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引荐
弄玉小筑之中,聂清吟端坐于窗侧的梳妆台前,任由侍女涵菡梳拢着自己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
窗外花园之中,假山亭廊,小桥流水,花木错落,繁茂馨香,清静绝尘之余,又有一丝女子的娴雅婳祎。
“姑娘,左公子已是许久未来了,如今难得递了帖子,却说有什么要事相商,真是搞不懂,再有什么要事,难道还比姑娘重要了?”
涵菡撅着嘴唇,一下下的将手中长发梳得整齐,接着又轻轻挽在头顶,翻手之间就盘了个清雅的流云髻。
聂清吟抿唇浅笑,只用纤指点了点妆奁盒子里的一套海棠碧玺头面,缓缓说道:“就你话多,等人来了,可要注意些个。”
“哼,姑娘就可劲儿偏心吧。”
涵菡心里很是气闷,她家姑娘人美心善,又能歌善舞,还就通晓诗词文章,不知多少书生才子拜倒在这石榴裙下,甚至勋贵子弟都不在少数,如何就专是钟情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要是自己有这条件,不提做个侧室,便是寻个深情种子,做个官宦人家的体面继室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真是,这些个商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一张嘴惯会哄人,也不知姑娘这样的聪慧之人到底怎么想的,竟就还吃他这套。
自己这回可不能让那姓左的再就迷惑姑娘了!
弄玉小筑外,左进与庄可卿一前一后地从马车上下来,两人身边除了潘仁潘大掌柜,另外还跟了个庄保年。
庄保年此时手里提了个巨大的方盒,落在最后,颇有些忐忑地瞧着眼前这个仿若世外桃源一般的门庭。
“保年无需紧张,稍后你便与大掌柜在外稍等,我们谈完就会出来。”
庄可卿安抚地看了眼自家堂弟,笑着说了句。
其实今日本该是只有左进与她二人前来的,但考虑到后面铺子开张,还是做女子生意多些,她便想着带了保年过来见识一番何为锦绣,何为雅致。
毕竟她已是知道这弄玉小筑里住的,便是曾经在裕王府上献艺过的那位聂姑娘,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奇女子,她所居之处,自是非同一般。
“这便进去吧。”
左进笑言一句,执起门边挂着的竹枝,击打了几下挂在门上的刻有梅兰竹菊的四块竹板。
竹板长短不一,厚薄不均,被人这么敲,发出的声音竟如一首轻快短乐一般,十足使人惊叹。
果真巧思,不愧有才女之名。
庄可卿赞叹,心中更是希望今日能说服这位聂姑娘,好助自己一臂之力。
四人在门口稍待了几息,很快小筑的大门便被从外往内的打开,里面一位头梳双髻的可爱姑娘现出身来。
她先是见到立于门前的左进,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殷勤说道:“左公子来了。”
之后视线一扫,又是落在之后的庄可卿身上,眼神中一片愕然,接下来张口裕要出口的邀请话语竟是都堵在喉咙,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左进眉角一挑,当是没瞧见对方的失态,只说,“玳瑁姑娘,今日与你家姑娘约了谈事,还请带路。”
“啊、左公子请。”
玳瑁一惊,忙的侧开身来,心下虽有疑惑,却是不敢多问,她闷头带路,只眼角余光不停的往庄可卿的方向扫去。
几人行了一路,穿过曲廊水榭,来到一处鸟语花香之所,入目所见,一位清雅佳人正端坐于池边的桃花树下,指尖拨弄着古琴的琴弦,发出一两声清越婉转的琴音。
微风拂来,吹过枝头繁花,片片淡粉花瓣飘零而下,逝于风中,落于水面,而女子浅垂的脖颈这时才缓缓抬起,露出一张清丽端雅的容貌来。
饶是庄可卿这样见过后世风格各异、盛妆打扮的美女之人,现下也是为她这过人之姿所折服。
“进郎,你来了。”
女子樱唇轻启,语气柔和婉约,又似愁肠千结,一声一叹,都教人心也软了,骨也酥了。
不说潘仁潘大掌柜,他是见过这位聂姑娘几次,还能面色镇定,可庄保年,一个青葱少年,毛头小子,平日在五福记所见不是市井大妈,就是婶娘嫂子,哪有见过这等绝世佳人?
一时满脸呆愣之色,是瞧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粗鄙之辈。”
侧边突然传出一声娇斥,将庄保年一惊,他回头一瞧,就见一粉面圆眼的黄衫姑娘端着茶具走到近前,狠狠剜了自己一眼,又往前面那位美人姐姐处走去,甚至还唤了对方一声“姑娘。”
聂清吟扶起膝上古琴,站起身来,目光流转之间,看向了左进身后的庄可卿,浅浅一笑。
“这位便是庄姑娘了,请坐。”
庄可卿友好颔首,侧身入座,落落大方。
桃花树下,三人围坐于一小几之前。
涵菡侍立在聂清吟的身后,眼风扫过庄可卿的方向,心中忿忿不平。
左公子来访便罢,怎还带了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前来,这倒是何意思,是故意来教姑娘难堪的么!
“涵菡,且将东西放下,伺候进郎与他的朋友饮茶。”聂清吟轻声吩咐。
涵菡嘟着嘴巴,俯身放下茶壶,之后便将茶盏第一个放在左进面前。
按照待客礼节,这第二盏就该是庄可卿的,可她却是有意绕了开去,要先行给自家姑娘摆上。
聂清吟蹙了蹙眉稍,涵菡虽是看到,但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在给庄可卿置盏时,手上力道加重了许多,以致茶盏与小几之间发出了‘砰’的一声。
着实破坏了此间美景。
“涵菡。”
“是,姑娘。”
“你先带潘掌柜和这位公子下去喝茶休息,稍后我再唤你。”
“姑娘?!”
涵菡简直不敢相信,姑娘怎么还同她置上气了,不就是手重了些么,自己这么做,不也是因为想给这女子一点难看么。
“去吧,记得给潘掌柜泡他最喜欢的见春。”
聂清吟声音轻柔,语意却是不容置疑,涵菡咬了咬嘴唇,站着不动好一会,见姑娘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才跺了跺脚,不甘心地走了。
三人离去,花园只余左进几人,聂清吟缓缓告歉。
“婢女无知,还望见谅。”
她语气陈恳,盈盈目光之中,全然都是歉意。
原本庄可卿就对涵菡所为并不放在心上,这下冷不防被个美人这般专注地瞧着,也不知怎的,面上‘腾’地下就红了。
她如今可是晓得,为何古来帝王为何总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美色误人呐!
若她是个国君,能有这等美女子环绕身边,怕早就是昏的不能再昏了。
“不不,没事没事,我不介意的。”
庄可卿红着脸连连摆手,手足无措之态是逗得聂清吟掩唇轻笑。
“庄姑娘率真。”
说罢,她玉臂轻抬,素手执壶,先为庄可卿倒了一盏清茶。
“进郎与我说了,此梅香乃是出自姑娘的慧心与巧手,我感叹多时,今日才得一见姑娘真容,甚感快慰。”
“左公子与你说过我?”
“自然,进郎身上事务繁杂,时常出了远门,但既是如此,我二人间也常有书信想通。”
聂清吟皓腕轻点,行了一招龙点水,清澈茶水从壶嘴流泻而下,尽入左进面前的茶盏之中,无有一滴漏出。
“前些时日,他特特派人送了封帖子与我,其中谈起姑娘之事,引了我十分的好奇,这才请他帮忙引荐。”
闻言,庄可卿不免抬头诧异地看了眼对面的青年,心道不是我们有求于人么,怎么你这一番操作猛如虎的,倒成了人家姑娘来请你了?
左进端了茶盏,老神在在地饮了一口,却是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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