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最后的华彩
胖子和柔伊时隔多年,终于再次看到了韩雨的笑容,胖子感觉心里有些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再看柔伊,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韩雨深呼一口气,准备将手放到陨石上去……
“等——一——下——”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声音制止了韩雨的行为。
说这话的人口齿漏风、声音非常拖沓,而且嘟嘟囔囔的,说话含混不清,像是吞了一个湿抹布在嗓子眼里。
韩雨屏气凝神地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看去——一个黑影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她这里慢慢靠近,怎么看都感觉不像是人形。
在此期间,赵晨光没有催促韩雨赶紧触碰陨石,他也有些疑惑地探着头瞧着那坨既不像人也不像鬼的东西,观察那个黑影下一步的动向。
黑影看上去上面整个一团糊,两条腿似的东西各在一侧支棱着。
“嗒、嗒、嗒、嗒、嗒……”,黑影一杵一杵地往韩雨这边走来。
黑影走到韩雨近前时,韩雨才看清黑影的真实面目。
黑影正是被手雷炸掉几乎上半截身子的安文山,他血肉模糊的样子让韩雨大惊失色。
安文山整个右手手臂不见了,手臂连带着一部分肩胛骨都被炸断了一截,骨茬子露在外面,他的一条腿被手雷爆炸的破片所伤,汩汩冒血,只能仄歪着身子,艰难地一步接续另一步往前踱步。
更恐怖的其实是安文山的脸,他的一半脸被炸没了,半张脸脸皮不知所踪,鲜血淋漓的颌骨和牙齿在外裸露着,右眼眼眶周围的挂着几绺烧黑的肉丝,肉丝随着安文山身体的摇晃荡悠荡悠的,右眼的眼珠子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但被一条细细的脉络膜勾着没有掉到地上,眼球随着那几绺肉丝一起摇摆。
韩雨被他的这幅鬼样子吓了一个激灵。
“等——一——下——”
安文山磕磕巴巴地重复着这三个字,逼近韩雨,迫使韩雨与陨石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安文山缓缓抬起他的左手,轻轻地搭在韩雨的肩膀上,然后用力拍了拍:“韩——韩——博——士,我——我——这么——一个——将——死——的——人,不——不妨——让——我——先——先——走——一步——步吧。”
安文山的嗓音已经完全失真了,天知道他说着一番话费了多大劲。
韩雨看到安文山这个样子,心里突然有一种酸楚。
如果说李德察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心腹的话,安文山则只是她身边一把趁手的工具。
在此之前,韩雨曾想过,如果那个引爆手雷与白毛怪物同归于尽的是安文山,而不是李德察,那该有多好。
可是现在,她对安文山的想法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安文山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一个无往不利的战士、佛挡杀佛的杀手,最后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唏嘘。
安文山现在一心求死,这个心情,韩雨可以理解。
韩雨对着安文山点点头:“嗯……那你先来吧。”
安文山的手在韩雨肩膀上停留了很长时间,似乎在以韩雨的肩膀为支撑,努力使自己不至于摔倒。
听到韩雨的答复后,安文山就抬起了手,不再扶着韩雨的肩膀。
就在安文山的手离开韩雨肩膀的瞬间,他突然失去了平衡,向韩雨倒去。他的手掌不慎按在了韩雨的腹部,差点让韩雨承受不住,被他压倒在地。
韩雨被安文山推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但她仍然努力搀扶住了安文山,最终成功地避免了两人摔倒在地。
恢复平衡后的安文山再次将手搭在韩雨的肩膀上,他忽然重重地拍了韩雨肩膀一下,然后又快速地拍了三下。
再之后,安文山轻轻将韩雨推开,牙缝里挤出一个含混不清的“谢谢”。
这是韩雨自认识安文山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说感谢的话。
其实,这也是安文山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说“谢谢”。
大概过了三秒钟,安文山没有一丝犹豫地触碰了那颗象征着死亡的温黄色陨石。
这是一个战士,生命中最后的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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