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回到镇国侯府,    堪堪进得观鹤院,年知夏便被早愈拦住了去路。

  早愈火急火燎地道:“少夫人,大公子如何了?”

  年知夏据实相告:“夫……大公子被今上册立为皇后了。”

  世事难料,    大前日,    他还小心谨慎地在傅南晰面前掩饰着自己的身份,唯恐祸及年家;前日,他听闻傅北时被今上下了狱,心急如焚,    恨不得以身相替;昨日,今上下旨令他与傅南晰和离了,他茫然失措,    猜不出缘由;今日,    他亲眼目睹傅南晰被今上册立为皇后,今上还特意在他面前亲吻傅南晰,向他示威,傅南晰亦亲口承认了心悦于今上。

  “大公子被今上册立为皇后了?”早愈震惊地道,“今上怎能强抢大公子?大公子光风霁月,怎能忍受被今上所羞辱?不行,小的必须将大公子抢回来。”

  年知夏阻止道:“不必了,早愈,    大公子是自愿的。”

  “大公子并非攀龙附凤之人,    所以大公子是牺牲了自己,    为了救回二公子?”早愈咬牙切齿地道,    “昏君,男女不忌的昏君,    大公子可不能被昏君玷.污!”

  他明白自己在今上眼中无异于蝼蚁,    可是大公子待他不薄,    他纵然撞得头破血流,亦要为大公子讨个公道。

  年知夏并不清楚今上与傅南晰之间到底是谁人雌.伏,不过只消两厢情愿,便算不得玷.污。

  “早愈,大公子确实是为了救二公子才进宫去的,但大公子当这皇后并非牺牲,而是得偿所愿,大公子心悦于今上多年。”

  “少夫人的意思是……”早愈不敢置信,艰难地道,“大公子他……大公子他患有断袖之癖?”                        

                            

  见“年知秋”颔首,他喃喃自语地道:“大公子那样好的一个人,为甚么会患上断袖之癖?”

  年知夏一言不发,早愈所言代表着普罗大众对于断袖的看法罢?

  傅北时又是如何看待断袖的?

  倘使傅北时得知他是断袖是否会对他避之不及?

  倘使傅北时得知他对其情根深种是否会觉得恶心?

  “因为情难自禁罢?”他听见自己如是答道。

  早愈迷惑不解地道:“一名男子为何会对另一名男子情难自禁?”

  年知夏反问道:“一名男子为何不可对另一名男子情难自禁?”

  早愈天经地义地道:“一名男子只可对一名女子情难自禁。”

  年知夏不及作声,倏然闻得一把嗓音道:“情之一字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他循声一望,见是傅北时,心如擂鼓。

  情之一字确实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早愈见过二公子。”早愈茫然地道,“情之一字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但连自己心悦之人是男是女都控制不了么?”

  “早愈你年纪尚小,再过几年,便会懂了。”傅北时摆摆手,“我有话同少夫人说,你且先退下罢。”

  “早愈告退。”早愈一面走,一面想,左脚险些绊了右脚。

  待早愈走远,傅北时直截了当地问年知夏:“年知夏,你自愿留在这镇国侯府,是否想等兄长回来?”

  年知夏心知傅北时误会了,但他想不出甚么理由以让他自愿留在镇国侯府变得合情合理,于是默认了。

  傅北时毫不留情地道:“兄长当皇后去了,即便你在这镇国侯府守一辈子的活寡,兄长都不会回来的。”                        

                            

  “我……”年知夏抿了抿唇瓣,“傅大人对于傅大公子断袖一事是如何看待的?”

  傅北时思及年知夏对其母说自己心悦于兄长之时的姿态,面无表情地道:“兄长断袖了,不过不是为你断的袖,你莫要一厢情愿了。”

  “我……我……”年知夏抬起首来,望住了傅北时的双目,大着胆子道,“我是想问傅大人是否认为断袖违逆阴阳,天理不容?”

  傅北时不答反问:“你想要从我口中得到怎样的答案?”

  年知夏回道:“我想要傅大人回答断袖并非违逆阴阳,天理不容。”

  傅北时忐忑地道:“年知夏,你当真为兄长断了袖?”

  年知夏避重就轻地道:“对,我当真断了袖。”

  傅北时心悦于年知夏,当然希望年知夏是断袖,但年知夏不该为兄长断袖,而该为他断袖。

  他心头骤然浮上一个念头,遂抓了年知夏的右腕,一把将年知夏扯到了房间里面。

  年知夏不知傅北时为何突然动了气,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傅大人。”

  傅北时眼尾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床榻,浑身难受,继而质问道:“你难不成早有预谋?你并非因为年知秋逃婚,生怕镇国侯府追究,不得不男扮女装,替年知秋上了花轿……”

  他换了口气:“年知秋逃婚正合你意,你早已对兄长情根深种,遂顺势男扮女装,替年知秋上了花轿。”

  北时哥哥,你猜对了大半,只错了一点,我啊,我啊,我心悦之人是你。

  年知夏知晓傅北时心悦于卫明姝,并不想向傅北时表明自己的心意,遂沉默不语。

  “你……”傅北时将年知夏拽到了床榻前,进而将年知夏按在了床榻上,怒不可遏地道,“年知夏,你蓄谋已久,欺骗了镇国侯府上下,好大的胆子。”                        

                            

  年知夏颔首承认:“嗯,我蓄谋已久。”我对你蓄谋已久。

  “年知夏!”傅北时挑开年知夏的腰带,剥.尽了年知夏的衣衫,“你曾以这副身体勾.引兄长么?”

  年知夏周身一凉,登时瑟瑟发抖。

  傅北时不敢细看年知夏的身体,注视着年知夏的面孔道:“年知夏,你知错了么?”

  “傅大人贵为京都府尹为何这般沉不住气?”年知夏伸长手摩挲着傅北时紫色朝服上绣着的锦鸡。

  这年知夏被我看破了心思,唯恐我去娘亲那儿将他揭穿,欲要引.诱我不成?

  傅北时的理智认为自己该当拨开年知夏的手,他的身体却不肯依照理智行事。

  陡然间,年知夏手下施力,他这副身体当即压在了年知夏身上,鼻尖尽是浓郁的脂粉香,这脂粉香似乎织就了一张密密的网,将他牢牢地罩住了。

  年知夏感受着傅北时的体温与体重,顿生恍惚,定了定神,方才张口咬住了傅北时的耳垂:“傅大人是否要尝尝我的滋味?”

  傅北时直觉得自己的耳垂将要融化了,挣扎着道:“你不是心悦于兄长么?”

  年知夏迤迤然地往傅北时面上吐了一口热气:“我将自己的身体奉于傅大人,傅大人护我年家周全,容我留在镇国侯府可好?”

  “你……”傅北时自然想占有年知夏,但他并不想与年知夏做交易。

  “我甚么?”年知夏一手揉.按着傅北时的唇瓣,一手向下而去。

  傅北时霎时怔住了,忽而听得年知夏低笑道:“世人皆道傅大人乃是柳下惠,却原来名不副实。”

  他猛然推开年知夏,连连后退。

  年知夏一手支着后脑勺,一手放到了唇边,探出舌尖来,舔了舔:“如何?傅大人愿意帮我么?”                        

                            

  “年知夏,你……”傅北时头脑混沌,一时间,不知如何对待年知夏才好。

  年知夏主动投怀送抱,他何不将其占为己有?

  但年知夏心悦的是兄长,他岂可教年知夏委曲求全?

  他按了按太阳穴,末了,叹息着道:“年知夏,多珍惜自己一些,勿要糟蹋自己。”

  我很是珍惜自己,我没有糟蹋自己。

  年知夏似笑非笑地道:“傅大人好定力,已是这副样子了,尚有余力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傅北时清楚自己的状况,忍了又忍,才未对年知夏为所欲为。

  年知夏站起身来,环住傅北时的腰身:“我仅仅是揉.捏了数下,傅大人便情难自禁了,情之一字果然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傅北时早年为了查案,曾多次出入花楼,不管花娘使出何等手段,他皆能泰然处之,致使周峭曾怀疑过他是否不能人道。

  年知夏极尽柔媚地道:“我虽是男子,但傅大人若是愿意,可将我当作女子使用。”

  傅北时心动神摇,年知夏的朱唇近在咫尺,年知夏的躯.体正紧贴着他。

  是年知夏自荐枕席,他倘若顺势而为,并无不可罢?

  年知夏如同跪于堂下的囚犯,紧张至极地等待着傅北时的宣判。

  他想从卫明姝那儿偷走傅北时一夜,一夜便好。

  傅北时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对他的碰触有反应,才是理所当然的,这并不代表傅北时愿意屈就于他。

  “年知夏。”傅北时拨开了年知夏附于自己腰身上头的手,继而严肃地道:“年知夏,勿要糟蹋自己。”

  年知夏未及作声,傅北时已然拂袖而去了。                        

                            

  他生得再雌雄莫辩,依旧是男子,傅北时不愿意屈就于他。

  适才他用尽了毕生的勇气,然而,一事无成。

  他甚至不知自己从今往后,该如何面对傅北时。

  他蜷缩着身体,含着哭腔道:“北时哥哥,你要我勿要糟蹋自己,是因为嫌弃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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