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六月十五,    元宵满五个月了。

  当日一早,年知夏正欲起身,顿觉肚子被踢了一下。

  他怔了怔,    方才意识到这便是胎动了,    当即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双目含泪:“元宵,你长大些了,会踢爹爹的肚子了。”

  可惜,    眼下傅北时并不在他左右,他无法与傅北时分享喜悦之情。

  自此之后,他的肚子犹如充了气一般,    一日大过一日。

  是夜,    娘亲端详着他的肚子道:“知夏,你这肚子里头恐怕不止一个元宵。”

  他并不清楚正常五个多月大的肚子应当是怎样的,闻言,向娘亲确认道:“娘亲的意思是我怀了双胎?”

  年母颔了颔首:“十之八.九。”

  年知夏心下喜忧参半,面上眉眼含笑道:“会像我与知秋一般是龙凤胎么?”

  年母心焦如焚,她这小儿子并非女子,生产之际,恐怕单单一胎便会吃尽苦头,    更遑论是双胎了。

  纵然娘亲默不作声,    年知夏亦已猜到娘亲的心思了,    遂安慰道:“我不会出事的。”

  年母忍不住道:“这远山村地处边陲,    连个靠得住的产婆都没有,知夏呀,    娘亲怎能不担心?”

  “待我快临盆了,    我们去镇上罢。”年知夏淡定自若地道,    “我与孩子们定会平安无事,娘亲毋庸多虑。”

  然而,镇上的情况好不了多少,连家正经的医馆都找不到。

  年母只得告诉自己小儿子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绝不会英年早逝。

  年知夏并非不紧张,但他不能在娘亲面前表现出来,其实他的一双手掌已经泌出了汗水。

  过了一日,年母请了个江湖郎中来,为年知夏诊过脉后,断言道:“夫人所怀确是双胎。”                        

                            

  这江湖郎中连自己并非女子都诊断不出来,所言大概不可信。

  但年知夏这肚子确实大得太快了些,不过七个月已臃肿得全无腰线,整副身体浮肿不堪。

  为了养家糊口,只要身体吃得消,他便会与娘亲、阿妹一道做手工活。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胎动越发频繁,至此,他终是确定自己怀的是双胎,因为双胎有时候会在他肚子里头打架,闹得他坐立难安。

  于是,他将“元宵”一拆为二,分别给孩子取名为“正月”与“十五”。

  待他生产,先出来的那个便是“正月”,后出来的那个便是“十五”。

  “正月”与“十五”满八个月后,大多时候,他只能躺着,根本下不得床榻,两个孩子时常在他肚子里头腾云驾雾,上天入地,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时常想起傅北时,尽管他命令自己不许想,傅北时总归已是卫明姝的夫婿了,他不该再想傅北时,可是他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想得狠了,他便摩挲着傅北时赠予他的玉佩发怔。

  未多久,这原本太平的远山村突然变得风声鹤唳了,据闻,有上百蛮夷将十里开外的一村子洗劫一空了。

  除年知夏之外的年家四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不了是否要离开远山村。

  若是离开远山村,该当往何处去?且年知夏全然受不得长途跋涉;若是不离开远山村,蛮夷万一闯入这远山村,后果不堪设想。

  远山村加上年家统共五十六户人家,三日后,第一户人家离开了远山村,又一日,第二户人家离开了远山村。

  接下来,一户又一户的人家离开了远山村。

  年家最终由年父拍板,抛弃了侥幸,亦决定离开远山村。                        

                            

  年父弄了辆独轮车来,将年知夏抱到了这独轮车上,由自己推着年知夏。

  独轮车当然不及床榻舒服,年知夏浑身难受得紧,但并不诉之于口。

  年家人先是搬到了镇上,不过,没待两日,便听闻蛮夷已洗劫了远山村,觉得镇上亦不安全,便继续往南而去。

  待“正月”与“十五”满九个月,年知夏的肚子已大得不成样子了,随时都可能生产。

  年家人正寻思着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半路上,竟是被十余大汉围住了。

  这些大汉俱是一副异族样貌,个个膘肥体壮,不好相与。

  年知夏坐起身来,佯作从容:“你们所求为何?”

  他立刻被所有大汉的目光擒住了,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使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后,他听得其中一大汉用蹩脚的汉语道:“你快生了?”

  他这肚子委实隐藏不了,因而他颔了颔首:“对,我快生了。”

  那大汉竟是道:“让俺将里头的小娃娃捅出来罢。”

  年知夏一下子便领会了捅出来的意思,心生恶寒,面上则是温言软语地道:“我们要是将全副家当都献予诸位英雄,诸位英雄能否放我们一马?”

  那大汉不由分说地去解年知夏的衣衫,余下的大汉则开始收刮财物。

  果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不存在任何谈判的可能。

  年知夏并不挣扎,而是朝家人们道:“快走!”

  他决计跑不远,但爹爹、娘亲、阿兄以及阿妹并非没有逃跑的可能。

  紧接着,爹爹、娘亲、阿兄以及阿妹竟是齐齐地挡在了他面前,阿妹更是道:“身怀六甲之人有何意思?我尚是处.子,不若由我来伺候诸位英雄可好?”                        

                            

  大汉们尽是目露精光,仿若豺狼见到了一块肥肉。

  年父拦在了小儿子、小女儿与大汉们中间,厉声道:“不准动他们!”

  但他却只引来了大汉们的奚落。

  年知夏憎恨自己软弱无力,惟能眼睁睁地看着爹爹挨了一拳,又被拉到了一旁。

  紧随其后,娘亲被一个意图不轨的大汉抗在了肩膀上,任凭娘亲如何挣扎皆无济于事。

  年知夏急欲抓住娘亲的手,却只抓到了一片衣袂。

  阿兄冲了过去,欲要将娘亲救出来,遗憾的是阿兄一下子便被撂倒在地了。

  阿兄未及站起来,阿妹又被另一个大汉拖走了。

  他们一家五口全数手无缚鸡之力,在绝对的武力之下,今日若能捡回一条性命便算是幸运了。

  年知夏自身难保,救不得任何人,惟一能做的只有拼命地挣扎,然而,他的挣扎对于大汉而言,只怕不及恼人的蚊虫厉害。

  弹指间,他的衣衫便被大汉不耐烦地撕开了,浑.圆的肚皮暴露了出来,其上青筋分明。

  他本能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但他的手马上被拨开了。

  孩子们被捅出来后,岂会有命在?他乃是无用的爹爹,连自己的一双孩子都保不住。

  他还连累了他的家人,倘若他是孤身一人离开京城,而不是拖着家人们离开京城该有多好?

  爹爹的怒吼,阿兄的痛骂,娘亲的尖叫以及阿妹的哭嚎铺天盖地地刺入了他的双耳,教他心生绝望。

  他陡然想起自己曾杀过两个人,可是他现下手无寸铁,连一个人都杀不了。

  他目眦欲裂,怒不可遏,反倒让压在他身上的大汉起了兴致。

  须臾,大汉吃惊地道:“原来你不是姑娘,不过能生娃娃的男子更为稀罕,俺便勉为其难收下了。”                        

                            

  左右没有活路了,他抬起手来,恶狠狠地扇了大汉一巴掌。

  他的手未及放下,大汉的脑袋赫然飞了出去,从腔子溅射出来的血液本要坠落在他面上,一张锦帕急急地飞掠过来,挡在了他面前。

  他的面孔并未沾上一点血腥,而这锦帕业已湿透了。

  他并不觉得害怕,而是思忖着自己只是扇了大汉一巴掌,大汉的脑袋是如何飞出去的,这张锦帕又是从何而来的,猝然间,那把深入他骨髓的嗓音势如破竹般没入了他的双耳,擦着耳膜,直击脑子——“知夏。”

  七日前,傅北时收到了来自于年知秋的书信,其上写了年知夏心悦于他,且年知夏怀上了他的骨肉,以及年家所处之地不太平,望他速来。

  他不及将惊喜消化干净,人已丢下朝政,策马出京。

  岂料,待他赶到远山村,远山村已是处处狼藉。

  他从远山村出来,一路打听,竟远远地瞧见年知夏被一大汉压在了独轮车上,年父与年知春正被暴打,而年母与年知秋已是衣不蔽体。

  他未及细思,剑已出鞘,连取一十三人的性命。

  待他飞至年知夏身侧,踹开大汉的尸体,他方才看清年知夏的肚子。

  他顿时心疼至极,年知夏离开他之时,肚子平坦,他再见到年知夏,年知夏的肚子竟已大成这样了,大得年知夏显然无法承受,而这肚子上方悬挂着一枚玉佩,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正是他元宵那日猜灯谜赢来的,明明粗糙不堪,年知夏却宝贝地贴身戴着。

  “北时哥哥,救救我的家人。”说罢,年知夏下意识地蜷缩了身体,徒劳地想要将自己的肚子遮掩起来。                        

                            

  “知夏。”傅北时褪下自己的外衫,将年知夏整副身体包住了,又对年知夏道,“莫怕,你的家人无恙,胆敢伤害你们之人尽数死透了。”

  年知夏环顾四周,果不其然,一十三人已在瞬息间死得一干二净,一把染血的长剑嵌于地面,微微颤抖着。

  显而易见,傅北时仅仅出了一剑,便杀了这一十三人。

  他又一次被傅北时所救了,且这一回傅北时还救了他的家人。

  他百感交集,不知先说甚么好,确认家人们都未遭受致命的伤害后,发问道:“北时哥……傅大人何以千里迢迢地赶来此处?”

  “我收到了知秋的书信。”傅北时又一字一顿地道,“我来见你以及我们的孩子。”

  “我……”年知夏瞧了一眼年知秋,抿了抿唇瓣,抵赖道,“这不是傅大人的孩子。”

  傅北时一手扶着年知夏的侧腰,一手掐着年知夏的下颌:“知夏,这不是我的孩子,那么是谁的孩子?”

  “不管是谁的孩子,总之不是傅大人的孩子。”年知夏很是感激傅北时及时救了他们一家,但这两个孩子是他的,万一傅北时要带走他们该如何是好?

  “知夏。”傅北时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死了,你的家人带着你的骸骨离开了,将近五个月我踏遍湘洲,只为了看一眼你的骸骨。”

  “我……”年知夏自知理亏,“是我欺骗了你,对不住,但你已与卫将军成亲了,寻我作甚么?”

  傅北时已压抑太久,且他既已知晓年知夏心悦于自己,自是开门见山:“今上的确为我与明姝赐婚了,但我并未与明姝成亲,我请今上收回成命了。我从未心悦过明姝,我只心悦于你,年知夏。”                        

                            

  年知夏惊愕地道:“你心悦于我?”

  “对,我心悦于你,自我代替兄长同你拜堂成亲那日起,我便心悦于你。起初,我碍于兄长,努力地压抑着对你的感情,努力地将你当作嫂嫂对待,后来,兄长与今上破镜重圆了,我眼见娘亲因为兄长断袖而痛苦,曾劝你回头是岸,你却坚持自荐枕席,我终是失控了。

  “知夏,我心悦于你,我曾苦苦挣扎,但我仍是为你成了断袖。知夏,你夺走了我的贞.操,你害得我独守空闺,娘亲还讽刺我要为我立一座贞.节牌坊,你该当负起责任来。知夏,我以为自己要当一辈子的鳏夫了……”傅北时双目通红,含着哭腔道,“知夏,你别不要我。”

  年知夏何曾见过傅北时哭泣?何曾见过傅北时委屈?他登时不知所措了。

  傅北时当真心悦于他?

  傅北时当时那般对阿妹,是在通过阿妹确认对于他的感情?

  傅北时见年知夏一言不发,威胁道:“你倘使敢再欺骗我,再逃离我,我便将你关起来,教你见不得天日。”

  “我……”年知夏忽觉下.身潮湿,伸手一探,果真潮湿得很,恐怕是羊水破了。

  他未及作声,一阵剧痛倏而袭上了他的脑髓,他无暇再说其他,只道:“北时……北时哥哥,我……我要生了……”

  “知夏……”傅北时慌了神,求助于一旁的年母,“伯母,我该如何做?”

  年母心有余悸,定了定神:“先找一安全之处罢。”

  “半里之外有一间客栈。”傅北时将年知夏打横抱起,几个起落后,人已进了客栈。

  年知夏一身汗涔涔的,双手勾着傅北时的脖颈,不住地道:“北时哥哥,疼,疼……”                        

                            

  傅北时要了一间客房,命小二哥快些请产婆。

  抱着年知夏进得客房,并将年知夏放下后,他即刻将自己的右手送到了年知夏唇边:“我同你一道疼罢。”

  年知夏摇了摇首,苍白着一张脸,艰难地道:“北时哥哥,你当真心悦于我?”

  “我当真心悦于你,吾妻知夏。”傅北时低下首去,亲了亲年知夏的眉心。

  吾妻知夏……

  年知夏目不转睛地盯着傅北时:“北时哥哥要娶我么?”

  傅北时问道:“知夏愿意嫁我么?”

  年知夏颔了颔首:“但我很是小气,一旦我过了门,我便不会容许北时哥哥沾花惹草。”

  傅北时告白道:“自我心悦于你的那一刻起,我此生便只有你了;自我发现你并非女子起,我便做好了断子绝孙的觉悟。知夏,我心悦于你。”

  “北时哥哥这告白实在晚了些。”年知夏眉尖一蹙,“就算我愿意嫁你,镇国侯夫人亦不会同意罢?”

  “我会教娘亲同意的。”傅北时叹了口气,“知夏,我不知你为何会怀上身孕,我其实并不希望你怀上身孕……”

  年知夏打断道:“傅大人认为由我所孕育出来的孩子们是怪物么?”

  “孩子们?”傅北时错愕地道,“知夏怀了双胎?”

  年知夏警惕地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傅北时这才答道:“我不认为由你所孕育出来的孩子们是怪物,但我并不希望你经历孕育、生产之苦。但有了孩子们后,娘亲定然更容易同意我们的婚事。”

  年知夏斜睨着傅北时,默然不言,只汗水漱漱而下。

  傅北时指天发誓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们与你一样俱是我的宝物,我纵然拼了这条性命亦会保护好他们。”                        

                            

  “好,我相信你。”年知夏将傅北时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头,“北时哥哥,我怀了双胎。”

  “辛苦知夏了。”傅北时要求道,“虽然知秋在书信中写了知夏心悦于我,但我想听知夏亲口说与我听。”

  阵痛稍稍缓解了些,年知夏舒展了眉眼,道:“北时哥哥,我心悦于你。”

  “知夏,我亦心悦于你。”傅北时自责地道,“我愚钝得无可救药,我假使早些向知夏告白,知夏便不必想方设法地离开我了。”

  年知夏抱住了傅北时:“我害怕孩子们被你与镇国侯夫人视作怪物,我又不想见你迎娶卫将军,我才离开的。北时哥哥不必自责,我才是愚钝得无可救药之人,我从未心悦过傅大公子,我欺骗了北时哥哥,对不住。”

  “愚钝得无可救药之人分明是我。”傅北时本想告知年知夏兄长已不在了,但年知夏临产在即,还是待年知夏诞下孩子们再提罢。

  “北时哥哥。”年知夏并不与傅北时争辩,唤了一声后,又问道,“北时哥哥记得夏至罢?”

  傅北时脑中灵光一现:“知夏便是夏至?”

  见年知夏颔首,他恍然大悟地道:“情到浓处,知夏确实与夏至一般爱撒娇,但知夏的模样与夏至大相径庭。”

  “我便是夏至,认祖归宗后,由于我是‘知’字辈,才改名为‘知夏’。我……”年知夏顿了顿,“我之所以会怀上北时哥哥的骨肉,是因为我被那袁大官人喂下了生子药。”

  “换言之,一十又二的知夏如若未能从袁大官人手中逃脱,便得为袁大官人生儿育女?”话音未及落地,傅北时便觉得后怕了。                        

                            

  他曾见过袁大官人的尸体,袁大官人垂垂老矣,年过七旬,心口与脑袋生着三个血窟窿,死不瞑目。

  当年,他曾纵马天下,途径湘洲之际,由于当地县令与爹爹乃是旧相识,遂上门拜访,正巧县令准备着手处理喜好孩童的袁大官人,他便主动请缨,单枪匹马地冲进了袁大官人的宅子。

  他将袁大官人养着的那些助纣为虐的家丁伤的伤,杀的杀,方要去寻袁大官人,却是见到了小小的夏至,并将夏至带走了。

  他绝想不到自己会在四年之后对夏至动心。

  小小的夏至已长大了,甚至怀上了他的骨肉,且即将临盆了。

  他不断亲吻着年知夏的眉眼:“幸而……幸而袁大官人死了。”

  年知夏坦白地道:“袁大官人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傅北时记得年知夏曾说过其在逃荒之时杀过一个人,是以,年知夏已杀了两个人了。

  他歉然地道:“都怪我未能保护好知夏,害得知夏手染血腥。”

  所幸北时哥哥并不嫌弃我杀过两个人。

  年知夏松了口气,失笑道:“北时哥哥傻乎乎的,我杀袁大官人是在遇见北时哥哥之前,北时哥哥如何保护得了我?”

  傅北时感慨地道:“我若能早些遇见知夏该多好?”

  阵痛再度发作了,为了转移注意力,为了让傅北时更为心疼自己,年知夏故意绘声绘色地将自己在袁大官人处的遭遇同傅北时说了。

  傅北时心疼难当:“知夏,从今往后,我定会护你周全。”

  “北时哥哥……”年知夏将自己的十指嵌入了傅北时的指缝,几乎疼得要昏死过去了。

  傅北时提心吊胆地道:“知夏,你定要撑住,产婆快来了。”                        

                            

  年知夏喜欢傅北时这副神情,反过来安慰道:“我取走了北时哥哥的贞.操,定会负起责任来,不会出事的。”

  傅北时柔声道:“你不止取走了我的贞.操,教我情窦初开之人亦是你。”

  年知夏双目灼灼地望着傅北时道:“北时哥哥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不曾有人碰触过你?”

  傅北时郑重其事地道:“嗯,我整个人仅为知夏所有。”

  “北时哥哥二十又一方才情窦初开未免太晚了些罢?”年知夏打趣了一句,阵痛愈加厉害了,以致于他再也无力说话。

  “二十又一的我乃是为了等一十又六的知夏,才会情窦初开得这般晚。”傅北时正色道,“待回了京城,我们便成亲罢。”

  “好,待……”年知夏咬住了唇瓣,与此同时,以防自己的十指没入傅北时的手背,他猛地将自己的十指收了回来。

  傅北时唯恐年知夏咬着舌头,不假思索地掰开年知夏的下颌,将自己的右掌塞入了年知夏口中。

  猝不及防间,年知夏已然尝到了血腥味,是来自于傅北时体内的血腥味。

  他霎时泪眼汪汪,欲要将傅北时这右掌吐出来却不得。

  傅北时用空闲的左手揉着年知夏汗湿的发丝道:“无妨,我想与知夏一道疼。”

  些微血液淌入了年知夏的喉咙,教他心如刀割。

  少时,产婆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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