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生辰宴1
“广阳侯到!”
马车缓缓停下,两侧上书‘广阳’二字的灯笼还就就犹自摇弋,公主府门前所立的仆人已经高呼一声,躬身上前迎接了。
侯府马车车架宽大,内部亦是空阔,广阳侯与其夫人同坐在铺了锦缎的软垫上,对面二人独女满头珠翠垂首而居,中间四角雕花茶座上,清茶果盘样样不缺,除此之外,竟是还熏了难得的白鹤香。
“侯爷您请。”
迎宾仆从腰背微躬,虽是行的随侍之举,但姿态并不显谦卑,反是笑意盈盈,骨子里却透出份与寻常勋贵人家家仆不同的傲气来。
听到马车外的恭请声,广阳侯正了正面色,将心里头那点不甘压了下去,转而看向自己的独女,说道:“爱蕊,你应知今日所来为何。”
“长公主生辰,京城显贵齐聚,恐怕宫中亦会派人前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得跟着你母亲,在长公主面前好好表现。”
关爱蕊自然知道父亲所说的表现是个什么意思,但她堂堂一个侯府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貌俱佳,在京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去年及笄以来,多少豪门世家许人前来提亲,可父亲就是不曾松口,她本还以为父亲这是爱女心切,想要为自己择一门好亲事,谁想这却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长公主独子,身份自然尊贵,名头自然响亮,可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此子空有世子头衔,实则是被溺爱无度养废了的,平日里斗鸡走狗,不学无术,成日里与那些纨绔子弟混迹一处,要不是圣人有言在先,说他若能从国子监顺利毕业,便在朝中封他个实职,恐怕此人是连国子监都不愿去的。
就这样的人,如何能与自己相配了!
关爱蕊面容恬淡,柳眉樱唇,巴掌大的心形小脸并不如余佳慧一般明艳动人,却是长辈最喜欢的那种宜家佳妇的样貌。
此时她贝齿轻咬,攥住锦帕的指尖都是微微泛白,广阳侯夫人见此情态,当即心疼不已。
可若是从前,她自是不会同意丈夫此等卖女求荣的行径,可如今不同往日,广阳侯府外面瞧着花团锦簇,可谁都知晓,现在只不过是空有一个豪门的壳子而已,内里已是勉强支撑了,要是再不想法子,怕是很快就要衰败下去,从京城一等贵族的阶层消失了。
思及此处,为了往后的荣华富贵,便是再多的不舍也能忍了,再就说来,长公主天恩不衰,圣人又正值壮年,姐弟情谊深厚,女儿只要嫁入府中,以后就是得个封号也不是难事。
夫妻嘛,总归不就是那么回事,他在外面玩他的,就是小妾姨娘娶了无数又能怎样,以女儿这般聪慧贤淑,拢住了长公主的心,只要正妻名号在这一天,那些贱人就翻不上天去。
郑氏知道自己女儿看着乖巧,其实内里颇有傲气,她侧眼睨了一记自己的丈夫,示意他不要再说,这才伸手抚了抚女儿的肩头,宽慰道。
“蕊儿,勿要紧张,今日只是来拜贺的,过会跟着母亲便是,自无须你在旁多言。”
关爱蕊如何不知道母亲话说的柔和,但其实是和父亲站在一边的,心里是既哀伤又不忿,闻言眼眶一酸,都是要落下泪来。
广阳侯眼见女儿红了眼眶,心里没有丁点不忍,反是愈显不耐,且因外间恭迎的仆人又是询问一声,深感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受到挑衅,便一改之前硬装出的儒雅宽仁,眉头倒耸,压低了嗓音怒喝道:“哭哭哭,哭什么!这大好日子你最好给我识相些!”
“只要能入了长公主府,下半辈子的荣华都要享受不尽了,摆这个丧脸给谁看了!”
说罢,袖子一甩,又冲郑氏发了通脾气,“你教的好女儿!心大了!还野了!”
郑氏眼看不好,这还没进了公主府的大门呢,父女俩就闹成这般,主家的大喜日子,女儿要是一副哭相进了门,明日他侯府在京城可不知要被说成什么样了。
“蕊儿,听娘的,快将眼泪擦擦,便是你不喜世子其人,也该在乎侯府体面才是。”
“今日参宴者众,青年才俊亦是齐聚,若有合适的,你父亲定也是会为你着想的。”
说罢,郑氏碰了碰自家丈夫,让他应上两句,好先宽了女儿的心,广阳侯无法,只能在敷衍地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承认了夫人的说法。
关爱蕊自是不傻,她今日已经到此,其实是避无可避,刚刚一番作态,不过是想让母亲心软些罢了,免得进了后厅将自己直往长公主面前推,显得急躁又失礼,在众位夫人、小姐面前丢了面子。
“女儿知道了。”
轻持锦帕按了按眼角,关爱蕊不消半刻便重整仪态,转眼又恢复成了高贵娴雅的侯府嫡女。
“嗯。”
广阳侯这才满意地从上到下审视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心中笃定,只要长公主见了,必是心喜。
恭迎的仆人已是垂手在车架外候了快有一刻钟了,只这么短的时间,后头又是来了几辆马车,一辆更比一辆华贵,可见主人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京官。
这广阳侯怎么回事,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个没落贵族而已!
仆人正要再请,却见马车的车门由内而外的缓缓打开,一阵白鹤清香扑面而来,直让他心下大震。
白鹤香!
府中驸马最爱此香,他们这些下人随侍在旁之时也能品上一二,自是对这味道甚是熟知。
可这侯府竟还用得起白鹤香?
京城谁人不知这白鹤香是为贡品,极为难得,光是有钱可是买不着的,还得有权有势才行,再说这样难得的香品,除了底蕴深厚的长公主府,谁还不是只在招待贵客之时使用,以示恭谨之心,哪还有在马车里就点了的?!
莫不是说,这侯府根本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只余了个锦绣繁华的空壳,而实际上却是深藏不露?
这仆从之前面上的矜傲之色顿时一敛,眉目都低顺了三分,广阳侯步下马车,见此情形,心下畅快不已。
不枉他耗费心血花了重金寻了门路求得的贡香,只此一举就使人刮目相看,实在值得!
侯府三人下得马车,在仆从引领之下进了长公主府的大门,侯府马车则由车夫赶至专门的停靠点,好空出位置让下一辆马车停占。
好巧不巧,跟在广阳侯府之后的便是礼部尚书家的马车,与其极尽招摇不同,尚书家的马车低调内敛,车架也非宽大,但整体装饰古朴却不失大气,着实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厚重感。
长公主乃皇亲,本与朝中大员无甚干系,未免着人口舌,此番前来的皆是尚书府的女眷,余佳慧甫一下车,就闻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白鹤香。
这是……
她自幼于书画无心,偏爱捣鼓些女儿家的小玩意,祖父心胸宽广,从不介意她做弄这些,甚至还会时常寻了难得的香品送予自己,故而白鹤香,她亦是闻过。
只是京中哪户人家竟如此豪奢,能用此香熏车?
“方才是哪家贵人在此停留?”
年轻女孩的好奇心是如何也拦不住,余佳慧跟在母亲身后,踌躇许久,还是问出声来。
“回贵人话,先前来的是广阳侯一家。”
这并无什么好遮掩的,仆人垂首笑道,有问必答。
此话听在余佳慧耳中无甚特别,可令氏常年身在京城贵妇圈中,一听此言,不消片刻,就是将广阳侯的打算猜了个一清二楚。
这广阳侯,为了权势荣华,独女的一生幸福都能充作筹码,还真就的不择手段。
令氏暗自摇头,她出自书香世家,甚是鄙夷此等趋炎附势的做派,心道自家之前婉拒了长公主府的求亲,此番还当内敛些个,免得无端被广阳侯这样的短视的人家视作对手,惹了麻烦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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