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盐贩子
接下来几天，刘子祥竟然待在晋阳不走了！
这让王长运很是郁闷，彩棚都打好了，席面也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来，咱们好好较量一下，结果你躲在晋阳算什么？
看着搭好的彩棚都有点要掉色的趋势，王长运的心情很是阴郁。
一下一下敲打着椅背，“他在做什么？”
手下的伙计一身清布长衫，外面套着一件夹袄——这是王长运喜欢的打扮，作为无数盐商子弟的偶像，这种装扮迅速流行开来，有钱没钱，都得置办一身，在此时的效果大抵类似后世改开之后穿鳄鱼皮鞋、枕头下面压的笔挺的化纤西裤，小厂产金利来的腰带，配上条纹POLO衫，皮带上是BB机包，后来就装小灵通了。
“跟各家商户喝酒。”回答同样的简单利落。
王长运莫名的烦躁不安。
喝酒，喝的什么酒？
偏偏这种不安无法宣泄，总不能递话给晋阳的人，说你们不要再跟刘子祥喝酒了，这样做有失体面，也显得畏首畏尾，人家只是喝个酒而已，你急什么？
看着东家的样子，伙计有点迷茫，往日里的东家，总是那样的体面，说话慢声细语，喜欢读书，气度雍容，最近这是怎么了？
......
刘子祥下榻的宅子门口，他正亲自送一个前来拜访的中年人回去。
中年人家里也是排的上号的运商，从河东运盐到陕中一带贩卖，也是一桩挣钱的买卖，但谁会嫌自己挣得太多呢？
当然了，人家也没禀明来意，只是来喝酒送点小礼物套套近乎而已，拿了两海碗东珠说是让刘总办磨点珍珠粉喝。
看着一脸笑容上马车的商人，刘子祥撇撇嘴。
果然第一波上门的没什么可用之才，要是单看这人，气度不凡，谈吐风趣，席间说话也有分寸。ωωw..net
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没经过风浪。
面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容，说话过于字斟句酌，像一个初入职场的菜鸟会犯的错误，只能说明一点——他显然不是创一代，守成尚可，开拓就难说了。
不卑不亢这四个字很难说清，但有些小细节肯定要注意，例如不要小跑着上去跟人握手，可以快走两步，但跑起来就太夸张了，握手的时候有人习惯右脚或左脚往前一伸，身子前倾，好像弯腰一样，这也太过了。
诸如此类，都能决定一个人展示出来的外在气质，而这种气质又决定了旁人对你的第一印象。
换句话说，这些人在刘子祥眼里，连水生都不如。
就这样，一连吃吃喝喝了几天，一个人终于进入了刘子祥的视野。
这天中午，照例有人来拜访，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矮壮敦实，头发刮的很短，一进来就鞠了一个躬，声音厚重道：“刘总办，给您见礼了。”
刘子祥吩咐看座，汉子就笔直的坐着，先开言道：“思来想去好几天，还是壮胆来拜访您，刘总办给我泼天的面子，我原想就是站着混个脸熟就走的。”
刘子祥摆摆手，示意喝茶，“你也是盐商子弟？”
那汉子果真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手背一抹嘴，“总办，我叫杨学思，私盐贩子出身！现在包销一点王家的盐。”
刘子祥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这哥们儿挺直白。
“嘿嘿，以前叫杨大，后来进了城，找先生新起的。”
刘子祥盯着他看，这人不简单，最近几日，来来往往，都是盐商家族，或者跟盐沾点边的富商巨贾，每个人一攀谈，说的都是自己家世如何，认识某某，帝京的那个谁谁谁跟我是本家。
只有这位，上来就说自己以前是贩私盐的。
这句话信息含量很高，第一，以前是贩私盐的，自然和目前这帮人关系不是特别深，第二，以前贩私盐，现在竟然能加入这帮盐商团体，本身也就体现了能力。
不管是什么样的能力。
就好比一个江湖大盗说自己犯了什么大案要案，感觉已经很牛逼了，可要是一哥们儿说自己以前被全球通缉，结果后来当了步军局长，那绝对震倒一大片。
“杨掌柜，以前怎么做私盐生意？”
杨学思很坦诚的样子，“挣钱！我们村就在盐池东边，村里都是盐土，拿水融了，煮一煮就是咸盐，官盐贵，有的老百姓吃不起，就买我们的，其实一样吃但便宜许多！”
“又怎么当了运商？”
杨学思又道：“一开始贩私盐贩的少，后来贩的多了，官府先来剿，我带着同族上千号男丁，边躲边打，后来王家又雇人来剿，他们死了人，我们也死了人，索性让我们做了运商，每年拿出一点盐引给我们包销，挣的钱不如以前多，好歹也能养家糊口。”
看来盐商也是懂招安的。
如果有家住出产沙石的大河边的朋友，十几二十年前经常会遇见这种情况，一股势力承包河段挖沙石，遇到民风剽悍的临近村落，往往就会起冲突，在宗族势力强大的地区，什么这个老大那个老几根本没用，只能边打边谈，最后只能掏钱选择“招安”。
刘子祥热情的留杨学思吃饭，这位前私盐贩子没有推辞，而是一口答应了。
吃着吃着，杨学思有点不好意思，“总办，能不能让上点干粮？”
刘子祥哈哈一笑，吩咐厨房，厨房拿来几个锅盔，杨学思吃的很认真，一只手拿着吃，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
吃完跟你刘子祥碰了一杯酒，“让您见笑了，以前还没贩盐的时候，盐碱地里不长庄稼，大伙儿饿怕了。”
干了这杯酒，杨学思小心翼翼道：“总办，听说您要再设几家专商？”
刘子祥淡淡道：“还得请上头定夺。”
杨学思点点头，不再说话。
从府里出来，杨学思被同族人接上，有小伙子迫不及待问，“小叔，怎么样？”
杨学思瞪他一眼，“什么怎么样，人家这么大的官，很客气，留我吃了饭，像专商那样的事情，牵扯多少人、多少事？咱们提了，人家肯定记住，他能给，咱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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