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边市
宣景帝一言，没有怪罪沈凌的意思，只当他是个年轻气盛的晚辈来看。
“你爱妻之意舅舅明白，日后定会相劝你之母亲，教她与庄氏留一名分。”
说罢，他便扶了额头，闭上眼睛，显然是累极惫极了。
礼部尚书此时心中也是后悔不迭，为何自己倒是一时激动，都未曾问清对方到底能有什么制胜之策呢，现在倒弄得陛下这般失望，实在是他之过错啊！
一君一臣，一个疲惫不言，一个追悔莫及，而沈凌与庄可卿，却是互视一眼，面上丁点没有焦虑之色。
“陛下，想是草民之妻说的不甚清楚，其实此火药，非彼火药也。”
青年朗声一句，声音在殿中隐隐回荡，宣景帝闻言，压下心中的倦怠之感，睁开眼睛，沉声问道：“此言何意？”
“此火药非彼火药，难道你们口中的火药乃是另外一种东西吗？”
“非也，民女所言火药，依然是由原来的材料所制。”
庄可卿此时接过沈凌未尽之语，接着回话，她一双杏眼之中，神采奕奕，满是自信之色。
可同样的材料，难道还能制成不一样的东西么，疑问在宣景帝心中层层盘旋，但不知为何，他竟是下意识的没有出声斥责。
“相同材料，经过提纯以及重新配比，将可产出全与之前不同的东西来，若是不信，陛下尽可寻来匠人，按照我的提供的方子试上一试。”
语毕，庄可卿垂下头去，双手高举。
宣景帝定睛一看，只见她手上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册子，想来便是刚刚所言之配方了。
招了招手，侍立在旁的姜良忙的走上前去，取了小册，逢到了圣人的手上。
“硝石七成半、木炭一成半、硫磺一成……”
小册之中，寥寥几字，便将配比标注的清楚，翻到后面，更是明明白白地将材料提纯的办法一字不漏地写了。
宣景帝心下犹疑，他不知如今军器局中火药的配比如何，但现在眼前这本小册，却是让他产生一种必要试试的想法。
“这……”
“陛下，现在事态紧急，提纯还需时间，不过这配比却是随时可以寻人一试的。”
沈凌此时拉着庄可卿深深一拜，两人郑重说道：“还请陛下一试！”
宣景帝将小册放在龙案之上，一时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回道：“你二人先下去吧，此事还当再议。”
没有当即答应，宣景帝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挥了挥手准备让侄子夫妇退下，可沈凌却是在临出殿门前转身又是一拜。
“陛下，若此火药一试可成，请务必让草民一承主使之责。”
“民女也愿随夫一同前往。”
两人声声切切，全是一片家国之心、夫妻情深，宣景帝看在眼里，为帝以来日渐冷硬的心都是融化了小小的一片。
“罢了，若真是能成，便许你们前去又是如何。”
露出了十几天来第一次的浅笑，宣景帝低下头来，又将目光落在了龙案之上那本小小的册子之上。
“宣兵部尚书、兵部侍郎觐见。”
……
步出宫门之外，庄可卿与沈凌坐上了归家的骡车。
“阿凌，你说你舅舅会同意你去吗？”
“怎么，可儿是对你那火药配方没信心吗？”
青年笑了笑，揶揄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小妻子。
“那怎么可能没信心？你且看吧，这方子定是能一鸣惊人的。”
“圣人已是说了，只要此方可用，必会应了我们的请求，你放心吧。”
“唔，话是这么说，不过，若真是能去上一趟边关，除了与北戎施恩，借机册封定下尊卑之外，我觉得能做的事还不少呢。”
庄可卿若有所思，“北戎苦寒，但那边也有他们特产的东西。”
“阿凌，我记得你说过，大盛境内没有好马，良种的宝马尽在关外是吗。”
沈凌闻言点了点头，心道可儿莫不是想要借此机会让北戎献上良马？
此等想法是不错，可惜却是天真了些。
马乃北戎最重要的牲畜，他们本就是游牧民族，靠着这些骑着战马的勇士，北戎骑兵才能让关外之人心惊胆战，且马是战略物资，便说是家人都不夸张，这样重要的东西，又如何会轻易献予大盛？
就是大盛有了厉害的火药也不可能！
“其实这回阿凌若能做这主使，不如再就劝一劝圣人明年开放边市。”
“为何？”
沈凌略略不解。
未免中原的物资进入草原，滋长他们的势力与贪婪，边市贸易早在几十年前就已废弃，就是中原商人眼馋其中巨利，但也不敢有违朝廷法令，故而就算如今还有些地下交易，那也实在成不了什么规模和气候。
朝廷明明禁止之事，为何可儿还要让自己劝说圣人改变想法呢。
“阿凌你想，草原有我们想要的，我们也有草原想要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与其动刀动枪的，不如用经济手段，制住他们民生的咽喉，再用锦衣玉食、华服珍馐腐化他们的王庭，时长日久，草原之上的人享受惯了中原的好东西，如何还能过回原先风餐露宿，幕天席地的生活。”
“再要长远些，不如就允王庭派些王公贵族之后，来我大盛，感受一番中原的繁华，学习学习儒家的礼仪仁德，这般下去，原来是为草原之狼的北戎，不也就野性尽退，成了我大盛的一只家犬？”
庄可卿笑意吟吟，几句话间，就给沈凌打开了一番新的视野。
青年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不过，这都还得是有火药的支持，只有这回让北戎见识了我们的本事，他们才不敢妄动，之后一切才能顺理成章、顺势而为。”
庄可卿犹自说着，没发现青年看向自己的灼热目光，她只掀开车帘忘了眼窗外高悬的明月，接着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小小的寒战。
一把将自己的妻子揽在怀中，沈凌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都能鼓出胸膛。
“哎，阿凌，你怎么……”
没给庄可卿说话的机会，青年牢牢拢住怀中的珍宝，一个吻轻轻落在了对方的发顶。
“可儿，我甚幸有你。”
……
宣景帝的动作很快，从宣了兵部尚书和侍郎觐见，到军器局火药实验成功，前后不过花了半日时间。
沈凌再度被召到宫中，这回足足过了一天，他才从宫中回转。
次日，宣景帝便在早朝中与百官明言，长公主之子容璟，多年前流落民间，今已寻回，此子心怀百姓，有勇有谋，乃为此次边关出使身份最适合的人选，而其本人亦是自荐，愿为圣人分忧，愿为大盛献力。
一言而出，百官哗然，不知是该庆幸自己就此不用出使边关了，还是该担忧如何能将这于国来说至关重要之事交予一个长于民间，毫无见识之徒。
“陛下，此举不可啊！”
有臣子当即出言反对，“皇室血脉尊贵，如何可以轻易涉险？”
此人也是圆滑，未曾说长公主之子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而是话的重点放在血统之上。
而且，依长公主爱子之心，定是不会愿意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孩子去到边关，行这一趟凶险的。
“噢，爱卿所言有理。”
宣景帝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又笑言一句：“那依爱卿所见，朕该派谁前去？”
“难道是说，爱卿愿担此重责，为朕分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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