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曾经的失败
生命是什么，标准答案是具有能量代谢功能，能回应刺激及进行繁殖的开放性系统。
活跃在太空壁垒外层甲板上的这个巨大扭曲怪物，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生命，但其是否具有智慧能够思考呢，答案是否定的。
与其说是‘一个生命’，不如说是由无数相似成分的扭曲个体汇聚在一起形成的‘怪物’，它并没有一个实际上的中心，只是凭借着某种极其粗糙和浅层的本能反应在进行活动。
洛兰希尔漂浮在太空外，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当体型增大到数百千米，近乎一个行政省的面积大小后，已经很难用形容词来描绘眼前这种‘壮观’了。
宛如某种杂乱堆积的垃圾场，其中有着各种干的和湿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而最近又因为战斗和入侵，表面大部分被烧灼的一片炽红。
当一个正常人看到这种怪物时，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并不是恐惧，因为其体型过大反而冲淡的这种恐惧，宛如某种自然现象。然后就是一种诡异而难以理解的扭曲之感迎面扑来，它似乎是活物，但又似乎就是死物，处于一种暧昧模糊的状态。
对于其躯体外层的攻击并不会激怒‘它’，因为它没有情绪和思考，而‘它’侵入壁垒内部的部分，也不会知道外围那些‘同伴’如今的遭遇。
“这种感觉，很恶心啊。”薇弥雅悬浮在洛兰希尔身旁，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名的‘怪物’。
“是的。”洛兰希尔点了下头，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脑海中翻涌的各种情绪平复，慢慢压下胃部想呕吐的感觉。
如果说眼前是一道极苦难吃的菜，普通人大概简单的舔了一下，便呸呸的放下，但作为原初之风的她在有着极高的感知情况下，就是将这道菜中各个细微末节同时品尝了下，受到的冲击和难受也会是普通人的数千上万倍。
许久之后，洛兰希尔才面色发白的重新看向这下方的怪物，又是一轮主炮齐射，随后小型无人机携带着核弹头冲入那轰开的豁口内部。
剧烈的爆炸和火浪淹没了视野，白炽一片，扩散的冲击波和热浪将壁垒的外层装甲刮出无数细小的划痕，各种碎片和杂物也漫天飞舞，散入茫茫的宇宙太空中。
火光逐渐熄灭，融化的金属由白炽慢慢转为暗红，然后缓缓凝结。
尽管身上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但这只‘怪物’依然毫无反应，继续着之前的行为，不断浸入壁垒深处，寻找着自己本能中渴望的东西。
那会是生命的魂体，清晰的意识，魔力汇聚的物品，和艾竭卡之海有联系的东西。
经过数轮攻击后，眼前的怪物虽然满身伤痕，其中上部还出现巨大的残缺，但依然缓慢的蠕动着，将各个手臂和部件，伸入壁垒中，继续着摸索和寻找。
“圣白屏障被侵入中！”
“圣白屏障被侵入中！”
“圣白屏障被侵入中！”
头顶的指示灯一片鲜红，然后不断闪烁，告诉着壁垒内部结构中存活的人员，情况危急，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该死。”杰勒米扶着受伤的头部，昏沉难受的从地上站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有如氧焊后残留的气息。
“环境供氧浓度偏低，且持续下降中，请宿主立刻寻找供氧器具，或者离开该环境。”战斗服上那小小的指示灯亮起黄色，衣领侧边也响起提示的声音。
一天前，杰勒米乘坐的战舰返航，在这处太空壁垒修整和补给，他本以为自己能好好休息上一两天，然后继续参加战斗，但没想到意外发生的如此之快。
混沌幻影中出现了某种不知名的‘生命’，在刚得知这个消息没一天的时间里，‘它’就真的找上了门。
或许是因为聚集效应，在太空中漂浮的这个壁垒汇聚了大量魔力，能量，人员，以及无数的超凡者，有如一个清晰可见的巨大火把一般，让临近不远的混沌幻影如飞蛾扑火般迅速赶来，速度也越来越快。
尽管一路上，有着各种炮击和轰炸阻拦，但在剥去层层‘外壳’外围的混沌幻影后，其内部这个巨大的怪物，也呈现在所有屏幕中间，很快，它就扑上了这处壁垒，在一轮轮齐射和导弹轰炸中，开始了入侵。
各种扭曲的灰黑混沌幻影在壁垒内部游走，它们能轻易腐蚀那些抵抗力较低的非战斗人员，而迅速响应的隔离闸门虽然在初期起到部分作用，但很快这些混沌幻影就开始扭曲墙壁，沿着各种管道前进，这让中央控制AI不得不紧急关闭遭受腐蚀的十多个模块，并在模块间展开隔绝侵蚀的装甲断层，如此才暂且止住其扩散的脚步。
身处壁垒中暂且休息的杰勒米，在危机到来时，被当作战斗人员紧急征召，而他的任务就是负责清扫那些溢散进入安全模块中的零星混沌幻影。
作为序列7的战机驾驶员，他在两位同样临时被征召的同伴配合下，快速开始了行动。
一位龙之序列7的同伴和他拿起配发的烈阳湮灭枪，负责击溃那些突然冒头的混沌幻影，另一位死灵序列6的护士小姐则负责侦查感知混沌幻影，并用手上的装备对那些击散的混沌幻影进行无害净化处理。
战斗在初期并不难，有着中央的AI的指挥和调度，他们可以精准的寻找到那在走廊和各个狭小空间隐匿的混沌幻影，然后将其击散并处理，但之后的情况就不太美妙了。
那怪物的‘手臂’撕裂扭曲壁垒的外部装甲，内部越来越多的模块被划为需要隔离的危险区域，因此中央AI能调集的能量和力量也越来越小，他们也不得不在指挥下，一次次向后转移，直到数分钟时前接到中央AI的最后通知。
[请紧急离开此处太空壁垒，自毁程序即将启动]
最后，AI给他们在地图上标记出逃生路线后，便不再有任何新的命令传来。
本来，他们也是要乘坐那艘逃生艇离开的，但是……
陡然撕开的裂口中，混合着扭曲之物的‘长臂’穿透走道的侧面，然后刺入壁垒内部的结构，在这突然的攻击下，那位龙之序列的同伴瞬间半个身子被撕掉，而自己也被带起的沉重金属装甲砸晕，数秒后才在战斗服的电击刺激下醒来。
头部内依然有着剧痛和昏沉，但眼前的情况让杰勒米不得不尽快认真起来，他必须立即采取行动，不然会成为阵亡名单上一个无关痛痒的数字。
三米远的前方，那粗大的‘手臂’带着各种‘部件’依然不停的向壁垒内部深入，其过程有种某种钻地机，而手臂上那散落的零件都是被混沌幻影腐蚀后的‘血肉怪物’，这种东西在第三纪初期的混沌灾厄中就被人专门记录下来。
他们的组成格外复杂，但大多都是被混沌幻影腐蚀后，失去自我意识，但又还没完全死亡的生命，其内部的灵魂早已一片稀碎和凌乱，但肉体却被混沌幻影支配，成为某种和混沌幻影类似的、仅有本能的东西。
相比一般的混沌幻影，它可能还会在残缺的灵魂碎片或部分记忆作用下，使用一些生前的技能和说话方式，但是千万不能被其这副模样迷惑，认为他还有救，于是心软，历史上因为这种侥幸的希望，发生了太多的悲剧。
有时候希望并不是好事，它让人心怀侥幸，因此变得软弱，同时无法下定决心，始终无法摆脱现状，所以典故中，女神因为怜悯，将盒子中最后一样东西没有放出去，而它的名字，就是‘希望’。
如今呈现在杰勒米身前的就是几具从‘手臂’上剥落的残躯，其中两具应该是经过模块的壁垒工作人员，他们一个只有上半身，一个只有侧边身躯，如今似乎还没完全死亡，看着杰勒米，略带迷茫，似乎有些失措，然后又向这边靠近。
看着其内脏内各种器官和部件不断的在地面蠕动，拖出长长的血痕，杰勒米心中一阵反胃恶心，但良好的训练还是让他忍住了。
“给我注射战斗兴奋剂。”头盔下他低身开口，随后耳边传来随身AI的回应。
“是，开始注射T-470兴奋剂，该药剂会暂时激发宿主身体素质，其效果会在20分钟内达到巅峰，然后衰减，之后会迎来近12个小时的虚弱期，请注意。“机械合成音快速的讲解，然后杰勒米只感觉胳膊上传来微微一疼，然后一股略为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很快头部的疼痛开始消失，身体似乎格外有力，反应也迅速起来。
“开始了。”他身体微微下沉，然后猛的冲出去，一脚踢飞那迎面过来的血肉残躯，在落地的时候迅速捡起地面上遗落的湮灭枪。
手指接触枪械，瞬间解除上面的自锁系统，随后开火，蓝色的光速分段射击，三发命中，将身前一米的血肉怪物开出几个洞，然后趁着对方倒地的时候，杰勒米再次后退，拉开距离。
战斗激怒了远处原本事不关己的其他血肉残躯，相比混沌幻影，他们还有部分灵魂碎片和残缺的扭曲意识，因此也会产生一些基本的情绪，比如‘愤怒’。
这些血肉怪物向杰勒米这边涌来，其中一只似乎是死亡的战斗人员，耸拉的手臂上也有湮灭枪，对方的零散射击，尽管毫无准头，但也让杰勒米心惊肉跳。
这种涌来对付混沌幻影的湮灭枪，用来对付人，自然也有效果，它甚至能轻易能撕裂他身上的战斗服，如果一个部位照射时间超过0.5秒，就意味着穿透防护，灼烧击穿肉体。
即便注射的兴奋药剂，此刻杰勒米背后依然猛的一阵冷汗，之后在连翻的快速移动中，小心避开那支湮灭枪的枪口，然后趁着空隙迅速射击，将其点掉。
前后不过十来秒的时间，但仿佛经历生死一般，在对方失去威胁最大的那支枪后，剩下的一分钟内，杰勒米轻松的将这些没有太多智慧的血肉怪物全部解决。
[湮灭枪能量不足10%，请注意更换电池]就在他高兴起来的时候，一个机械的合成音在耳边响起，打破这种状态。
“好吧，果然不能高兴太早。”杰勒米的目光开始扫视周围的环境，寻找可能的补给。
在转过一圈后，补充用的电池没有发现，倒是发现了另一位昏迷过去的队友，就是刚才三人组中的另一位死灵序列护士。
杰勒米走过去，将对方扶起，然后查看对方战斗服上的指示灯，发现虽然状态不佳，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托起这位略轻的身躯，扛在肩上，杰勒米向前几步，看到转角后那巨大而扭曲的‘手臂’，还没靠近，一种眩晕的冲击便迎面而来。
[警告，混沌侵蚀加深，请宿主立刻远离当前环境]
“该死，看来是不能走这条中央AI指定的逃生路线了。”
“给我调出地图，寻找其他逃生线路。”
[系统收到，开始检索，开始连接中央AI……]
[中央AI无回应，无法确定线路的真实情况，具体选择请宿主自行决定]之后立体的虚拟三维地图在杰勒米眼前浮现，其中有着四条线路被标注出来。
“选下方H3区域的线路。”就在杰勒米思考该如何选择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略为清澈的声音，原来是昏迷的护士小姐醒来了。
“为什么？”他下意识的询问。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这就是某种奇怪的直觉，但我相信它，因为其数次救过我的命。”这位护士从杰勒米肩上挣扎着下来，她头盔内部亮起淡淡的光华，随后又熄灭，似乎是在进行某种自检。
“好的，那就走这条路。”杰勒米也不是什么好奇心格外重的人，再加上如今情况确实危急。
“我在前面开路，你迅速跟上，现状状态如何。”
“给我一分钟，我需要给自己治疗下。”那位护士的声音依然清澈，有如寒冷的山泉水，灵动中透露着一丝淡漠和冷静。
“没问题，我再去寻找下能量电池。”杰勒米说话的时候，已经冲向侧面的房间，开始搜索。
时间飞速流逝，一分钟后，杰勒米抱着数个东西从房间里出来，其中有应急食物方块、饮用清洁液体，还有一把小型手枪。
“虽说不能杀灭混沌幻影，但如果是实体的血肉怪物，倒也能限制下对方的行动。”杰勒米将手枪递给对方，之后拉开面罩，迅速补充水分，然后咬下大口的应急食物软膏。
如此，20秒后，两人开始行动。
墙壁上的警示灯依然不断闪烁，其中还重复着中央AI传达的紧急疏散通知。
[请三号壁垒内部所有人员迅速离开，自毁系统即将启动！]
[请三号壁垒内部所有人员迅速离开，自毁系统即将启动！]
[请三号壁垒内部所有人员迅速离开，自毁系统即将启动！]
不去理会这已经听腻的信息，两人沉默的快速穿梭在或亮或暗的环境中，其中偶尔能看到一些死去的内部人员尸体，也有一些在空中游荡的混沌幻影。
但这会可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家伙，只要不是直接拦路，他们都快速略过，向着目标靠近，过程就像那位护士小姐说的一样，格外顺利，没有遇到大的突发情况。
终于来到停放逃生艇的舱体内，这时还有两位工作人员没有离开，他们看着突然走进的两人很是惊讶。
“你们还真是幸运，如果再晚上2分钟，我们也要走了。”
“上来吧，这是最后一艘逃生艇，荷载六人，里面已经有个伤号躺着了，再加上你两就可以出发了。”
说完，他迅速拉开逃生艇侧面的翻盖然后自己躺了进去。
“谢了。”杰勒米也不多话，拉着身边这位气喘吁吁的护士，将其送入救生艇，然后自己也坐入侧面的位置。
很快，一阵轰鸣伴随着晃动中，救生艇按着程序驶入预定轨道，开始加速，巨大的摩擦声，气流声，杂物撞击声不断从舱外传来，偶尔内部也会因此产生晃动。
内部的五人有的脸色不安发白，有的默默祈祷，有的专心恢复，不理会外界的声响，就在这紧张不安中，这艘逃生艇终于驶出壁垒内部，冲入茫茫而空寂的宇宙中。
[已脱离危险区域，目前周围环境稳定，开始播放外界情况，并由诸位设定之后前进路线]
原本封闭漆黑的狭小环境中，浮现出一面屏幕，开始呈现外界的情况，如今他们距离壁垒大概有十多千米的距离，可以看到外太空中无数战舰和战机对准那匍匐的‘怪物’开火攻击的情况。
在设定好远离壁垒并向后方靠近的线路后，内部的几人稍微放下心来，这时才有闲心观察外界的战况。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杰勒米看着屏幕中，那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巨大身躯，心中惊讶。
“不知道，我们在壁垒内部是通信部的，但依然没有收到确定的某种称呼和解释，倒是有几个猜想，是后方总部的研究所传来的。”
“哦，他们怎么说。”杰勒米继续问。
“这可能是某个死去的序列10使徒，被混沌幻影完全侵蚀堕落后，形成了不详怪物。”耳机中传来那位工作人员的叹息声。
“它本应该在艾竭卡的巨大潮汐冲击中死去，但太阳王冠赐予的权能又让它有了某种永恒性，即不断复生和活下去的力量。”
“在没有意识和灵魂的主导下，这份破碎的权能被混沌幻影渐渐侵蚀扭曲，于是形成了眼前这种难以言书的怪物，这也是为何即便在太空中漂流数万年，它依然没有失去活力的原因。”
“很可悲是吧，永远的折磨和痛苦，早已被撕裂细碎的意识，但又无法死去，只能凭借着某种本能，不断追逐着‘太阳’的影子。”
“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过去，人类曾经文明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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