这样锻炼接班人的,直接不给任何金钱和资源,就把人一扔,让他自己打拼。】
【你们两年没联系,不打算见见他吗?】
倦意将剩余的字模糊成一个个黑点,宋幼意没有看完,只是按灭屏幕。
宋幼意本身极其认床,处于陌生的环境时,根本睡不着,但今天经历太多事,她难敌昏昏沉沉的睡意,还是睡了过去。
只是一觉醒来,她依旧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宋幼意摸了摸额头,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是发烧了,虽然她的身体还不错,但昨天在冷风中站了这么久,她穿得也不多,生病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这时候生病,确实有些倒霉。
看来一会到酒店前要买点退烧的药。
宋幼意闭上眼,随后缓缓站起,拉着行李下楼,赵阿姨有些惊讶。
“宋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宋幼意笑了笑,试图驱赶发烧的昏沉感,对赵阿姨礼貌说:“赵阿姨,我准备去酒店住,就不打扰您和学长了。”
赵阿姨做不了主,正要打电话给贺憬,却发现宋幼意脸颊潮红,越看越像发烧:“宋小姐,你好像生病了,真的没事吗?”
宋幼意摸了摸脸,声音柔柔的笑笑:“没事的。”
宋幼意不动声色裹紧大衣,脑袋的眩晕感愈发明显。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也忍不住打着哆嗦,她努力走,却软软倒在门前。
-
贺家书房。
博古架上摆着几个价值连城的瓷瓶,书桌上养着一尾金鱼,极其飘逸慢吞地游动,明明是极其古朴的摆设,却透着漫不经心的矜贵。
老爷子年轻时在部队,即使是和孙辈随意下盘棋,依旧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打算在老宅待多久?”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贺憬微微抬眸,狭长眼眸带着清浅笑意,嗓音清越:“我才住了一天,您就已经开始嫌我烦了?”
贺憬一直停留在老宅,贺老爷子也知道原因。
无非是兑现当年赌约的承诺。
贺憬读大学那一年,和贺老爷子秘密立了个赌约。
不靠贺家任何资源关系,在大学四年间赚够相应的数目,贺家可以给他两样东西。
不受限的选择结婚对象以及贺家的掌权。
但对于贺家这种家族而言,这两样算是最奢侈的东西。
说话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枚白子,慢条斯理地落在棋盘上,这一步棋封死贺老爷子的棋路,胜败已定。
贺老爷子沉声:“愿赌服输。”
沙哑浑厚的声音一字一顿:“贺家的掌权人,也是时候该换人了。”
他知道,自己管不住这个看似温和谦逊的小孙子。
贺老爷子挥挥手,似乎有点不耐烦:“至于结婚,你爱娶谁就娶谁,我还要去看我养的花,赶紧走。”
“您的花还没被您糟蹋没了?”
贺老爷子难得笑一句:“去看看你奶奶,别在我面前晃悠。”
跟随贺老爷子的秘书将拟好的通知递到贺憬面前,最后由老爷子签字。
“还有不少事需要向您请教。”贺憬低头喝茶,嗓音轻缓,“我还是太年轻了,想得还不够长远。”
对于贺憬这番鬼话,贺老爷子哼笑一声,他活了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讲过,但最不驯的人居然是这个看上去最温和的小孙子,对于贺憬的反骨,他没有过于动怒,甚至饶有兴致地答应这个赌约。
在孙辈里,贺憬是最小那个,但也是最不能惹的那个。
他看似最温和,但实则是最没有同理心的人。
幼时,贺憬的堂哥贺恒把他的东西藏起来,搞恶作剧,结果第二天贺恒就被人发现关在外面露台待了大半宿,全身上下都被蚊子叮了个遍,从此那些小辈搞恶作剧,首先绕过贺憬。
事实证明,这个小孙子确实手段了得。
事情办成,贺憬也不多停留,只是站起身准备离开。
书房外的站着一位中年男人,是贺憬的大伯贺元青,他看见贺憬时表情一僵,旋即恢复正常,拿出长辈对晚辈的慈祥:“小憬也在。”
贺憬停下脚步,温声:“大伯。”
身边的秘书低声和贺元青低语几句,再抬眼时,贺元青的表情远没有之前平和。
贺憬恍若不知,依旧温和:“听说您这些年身体不太好,还是好好休息,保养好身体,才能见证贺家的辉煌。”
他推了推眼镜,眼底带着似笑非笑,却压不下身上莫名的压迫感:“我会接管贺家事务,您安心休息就好。”
离开老宅时,贺憬接了电话,电话对面笑说:“不得不说,你家宋妹妹那股倔劲不得了,赔了名下北城一套房当抚养费,直接和宋家划清界限。”
“不过估计宋家这卸磨杀驴的功夫,没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也不会放手。”
“你也够狠心,两年都没联系过,还是做点人事把人先哄回来。”
贺憬:“这事儿得慢慢来。”
挂断电话,何总助为贺憬打开车门,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贺憬坐定,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中镜片,似乎已经料到结果:“她走了?”
何总助语气一言难尽:“没走成。”
“馥园那边来电话,说宋小姐发烧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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