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泪痣
周一升旗仪式,全校最期待的精彩环节。
但大家属实没想到,开讲前一分钟,季圳然还强忍着老曹隐忍怒气的眼神,在奋笔疾书。
一旁的祁闻笑了:“没写?”
“不是。”季圳然头疼地瞪了旁边林纾清一眼,“今早让林纾清骑自行车载我,车翻了,书包掉进水沟了,我的检讨面目全非。”
林纾清装瞎一级,嘀咕了声:“关我什么事?”
季圳然劝诫自己绝不能和小姑娘一般见识,但实在忍不住,边加快速度边咬牙说:“我说要迟到了换我骑,你偏不,就你那水平,见到个阴井盖都不知道避的,谁家车不翻?”
“”林纾清冷不丁噤了声。
祁闻的关注点只在林纾清身上,他背光,漆色的瞳仁浅浅泛着光,像是心情不错,眼底有笑,蕴得整个人连尖锐棱角都温暖和煦。
像是过了两天,属于上个礼拜的不虞都过眼云烟。
他问林纾清:“那你的检讨?”
林纾清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弯眼笑了下:“我书包没进水沟。”
季圳然:“”
这两人眉来眼去的,看得他愣是更上火了。
很快轮到大家上去读,林纾清他们四个在最后,池蕴还在从老师办公室赶来的路上,祁闻也被老曹拉去,介绍给了眼熟的学科组组长,说是新转来的好学生,多帮着照顾照顾。
就是吧,这个认识的时间点总是莫名尴尬。
那个学科组组长林纾清熟,成天见她就拉着问她有没有空,做不做题,竞不竞赛,打不打球,比姜心娅还要关心他们这些绩优生的未来发展。
生怕有哪个环节没关心到位,忽视了他们这些学生的心理状况。
典型的“学生带好了,牛逼就能吹”的代表人物。
但林纾清一般不感冒,她喜欢安静做事,是和学科组组长要做什么,先大肆宣扬截然相反的态度,很明显,祁闻没两句,脸上那个勉强冒出来的就开始僵硬了。
但季圳然的关注点在于:“答应了比赛,老师那边怎么说?”
林纾清说:“让我先练练手,知道我很久没画了,会手生。”
季圳然一脸疑惑看她,“你怎么就很久没画?”
林纾清:“?”
她顿了顿,那句“我怎么就画了”的话刚要说出来,脑中一晃而过顾苓之前好几次提醒她要给季圳然素描的事情。
完蛋,她最近在忙什么来着她又给忘了。
季圳然看她有诈,眉眼微敛了下,是审视的冷淡目光,“林纾清。”
“”林纾清尴尬笑了下。
“我那张素描,你是不是还没画?”
“”
但人怂气势不能输,林纾清忍了几秒,还是问:“那你又没和我说那张素描要用在哪儿,我怎么给你对症下药地画好?”
季圳然轻笑道:“没听说么?”
“什么?”
“接下来你们高二联考结束,就有一场艺术庆典,里面有个蒙面环节就是我设计的,我当然是参赛要用。”
“”原来是他搞出来的。
林纾清上下扫了他一眼,难以置信地磕碜笑了下,“你做模特啊,画画的,该不会是池蕴姐吧。”
季圳然盯着她的目光里,凛冽平添骄傲,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林纾清给他看头皮发麻了,“既然是池蕴姐画,你干嘛找我?心上人给你画素描,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儿?”
说到这,季圳然的脸色倒是沉了下。
他余光扫到朝他们这边跑近的池蕴,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压声:“那起码能画到及格线吧。”
池蕴那个狗不理的画画水平
林纾清毫无波澜地“哦”一声,转头就很胳膊肘往外拐地问跑近的池蕴:“池蕴姐,到时候艺术庆典上这么多好看的模特,你怎么现在就挑季圳然了啊,不会后悔么?”
“”池蕴顿了几秒,“那个”
她按理是该眼神犀利的,但一碰到画画这个话题,池蕴的气势会无意识地瘪掉。但她还是睨了季圳然一眼,冷冷的,硬着头皮淡定道:“妹妹,你还不知道?”
林纾清一愣,“知道什么?”
池蕴脸不红心不跳地微笑:“模特,是你哥求着要做的。”
林纾清:“”
季圳然:“”
-
中午吃饭也逃不掉模特的话题。
但有违寻常地,他们今天四个人吃饭,丝毫没有上周五晚上的尴尬,反倒还因为接下来林纾清要参加的寒假美术国际比赛而聊得比较愉快。
考虑到时间也不剩多久,林纾清除了到期末的这段时间练习,就是寒假一场集训,要领跑进度存在一定困难。
林纾清筷子戳戳米饭,轻声说:“我还是得先解决一下手生的问题。”
“找个模特练起来。”季圳然直截了当。
“模特?”林纾清眨了下眼睛,余光无意识就飞到对面默不作声的祁闻身上去了,她很不自然地说,“东西,还是真人?”
“当然真人。”季圳然莫名她这宕机的状态。
但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林纾清那点儿不怀好意盯着他的目光,她可不敢看祁闻,那不就是季圳然倒霉上当?
季圳然当场皱眉抗拒,烦躁道:“看我干什么?我专业当模特的?”
“”林纾清被他噎得都没回话。
“砰”的一下,饭桌骤然颠簸,季圳然那五官就拧在了一起,他弯腰不断倒吸凉气,疼得都说不出话。
反观对面微挑眉梢时目光倨傲的池蕴,神色微愠:“妹妹欠你的?”
季圳然错愕。
“态度好点。”池蕴说。
“”
池蕴抬头就朝正对面的祁闻抬了下下巴,“祁闻。”
祁闻漫不经意抬头,“怎么?”
池蕴淡声问:“妹妹的人体模特,做不做?”
林纾清:?
季圳然:?
只见祁闻先是停了几秒,随后微绷的脸色微微扬起笑意,他偏头看向林纾清,眼神温柔,眉梢轻挑的愉悦:“我可以么?”
林纾清握着筷子的力道都隐隐加重了。
就季圳然的角度,清风吹起她长发,这是连耳根都害羞红了?
季圳然大为震惊地顿住。
但紧接着,他眯眼盯向祁闻的目光里就全是警惕和火气,关键祁闻还不搭理地只朝着林纾清笑。
以牙还牙地,季圳然当然舍不得踢池蕴,就连林纾清,平时受点伤他都得跑上跑下的,那这同样力道的一脚自然就狠狠踹在了祁闻小腿上。
又是“砰”的一声重响。
季圳然下脚可比池蕴很多了。
他没管祁闻眼底的隐忍,只不耐烦道:“你可以什么可以?给我好好说话。”
但这回,饭桌几乎都夸张到“滋拉”猛地移位了。
瞬间凝滞的氛围,很快就被祁闻堪称奥斯卡演技的夸张表现手法给搅浑了,他脑袋一歪,手掌倏然就撑住靠近林纾清旁边的椅边,眉头紧皱,锋利的眼睛紧闭,甚至眼尾微垂的弧度,和抿成直直一条的唇线,都敛起疼痛的难忍。
空气在活跃,气氛都陡然变得焦灼了。
季圳然:“”
他愣了下,只见最先挡在祁闻面前的就是林纾清。
“你说就说,干嘛踢人?”林纾清的语气很冲,明显是生气了。
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瞳色清浅却里头蕴满火气,微微敛眸时,无声迸发出的都是较之祁闻有过之无不及的攻击感。
像是有怒到要把他吞噬的戾气。
季圳然:“”
终究只僵持了短短几秒,季圳然蓦然很自觉地转头看向那位脑袋快要靠到林纾清肩膀上,但就是欲碰未碰,满脸委屈可怜的狗逼兄弟。
祁闻看着他。
季圳然额角抽了下。
他扯起唇角,依旧是那股子执拗在骨头里的傲气,很冷漠的语气说出一句:“对不起。”
“”世界像是陡然安静了。
祁闻怔了一下。
只见在林纾清丝毫不减的气势下,季圳然很认命地闭上眼睛,又淡化了神色,十分好脾气地咬牙说:“刚刚踢疼你了吧,现在好点了么?还需不需要一会儿给你揉揉呢?祁闻同学?”
“”这回池蕴表情不对,祁闻也要被恶心吐了。
-
接下来的一周,林纾清很多时间都在美术室里做准备。
虽然有提到模特这件事儿,但上次那个对话,显然是没谈好,林纾清也不确定能不能麻烦祁闻那边。
因为不仅有联考,寒假之后三月十九到二十号还有另四门等地小高考的时间,林纾清百分百的4a等地没问题,但祁闻的情况,她不太清楚。
所以林纾清迟迟没问。
周三下午体活课前的大课间,全校上下开始大消毒。
而正巧,林纾清既定时间要去美术室一趟。
美术室所在的艺术楼大楼毗邻体育馆,一静一动,朝向都是等分对称风格,光线正向投入时,两边大楼高透净澈的落地玻璃窗都折射璀璨光影,通堂透亮。
林纾清捧着图纸正要过中间相连的长道时,祁闻和周子远从体育馆拿好篮球正好往回走。
林纾清步伐停顿了下。
注意力不经意就定在祁闻身上。
蓝白衬衫,藏青校裤,白色球鞋,少年衣领顶扣散开的随意,锁骨线流畅,他抬头撞上她目光,眉梢微扬的慵懒。
林纾清呼吸微快了一瞬。
周子远向来很有眼力见,他笑拍一下祁闻肩膀,“兄弟,来了啊。”
祁闻刚转头,就收到了周子远笑眯眯的暗示。
他眉眼悠悠掺了点儿笑。
周子远眼睛一扫就眯到不远处已经下楼的顾苓,这才突然想起来男女分配活动他还得跟顾苓商量事儿。
他赶紧打岔说:“诶,我有事呢,顾苓——!”
朝楼下喊一声,周子远就说:“你们聊哈。”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开溜。
只剩下林纾清和祁闻。
某一瞬,穿堂风加剧,林纾清手劲一松,画纸就窸窸窣窣地撒向长廊,有一张兜着圈儿飘到祁闻脚边。
他低头,意外上面只有简明扼要的素淡轮廓线和简单五官。
与比赛内容无关,而是纯粹的人物素描。
是林纾清帮季圳然画完之后,无意随手画的一张。
但纸张右下角:qw。
当然第一反应某两个字的存在,林纾清着急跑来要拿时,祁闻就忽然明白似的,他目光定格在画纸上,手也随之抬到她够不着的高度。
一高一低,林纾清仰头,正好撞上祁闻淡淡压下的目光,有几分笑,不明缘由的又是愉悦,他问:“这什么?”
“和你没关系。”林纾清紧张了。
她踮脚想抢,但偏偏她一米六五的个子在一米八五的祁闻面前太过弱势。
好几次靠近,衣衫轻擦,青柠和薄荷都融在一起,她还是没碰到画纸甚至一角。
林纾清脸皮薄,不抢了,甚至都有点儿赌气的不爽,站在原地,不开心地看着他,“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祁闻看着她,眼底似蕴入妥协的温柔。
以为他是放松警惕了,林纾清见状,赶紧再一次想踮脚想往上跳时,祁闻忽地俯身。
一秒之间,她吓得两步后退,却被祁闻压住手,又逼近一步。
这下,两人的脸颊都在咫尺之近。
林纾清随便呼吸,似乎都是祁闻的味道。
心头小鹿乱撞,她立刻屏息凝神,脚跟往后移了就要撤,祁闻偏偏要比她更眼疾手快,抢在她没找稳方向前,伸手直接勾住她校服衬衫手腕袖边。
皮肤表面浅浅薄薄的触及,电流窜过一般。
林纾清浑身上下顿时变得酥麻僵硬。
她耳根烫得发红,连看他一眼都带了闪躲,好不容易站好。
难得看到她这么害羞,祁闻慢慢从俯身的角度直起身,垂眸看她,眼神里明目张胆的宠溺,“画我的?”
林纾清硬着头皮说:“不不是。”
“那怎么是qw这两个字母?”祁闻轻笑了下,慢条斯理地摩挲纸张边缘,“难不成妹妹还有其他认识的人也是这两个字母?”
“”
讲一个谎话,就注定要用未来难以计数的谎话来弥补。
林纾清又不是会说谎的那料,那天帮季圳然瞎扯的能瞒过长辈,可现在是祁闻
她绞尽脑汁,可不到一秒,就理不直气也不壮地倔强抬起头。
撞上他眼神,她执拗又板正地生硬道:“谁说qw就是你了?”
很理不直气也壮的一句。
“什么?”祁闻笑意更深。
“”林纾清被他笑得那点儿勇敢彻底没了。
只见他漫无目的地融化了眼底的冷淡,笑意定格在她身上,“怎么连害羞都这么可爱啊?”
“”林纾清不敢呼吸了。
祁闻又说:“那好好说,这个轮廓怎么也这么像我?”
林纾清装哑巴,她怎么可能会自掘坟墓解释?
但祁闻多的是治她的招,趁她不备,他又靠近了步,有意压低的嗓音,这次是不疾不徐往她耳骨里钻,缱绻又勾人的。
“难不成这是你梦里的男主角,也和我一样有眼下痣?”
刹那间,林纾清快要被拂面的热息掩盖住所有呼吸的渠道了。
她都不敢多缓气,都不敢多吭声,只手足无措地顿在原地。
好久,她只没底气地嘟囔:“我又没说这是梦里的?”
祁闻笑了:“那就是现实的?”
“”
空气一度暧昧到难以言说。
林纾清紧张到快要脑子宕机,直觉不能多待。
她抿了抿唇,顿了几秒,终于见祁闻有几分松懈,赶紧一个弹跳就把画纸从他手里抢回来,头也不回地往美术室冲。
就慌慌忙忙撂下一句:“谁让你正好长了一颗泪痣!”
没几秒,人就没了踪影。
祁闻站在原地,感受着风里依稀留存的林纾清发梢间清浅又干净的甜味,难以克制地,唇角一点点扬起压不下的弧度,笑意盈满风声。
“小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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