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娘亲都说到这份上了,  傅北时只得妥协了:“好罢。”

  镇国侯夫人喜笑颜开:“娘亲不是逼你非得对对方一见倾心,你只管先见上一见,若能合你眼缘,  再言其他便是。”

  一见倾心……

  傅北时一听这四个字从娘亲口中吐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朝年知夏望去。

  原本,他以为自己恐怕得孤独终老了,却对红盖头下的年知夏一见倾心了。

  纵然他后来发现年知夏并非女子,纵然他被年知夏骗得团团转,  他都无法说服自己,将年知夏揭穿,让年知夏受到应得的惩罚。

  他心悦于年知夏,  在年知夏面前,  他毫无原则可言,他为年知夏断了袖,他为年知夏向娘亲隐瞒了年知夏的欺骗。

  年知夏被屏风挡着,眉眼朦胧,但他能轻易地在脑中描绘出年知夏的眉眼,尤其是媚意泛滥,被他所侵.占时的年知夏的眉眼。

  当着娘亲的面,他居然稍稍情动了。

  娘亲若不在场,  他定然早已破开屏风,  吻住年知夏的唇瓣了。

  他唯恐娘亲看出端倪,  旋即收回了视线。

  镇国侯夫人发现自己这幼子在看“年知秋”,  道:“‘知秋’作为嫂嫂,亦盼着你早日成婚。”

  傅北时淡淡地道:“是么?”

  待他成亲,  年知夏便能名正言顺地抛弃他这个奸.夫了。

  年知夏听得镇国侯夫人所言,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确是盼着傅北时早日成亲,  但傅北时成亲的对象得是他。

  镇国侯夫人倏而心领神会地道:“北时,除了明姝,你是否喜欢‘知秋’这般的女子?只可惜,‘知秋’只有孪生兄长,没有孪生姊妹,不然,好事成双,将‘知秋’的孪生姊妹迎进门便是了。”                        

                            

  傅北时料想自己的心意并未被娘亲看破,娘亲只是平常地在问他对于妻妾的喜好罢了,不过他仍是觉得做贼心虚。

  镇国侯夫人见傅北时不答,正色道:“北时,我可是你的娘亲,你会对怎样的女子产生好感不必瞒着娘亲,娘亲绝不会笑话你。你心悦于明姝,姑且先将正室之位留着,挑一挑妾室如何?”

  就算是生得与年知夏一般无二的年知秋,于傅北时而言,亦及不上年知夏分毫。

  以免惹来麻烦,他否认道:“娘亲,你猜错了,我并不喜欢嫂嫂这般的女子。”

  傅北时这话并不出乎年知夏的意料,原因有二:其一,傅北时最多喜欢他的身体;其二,傅北时即使喜欢他的容貌,亦不会在镇国侯夫人面前承认。

  尽管如是想着,年知夏竟是觉得难受了。

  镇国侯夫人自言自语地道:“我猜错了?”

  “对,娘亲猜错了。”傅北时肯定地道。

  显然娘亲并不相信他的答案,应当是他平日里对年知夏关注过多的缘故。

  镇国侯夫人松了口气:“幸好猜错了,姿容能及得上‘知秋’者,娘亲此生从未见过。”

  连那险些成了她大儿媳,最终被今上横刀夺爱,又被今上所厌弃的王氏都不及“年知秋”,至多拥有“年知秋”八分颜色。

  “年知秋”出身不好,与长子天差地别,并不般配。

  其他与“年知秋”八字一样的在室女的家世无一不远胜于“年知秋”。

  “年知秋”之所以能脱颖而出,便是因为她相中了“年知秋”的颜色。

  她认为“年知秋”凭借惊为天人的颜色定能博得长子的欢心,进而为长子诞下子嗣。                        

                            

  一般而言,儿子肖似母亲,而女儿则肖似父亲。

  她的孙儿有“年知秋”这般的娘亲,小时候必定粉雕玉琢,长大后必定貌若潘安。

  然而,她那长子居然放着如花似玉的娘子不要,中了邪一般地患上了断袖之癖。

  一想到长子,她便觉得心如刀绞。

  长子她管不得,幼子她还是能管上一管的。

  傅北时见娘亲时而蹙眉,时而展颜,猜想娘亲十之八.九又在想兄长了。

  前日,他曾在下朝后,出于对兄长的关心,求今上让他与兄长见了一面。

  兄长面色惨白,一身的草药味,病况并未好转,所幸亦未恶化。

  他握了兄长的手,微凉,立即断定兄长若无珍稀的草药吊着命,恐怕连年都过不了。

  当时兄长半睡半醒,被他握住了手后,便睁开了双目,虚弱地道:“北时,许久不见了。”

  他扯谎道:“兄长,许久不见了,你的面色瞧来好了些。”

  “我自己倒是不觉得。”兄长反握住他的手,“北时你看,我这手都没甚么气力了。”

  他慌忙安慰道:“兄长定会好起来的,病去如抽丝,兄长须得耐心些。”

  “多谢北时。”兄长瞥了眼守在一旁的今上,道,“峥儿,我想同北时说些体己话,你且先出去罢。”

  “梓童居然赶我走。”今上气呼呼地亲了一口兄长的唇瓣,方才出去了。

  显而易见,今上对于兄长的宠爱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削减半分。

  待今上出去后,兄长低声道:“我不知自己能否过得了九月十五。”

  九月十五乃是兄长与知夏成亲的日子。

  他紧张地问道:“兄长已不断袖了么?兄长想要与嫂嫂破镜重圆么?”                        

                            

  知夏终于要得偿所愿了么?可是今上会放兄长走么?

  岂料,兄长竟然直白地道:“我与‘知秋’确是昨年九月十五成的亲,但于我而言,九月十五并非我与‘知秋’成亲的日子,而是我与峥儿初试云.雨的日子。”

  怪不得今上从他口中得知了兄长是九月十五成的亲后,反应不同寻常。

  倘使兄长并不是九月十五成的亲,也许今上便不会命他去湘洲主持赈灾事宜了。

  兄长满面柔情地道:“当时我年仅一十又八,我若能过得了今年的九月十五,便满十四周年了。”

  他鼓励道:“兄长定能过得了今年的九月十五,不单是今年的九月十五,明年的九月十五,后年的九月十五都过得了,兄长会长命百岁的。”

  “我永远不可能原谅峥儿的背叛,我之所以愿意待在峥儿身边,便是因为我命不久矣,我若能长命百岁,定会弃峥儿而去。”兄长面露怅然,继而笑道,“好了,不说我与峥儿了。娘亲近来可好?”

  他避重就轻地道:“娘亲已好些了,正忙于为我张罗婚事。”

  “为你张罗婚事?”兄长打趣道,“看来,我们的柳下惠不得不下凡了。”

  他早已不是柳下惠了,他沉迷于与年知夏耳鬓厮磨,不可自拔,但他不能向兄长坦白。

  兄长又问道:“‘知秋’近来可好?”

  他不知年知夏过得算不算好,答不出来。

  兄长观察着他的神色,道:“我放心不下‘知秋’,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他发问道:“何事?”

  他以为兄长应当只是想嘱咐他好生照顾年知夏,或者快些放年知夏回家。                        

                            

  却未想,兄长赫然道:“帮我保护‘知秋’,‘知秋’并非女儿身,万一被娘亲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震惊地道:“兄长早知嫂嫂并非女儿身?”

  “嗯,我其实在他嫁入镇国侯府的第三日便发现了。”兄长轻笑道,“‘知秋’——应该是知夏罢,知秋与知夏是年家的龙凤胎,知秋是女子,而知夏则是男子,大抵是知秋不愿嫁予我守活寡,知夏不得已便替妹妹上了花轿罢?”

  兄长竟然这么早便发现年知夏并非女儿身了,自己委实愚钝,直到见到了年知秋方才知晓年知夏并非女儿身。

  兄长柔声道:“知夏绝非故意为之,北时,你切勿怪罪知夏。”

  他好奇地道:“兄长是如何发现的?”

  兄长答道:“知夏是个傻孩子,生怕自己被发现,连累了年家,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起身,对着铜镜模仿妹妹知秋的言行举止,不慎被我看到了,他乃是可怜的孩子,我不忍戳穿他,遂佯作不知。”

  他追根究底地道:“兄长要我切勿怪罪年知夏,兄长自己可曾怪罪过年知夏?”

  “冲喜一事原就是我的不是,我哪里有资格怪罪知夏?”兄长坦诚地道,“我本不想将此事告诉你,但我已命在旦夕,必须将知夏托付于你。北时,帮我好好照顾知夏。”

  “其实我亦已发现年知夏的身份了。”我还曾对着年知夏大发雷霆,甚至提出了只消年知夏委身于我,我便护年知夏,护年家周全的无理要求。

  虽然我及时收手了,但我终究在尝过年知夏的身体后,强迫了年知夏。

  殊途同归,我实乃贪得无厌的登徒子。                        

                            

  兄长向他确认道:“原来北时亦发现知夏的身份了,北时亦未将知夏戳穿,所以北时会帮兄长好好照顾知夏的对不对?”

  他郑重其事地颔首道:“我会帮兄长好好照顾年知夏的。”

  “有北时这句话,我便安心了。”兄长阖了阖双目,“北时,我倦了,你改日再来见我可好?”

  “嗯。”他又陪着兄长坐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松开兄长的手,出去了。

  一出去,他便瞧见了今上,今上双目生红,似乎哭过一场了。

  关于以上之事,他并未向年知夏透露,亦未向娘亲透露。

  他收敛了思绪,望向娘亲。

  镇国侯夫人见幼子发着怔,唤了一声“北时”,然而,幼子全无反应,不知在想些甚么。

  左右第二位姑娘未到,她便由着幼子继续发怔。

  良久,她乍然被幼子望住了,遂无奈地道:“北时,你清醒了么?”

  傅北时顺势道:“娘亲,我不太清醒,我得出了这望春楼才能清醒。”

  镇国侯夫人没好气地道:“休想,你不是答应了娘亲要见余下的两位姑娘么?除非你走了,一切交由娘亲做主,娘亲才会容许你走。”

  傅北时一本正经地道:“那儿子还是不走了,万一娘亲做主将两位姑娘娶进门,我怕是得辜负她们了。”

  镇国侯夫人用指节叩了一下幼子的脑门,笑骂道:“你这不听话的混账。”

  傅北时颔首承认:“对,我便是不听话的混账,娘亲还是勿要将别人好端端的女儿家推入我这个火坑了罢。”

  镇国侯夫人顺着幼子的话茬道:“你这火坑暖和得很,定会有不少姑娘心甘情愿。”                        

                            

  他们说话间,有小厮来报,第二位姑娘虞姑娘到了。

  “请虞姑娘进来。”镇国侯夫人继而耳语道,“北时,这虞姑娘出身于将门,喜爱舞刀弄枪,与明姝一样。”

  须臾,傅北时便见到了虞姑娘,正如娘亲所言,虞姑娘英姿飒爽,只较卫明姝略逊一筹。

  年知夏偷偷地窥了虞姑娘一眼,他曾见过虞姑娘的画像,亦曾从诸多画像中选中了虞姑娘,仅仅一眼,他便觉得自己见到了卫明姝。

  这虞姑娘与傅北时分外般配。

  紧接着,一股子呕意猝然袭上心头,使得他急忙捂住了唇瓣。

  他拼命忍耐着,不久,突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吐了出来。

  镇国侯夫人以为自己听岔了,行至屏风后一瞧,“年知秋”竟当真在呕吐。

  “年知秋”这副模样像极了孕吐,但她的长子已入宫半载有余,“年知秋”这肚子平坦得过分,绝不可能怀有六个月的身孕。

  “年知秋”究竟是单纯地身体不适,抑或是红杏出墙,怀上了孽种?

  若是前者,她得请个大夫好好地为“年知秋”看看;若是后者,她定不会让“年知秋”与奸.夫好过,毕竟镇国侯府的名声是不容玷.污的。

  年知夏一直在想他倘若当着镇国侯夫人的面吐出来了,要如何向其交代,但他未及思考好措辞,事情已然发生了。

  镇国侯夫人向来将他当做女儿对待,嘘寒问暖,而今,镇国侯夫人竟是反常地一言不发。

  他低垂着脑袋,双目瞧着镇国侯夫人的百合草履子,心虚至极,欲要向她解释,却由于呕吐不止而难以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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